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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会
(八)夜会
掌灯时分,从钦天宫折返的解连环绕过曲折的回廊,沿着长长的宫墙踱步,从那气定神闲的表情看来,方才在钦天监碰的钉子似乎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情。走过一条岔路后,他停了停,略一思索,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不多远就是御书房。解连环走近,见其内透出些许微光,心道:果然,便出手敲了敲门,也不等什么回应,推门而入。不出所料,御书房里孤单地燃着一盏烛火,当朝一国之君吴三省,他的主上,正在半明半灭的光线里独坐——这是不知从何时起就有的习惯,每当此时,即使跟随他多年的解连环,也无法揣度那隐迹于高处的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主上。”解连环颔首躬身——朝堂以外,他从不向君王行跪拜之礼。
“解卿。”一直沉默的人开口了,显然并没有对解连环此时的出现感到意外,“你去钦天宫,见到那孩子了?”
“臣去得不巧。”解连环也毫不在乎对方对自己的行踪了若指掌,“钦天监大人说麒麟子已经歇息,不得惊扰。”
“那你是见到无邪了……”上首之人迟疑了一下,“他可有说什么?”
“主上所指何事?”解连环淡淡道。
“明知故问。”吴三省冷冷道,“我只关心他对当年之事是否还耿耿于怀。”
“您多虑了。”
“你不觉得无邪,配合得太过顺从?”在这位太傅面前,吴三省从不掩饰自己的忧虑。
“区区钦天监,即使是守刀祭司,主上也不必顾虑。”解连环的语气带着些许不屑。
“这样一言不发的合作,反倒让人不得不防。无论如何,上代继承人之死,对他而言太过打击。”时隔多年回想起当日,吴三省不免仍心有余悸,“虽然此事责不在你我,但终究是也因我们而起……”
“先代君主暴虐昏庸,我们不过顺应天命,取而代之——监正大人也是赞同这一点,才会归顺臣服。”解连环平静地坚持道,“至于麒麟子一事,只能说天意弄人,主上何以归罪于自己?”
“有关无关,不是你我能说了算。”吴三省摇头叹了口气,表情在闪烁的烛火里,看不分明。
“如此多虑,倒不像是我认识的三爷了。”解连环笑笑,“不管无邪最初答应与我们联手目的为何,我们只不过是要利用他夺下这江山。如今天下在握,何必还计较他在盘算什么。”
吴三省闻言也轻笑数声。称帝以前,他虽贵为王侯,却因宫廷之争被远放边郡。愤懑之余心有不甘,竟放下身份涉入商道起家,多年来唯利是图,苦心钻营,靠着解连环和众亲信追随支撑,终开辟出一条生路,暗中积累势力,一朝篡位,夺下了江山。此时,他又何尝听不出解连环是在笑他这奸商居然会因为捡了便宜而烦恼。
“我虽背着‘王爷’之名,却到底是一介商人出身,这半生无非只弄明白钱货两清这一个道理。这既是经商之道,也是处事之道,无邪他并不简单——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买卖。”
“三爷更该知道,各取所需,你来我往,买卖的不只是物件,更多的是人情。”解连环从旁提醒。
“已经先欠下了一命,他与我们之间还有人情可言?”吴三省没有太多耐心和解连环拐弯抹角。
“无邪很聪明,他不会去计较既往的得失,他关心的,只有当下。”解连环正色道,“息事宁人,才是他最好的考虑。”
“我倒不知你竟如此了解他。”吴三省冷笑道,“人心难测,太傅还是不要轻易断言。”
“钦天监确实无意旧事重提。”解连环对自己认定之事从无动摇,近乎固执,“他所希望的,只是安稳而已。”
话到此处,两人便都不再说什么,君臣相对,谁也不肯让步。夜更深了一层,穿堂的风从一直敞开的门外涌来,扑灭了房中唯一一丝微弱的光线。
“解卿,我可以相信你吧。”终于,吴三省沉声问了一句。
解连环沉默了一会儿,深深一礼,躬身退了出去。留下黑暗中的帝王,再一次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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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刀光血影的刺杀,一次唇枪舌剑的交锋,一段似是而非的相许——兵法诡道,攻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