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世安然

　　只是，事情却是一直不顺利。子辰投过去的简历，都杳无音信，连通知面试的电话都没有。虽然在赵安然面前，他始终是面带笑容的，但是，眉宇间的愁容却是越来越深。有时候去他和几个朋友一起合租的房子去看他的时候，总是看见他坐在电脑前，手托着额，孤单而寂寥的样子。那背影看了叫人生生的疼。
　　她只觉得压在我头顶上的乌云越来越重，阴沉的让人喘不过起来。每次看见徐子辰，心里的内疚都更深了几分。而迟默，在那以后，亦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但她知道，他是在等着自己去找他。或者说，他笃定她会去找他。他向来这般自信，对于一切运筹帷幄。
　　那一日快要下班的时候，徐子辰依旧打电话过来给她，说是下班去吃什么，他过来接自己。赵安然站在公司的茶水间里，低下头看着楼下小如蚂蚁的人群和车辆，稍稍抬了头便能看见头顶繁盛的云朵和湛蓝如洗的天空，心里像是被谁捅了一刀一般，生生的疼起来，“不了。我今晚有点事。”她抿了唇，低低的说道。
　　“那也好。在外面注意安全。”那边停顿了些许，沉沉的温暖声音便传进了耳里。
　　赵安然有些晃了晃神，点了点头，却忽然想起他看不见，方才努力用平和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也是，注意休息。”
　　挂了电话，我握着手机，直到手心渐渐潮湿，掌心一片氤氲，才低了头，调出迟默的号码，犹豫了些许，才摁下绿色的拨号键。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起来，是她所熟悉的，笃定的，温和的声音便传进了她的耳里，“安然？”
　　“嗯。是我。”她低声应道一只手握着水杯，透过窗户看下去，是忙碌而拥扰的城市，头顶还是和儿时一样蓝的透彻的天，只是，总有些事情，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我想见你。”她低低的说道，声音不高。在不大的空间里显得安静而清澈。
　　那边的声音便淡淡的传了过来，“好。晚上我去接你。”似乎是早料到，她会去找他一般。
　　是呢，也该是早就料到了罢。也只有迟默，了解我如斯，我的软肋，我的喜恶，他统统了解的那么清楚。赵安然扯出一丝苦笑，没有再说什么，摁下了关机键。

　　下了班，刚走到楼下，她便看见迟默靠在他的车上，一件白色的衬衫，领口处习惯性的解开两颗纽扣，隐约可以看见他精致的锁骨，袖口随意的卷起来，黑色的西裤，笑容淡定而温和。
　　那是她曾经那么依赖的迟默。
　　见她走进，他低声唤她，“安然……”十多年来熟悉的口气，熟悉的腔调，熟悉的语速，熟悉到即使闭着眼睛，也能看见此刻他脸上淡淡的温暖表情，像是春日里阳光照耀下的河水一般，平静如斯，温暖如斯。
　　他拉了车门，待赵安然坐进车里，方才从另一边上了车，绅士的模样，平静的神色。看着他在自己身侧坐下，赵安然抿了抿唇，“放过徐子辰吧。”声音极低，眼睛却是看着前面的道路。
　　身侧的男子却忽而微微俯下身来，靠了过去，赵安然只觉得心跳那般漏掉了一拍，心里没来由的一紧，他却只是替她系好安全带，神情温暖的像是春日里最温暖的一缕清风，拂面而来，叫人心安。
　　没有应赵安然的话，他便发动了车子，车窗外的风景开始不断倒退，公司的大楼亦渐渐向后退去。她看见周莉莉和她男朋友一起手牵着手一起走，笑容晴好，心里没来由得一酸，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有着简单的小小幸福。只这一点，便足以叫她嫉妒的发狂。那对她来说，已是不能想象的奢侈，连梦中，都是奢侈。
　　“去哪儿？”她偏过头，看着迟默不动声色的侧脸，低声问道。
　　他的唇角渐渐弯起，“去了就知道了。”温暖如水的笑颜，那是她曾经那么依赖的容颜。似乎只要他在，她就可以安心的沉沉睡过去。就像曾经的日子里，趴在迟默的背上，自己永远会觉得安心和温暖。
　　侧眼看着此时坐在自己身边的迟默，触手可及的距离，比之五年的杳无音信，这样的距离，却更让自己觉得悲伤。咫尺的距离在天涯，是这样的事实。再靠近，也终究不能在一起。
　　咫尺天涯。那么悲伤的一个词。迟默，我和你之间，永远有着一条湍急的河流，无法泅渡。那条河流，叫做血缘。如果不是你的妹妹，该多好。只是，倘若不是你的妹妹，我与你之间，是否永远不会有交集？那么优秀的呢，那么平凡的自己，原本该是两条平行线一般的存在。
　　所以，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手却忽然被身边的男人握住，十指相扣，一点点扣紧，熟悉的触感，熟悉的温暖，熟悉的姿势。赵安然稍稍怔住，偏过头看过去，映入眼帘的便是迟默淡定而温暖的脸。心跳莫名的加速，没有再企图挣开他的手，她只在心里说：只要一次，只要这么一次就好。
　　心口生生的疼，疼到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迟默带她去的，是一家叫做“错过”的餐厅，清雅别致，走进去便能闻见淡淡的清香。迟默牵了她的手，径自走到靠窗户的位置，宽大的浅紫色布艺沙发，四周是同色系的帷幔，镂空的窗户，宁静致远的感觉。
　　有服务员走了过来，笑意满满的问道：“苏先生，还是老样子么？”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时，她的笑容更暖了些，“第一次看见苏先生带人过来呢。是女朋友吧？”极熟稔的模样。
　　迟默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笑得依旧温和，亦没有解释，“还是老样子吧。咖啡有一杯要卡布奇诺。”温暖的神情，眼神淡淡的落在她的身上，默认的模样。
　　鬼使神差的，赵安然只觉得自己甚至不想去解释，自己和迟默，只是兄妹。心里甚至觉得，就这样子被误会，也挺好。
　　店里有音乐缓缓响起来，宁静，安静。是班得瑞的钢琴曲。闭上眼，自己似乎就在丛林中，感受着风拂面而去，听着溪水清澈的声音。
　　“喜欢吗？”迟默忽而低声说，深沉而温厚的声音，是她所熟悉的语调和控制的恰到好处的音量。
　　她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问的是这家店。她点了点头，“嗯。喜欢。不过，这种调调的，你不是不喜欢吗？”
　　“可是你喜欢。”他端起杯子，淡淡的饮了一口，明明是平平的语调，却有着叫人安心和温暖的力量。
　　她心里微微一动，只当没有听见，兀自笑着。“不过，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去路边摊吃麻辣烫或者鸭血粉丝汤。用我妈的话说就是，我这人天生就不是过好日子的人。”
　　对面的迟默的身形微微有些僵住，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再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是一脸宁静的表情，唇角微微上扬，温暖和美好的弧度。下一秒，修长的手指已经落在了她的头上，轻轻摸了摸，“傻瓜。”满满的，都是宠溺的味道。
　　她微微垂下了眼，不想再去看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半晌，她才抬了眼，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男子，“徐子辰工作的事，是你做的吧？”他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犹自动作优雅的喝着咖啡，那模样，好似不管发生什么，即使是世界末日，他也能依旧这般气定神闲的喝着杯中的咖啡。
　　低了头，他她抿着唇，眼前仿佛还能看见徐子辰憔悴了许多的面容，深深地歉疚便一齐涌上心头，“迟默，放过子辰，可以吗？”
　　对面的迟默抬了头，安静的看着她，那样的眼神让她越来越不自在，她甚至觉得，他可以一眼将她所有的心思看穿。这样的感觉真的不好。
　　许久，久到赵安然觉得时间都变得极缓慢，他才抿了唇，声音低沉：“好。”淡淡的声音，她只觉得心中一喜，抬了头看着他，尚未牵起唇角的笑，便听见他的话再度扑进自己的耳里，“和他分手。”
　　语调平平，就像是说“给我一杯咖啡”一般平静，简单而直接，脸上依旧是温和而笃定的神情，这样笃定而淡漠的模样，这样的迟默，永远是平静的，温和之下是自信而笃定的神态，仿佛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看着他镇定的模样，她渐渐败下阵来，偏了头，她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人群，心里空空的一片，像是有一款塌陷了下去。“迟默，不要这样逼我，好不好？”她低声说，声音里竟带上了一丝求饶的意味。
　　我只是想简简单单的过完这一辈子而已。这样也不可以吗？
　　迟默的眼里多了一丝宠溺和怜惜，他伸出手，握住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十指相扣，声音低沉，“安然……过来。”未等她反应过来，他的手上已经用了力气，她只觉得脚下一个趔趄，便跌进了迟默温暖的胸膛。那一刻，她甚至听见了他胸口有力的心跳声，有着叫人安心的力量。
　　迟默的左手揽住她的腰，右手搭上她的背，轻轻地拍着，像是在和着节拍一般。着了魔似的，赵安然安静的伏在他的胸口，竟是不想再离开，她忽然想，如果时间可以停在这一刻，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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