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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安然,是个胆小鬼
自去了外婆家那一日后,安然已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过迟默,他也没有再联系过她。没有电话,没有信息。明明是自己期待的结果,只是,心里竟有了些许失落。
已经九日。九日没有再见。她记得这样清晰。
那一日,面对自己的揶揄,他只是轻声说,我不会和她结婚。下一秒,他的唇便覆上了她的唇,她所熟悉的属于迟默的清冽的薄荷气息便溢满了鼻间。
些许时间的失神后,她猛地推开眼前的男子,向后靠了些许,眼里写满了戒备。戒备他的轻举妄动,戒备他的突然袭击。其实,也不过是怕自己会动摇,怕早已做好的决定崩塌。
这一日,下了班,安然一边整理自己的东西一边应着周莉莉的念叨,将手机和一些资料丢进包里。耳边却忽然响起周莉莉花痴的声音,“是楚大诶。楚大竟然在办公室门口。”
听见这话,赵安然稍稍怔了怔,再抬起头,果然看见一身裁剪合身的黑色西装的楚歌站在不远处,双手插在西装口袋里。蓦然想起那一日他和自己的对话,赵安然有些晃神的跟着周莉莉往外走去,脑海里浮现的却满是苏迟默淡定的面容,犀利的眸子。
走到门边的时候,楚歌却忽而笑了伸出手拦住赵安然的路,“我有事要和你说。”待赵安然抬起头,看见的便是楚歌的笑容。迟默的笑颜多像是冬日里的阳光,淡淡的,维持着刚刚好的温度,却让人不能接近。而楚歌的却不同,像是春日里最和煦的阳光,温暖而亲切。
赵安然弯了唇角,安静的轻笑,“现在是下班时间。有事,明天上班可以找我。”不咸不淡的语调,声音平平,配合着脸上淡漠疏离的神色。有一刹那,楚歌甚至恍惚的想起迟默的面容,竟是那般相似。不过,迟默的话,多了一丝将一切握在掌心的淡定。
“是私事。”楚歌依旧只是轻笑,笑容温暖。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话,赵安然是懂得,终究还是默然点了头。
更何况周莉莉一直在身后推了她,笑了说,“快去吧。反正你家徐子辰也没来接你了。”说完这话,还靠近了她,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我说徐子辰没准是变心了。你得赶紧再找一备用胎啊。”
这些日子来,和徐子辰见面的机会亦少了起来,虽然关心的电话和信息还是一如以往,却也同样是有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了。五日,六日,抑或□□日?却已是记得不甚清楚。
坐在楚歌的车上,看着他四平八稳的模样,赵安然歪了头,看着外面的行人和车辆,眼神有一瞬间的涣散。左手覆上自己的右手,轻轻的抚上那枚小小的戒指。呐,也只能这样了罢。
“不问我带你去哪?”楚歌的声音却忽而在安静的空间里响了起来。
赵安然怔了怔,随即弯了弯唇角,声音清澈宁静,“目的地这种东西,其实没有任何意义。”是呢,没有任何意义,到哪儿去,最后的结局与终了时怎样,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旅途中的风景,而不是目的地。
“这不像你会说的话。”楚歌也只是笑,扬了唇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敲着座椅边缘。“如果在意的只是沿途,而不是目的地。应该是会和迟默在一起。不是吗?”
心脏莫名的缩紧,脸上却犹自挂着微笑。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去做演员,有两个自己,一个会哭会笑会难过,另一个却只是淡淡的,不在乎的神情。这样心口不一致的自己。“那我可不可以这么说,和他在一起的沿途是不快乐的,我不喜欢。我从来不勇敢,那些流言蜚语,我没有勇气去承受。”
这些话,他,应该会转告给迟默吧?她微微垂下眸子,恍恍惚惚的想。
“怪不得迟默说,他的安然,是个胆小鬼。”说这话的时候,楚歌的眼里带了一丝笑意,暖暖的,真心的笑容。
而赵安然的脸愈发垂了下去。这话,她听过。做了坏事怕家长责备的时候,她总会可怜兮兮的去找迟默,即使知道这份可怜兮兮不过是做给他看,他依旧会笑了揉了揉她的发,宠溺的说,“果然,我的安然,是个胆小鬼呢。”然后便是替她背了黑锅,担下所有的罪责。
此刻,由楚歌的口中道出,她只觉得心口愈发疼痛起来,并不剧烈,却是尖锐的,清晰的划过心脏。于是疼痛蔓延开来,直至侵占了四肢百骸。
楚歌带她去的是一个私人会所。下了车,楚歌稍稍正了色,“我妈从国外过来,想见见他们未来儿媳。所以只好拉你来了,不介意吧?”
未来儿媳?赵安然嘴角泛出一丝苦笑,“仅仅是今天走一个过场,我可以帮。不过倘若今后要善后,我就没那个能力了。”声音清明,淡淡的,落在耳里,竟是无比受用,仿若最清澈的雨水。
快走到里间的时候,赵安然却忽而轻笑,“公司这么多女员工,何必找我呢。”苦笑的意味,清清淡淡,带了些许自嘲。
“你与她们不同。”楚歌淡然一笑,已有侍应生拉开门,楚歌伸了手拉起她的手,耳语般的声音道:“配合一下。”赵安然倒也没有挣开,神色犹自淡定的跟着他往内走去。直至楚歌停下脚步,轻声唤了一声,“妈”,她方才回了神,唇角扬起一丝安宁的笑意,垂了垂头,“伯母。您好。”
“坐吧。”对面穿着考究的贵妇笑了说道,没有苏母高高在上的气势,多了一分平易近人。
楚歌拉了赵安然,在自己母亲对面坐下,“我妈,这是我女朋友,赵安然。”听他这么说,美妇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些,一脸赞赏的看着对面的赵安然,仔细打量了一番。
一场未来的儿媳见未来婆婆的戏码安静的演绎着。这中间,多是楚歌的母亲在嘱咐着,赵安然乖乖的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女朋友,以及让人放心的未来儿媳。只是,在面对楚歌的母亲的热情和亲切时,她的心里总会升起一丝歉疚感。
送走楚歌的母亲后,赵安然坐在楚歌的车里,看着这个城市的霓虹灯和街道两边的商店,“这样欺骗你母亲,好么?”
楚歌弯了唇角,明明是温暖的笑容,眼里却含着深冬般的哀伤,“这是最好的选择。”侧了脸,他看着对面的赵安然安静的侧脸,长长的叹了口气,点燃手中的烟,猛地吸了一口,“毕竟,她和我继父在国外,对我的事不甚了解。让她知道我有准备结婚的女友,她也会放心些。”
赵安然垂了眸,有一瞬间的恍惚,半晌,方才低声道:“或许吧。”
车里一时寂静下来。只有楚歌手中的烟,光线明明灭灭,如同萤火虫微弱的光芒,在夏日的夜空中那样寂寥的飞舞着。寂寥,赵安然一瞬间想起这个词来,一如自己的心境,如此寂寥和安逸。
“梁梓隐是我表弟。”楚歌突然轻轻的抛出这样一句话来。轻轻的语气,却让赵安然的背蓦地僵硬起来,僵直的有些过分。梁梓隐,有多久没有听见这个名字了呢。即使不曾爱过,他曾经亦是自己心中重要的存在,重要的朋友。
许久,赵安然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车里安静的响了起来,有些许沙哑的语调,“他,怎么样了……”
楚歌的两指夹着烟,看着前方的路面,“还好。昨天之前,我甚至不知道,那个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人,竟是你。如果不是我无意中说苏迟默在乎的那个人在我的公司上班,我怕是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梁梓隐和苏迟默认识,是他早就知晓的事情。只不过,三个人几乎没有同时在一起过,只是总觉得,他和苏迟默之间的关系,并非那般简单。只是,却是在那么多年之后,他才知晓,他们两个人所在乎的,从来就只是一个人,赵安然。
“他,一直很挂念你。”抿了唇,楚歌略带磁性的声音在赵安然的耳畔静静的响起来。
挂念么?这些年,许多事,她都不敢再回头去想。那一切像是一场庞大的梦靥一般,每每想起,总会战栗到无法言语。那一日,若不是梁梓隐救下她,她应该已经父母一起在天国的某一处吧。他救下她,却亦放弃了她,从此再无音信。一如那一年的迟默,消失的那般彻底与干净。
“我一直以为,他已经忘了我。”她弯了唇角,笑容宁静,眼里却是一片凄凉,如同萧杀的冬日之景。“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他的消息了。”
楚歌恍惚间想起那个轮椅上的男子,只觉得胸闷,“他有他的理由。”不见她,不肯让她知晓的理由。他重又吸了两口烟,“我昨日在朋友的公司里看见你男友在应聘。不过貌似没有什么结局。”
应聘?赵安然蓦地怔住。这些,徐子辰都没有和她说过,这些日子,他也很少来见她。忽然间,迟默那张淡漠的容颜蓦然闯入她的脑海,她想起迟默淡漠和坚定的语调,“如果你和他结婚,那他在这个城市会呆不下去。”以及那一日,从外婆家回来时,他唇边挂着微笑,声音里却是不见笑意的语气,“我不收回我说过的话。”心里愈发的不安起来。
忍住心里的不安,她努力维持着云淡风轻的表情,“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楚歌倒也没说什么,微笑着说了声“再见”,便看着身侧瘦削的女子细细的胳膊拉开车门,迈开步子走了出去。从背影看上去,瘦的让人心疼。原来,竟是这样的女子么?那个男人……
站在街角,赵安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徐子辰的号码,犹豫了些许,终究没有摁下通话键。许久,方才调出了徐子辰的同事李扬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她的脑海里一瞬间闪出迟默的脸,安静的,淡定的,温和的。“李扬,是我。”听着电话的“喂”,她低声说道,“子辰这两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李扬听见她的话,愣了愣,方才反应过来,“子辰没告诉你他被公司辞了的事吧?”见赵安然沉默下去,他知道必然是如此,继而说道,“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公司忽然说他们部门的人多了,就把子辰给辞了。我就不明白了,就算人多了也不该辞掉子辰吧?他们部门那群人中,他算是业绩最好的几个人了……”
赵安然已经听不清后面李扬说了些什么,只觉得脑里忽然一下子炸开了。一定是迟默。这样的念头满满的占据了她的心,深深地内疚涌上了心头。她的手里抓着手机,直到手心渗出细密的汗来。
都市的霓虹灯下,她瘦弱的背影在人潮汹涌的街头显得愈发孤单和寂寥起来。拨通了迟默的手机号码,一颗心乱跳着,过了还一会,电话才被接通。“安然……”迟默笃定而笃定的语调传进了她的耳里。
低了头,看着脚下的路,她抿了唇,低低的问,“子辰被辞退的事,是你做的吧?”
电话却依旧是清冷而势在必得的声音,“我不过是和他的上司一起吃了餐饭罢了。”淡淡的语调,无关痛痒的语气。却已经告诉了他,她想要的答案。
没有再等她说话,迟默已经淡淡的说道:“我现在在忙。有事改天再说。”话音刚落便挂下了电话,没有给她丝毫说话的时间,如此干脆利落。
他向来如此,言出必行,干净利落的给人最致命的一击。从小,她便觉得,迟默像是英雄一般的存在,永远淡定自持,仿若这世间的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般。那是她崇拜了那么多年的王,是她的世界中,自始至终我,唯一的王。
她曾经想过,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的话。那一天来临的时候,他应该也是这般淡然的做着自己手上的事,或者,安静的站在天崩地裂的大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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