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重新活一次

　　怀中又感觉到符森的重量时，夏波远已经身处原来的院子，面前的坛子看起来并没有变化，连他也是刚蹲下身看坛子的样子。
　　夏波远有些奇怪的扭头去看封浅和郭临，封浅疑惑：“怎么了？”
　　“我……刚刚一直在这儿吗？”
　　封浅更疑惑了：“是啊。”
　　“没什么。”难道刚才的是幻觉？但是雪落在身上的感觉，战乱的声音，鲜血的腥甜，火舌舔舐过泥土的高温都那么真实，而且自己明明在那里站了很久，久到都感觉到脚跟的微酸了……
　　夏波远状似无意的拂了一下肩，衬衫上有着雪融化后微微湿凉的感觉……

　　“哟，怎么着，这位也是同行？”吴相不知何时下了楼，出口问正看坛子的夏波远，语气里有些嘲讽。
　　夏波远淡淡的看了他一会儿，道：“她，并没有害过人吧。”
　　吴相一愣，理解了夏波远的意思：“总有一天会的。凡妖鬼精怪都是邪道，必须除去。”
　　“邪道？”夏波远的声音冷冷清清，不见悲喜：“妖鬼精怪亦有正邪，正如人也有好坏之分，难道你能保证所有的人都是好人吗？”
　　吴相推了一下眼镜：“你不要在这种问题上和我胡搅蛮缠，妖鬼精怪都理应是除掉的。”
　　“为什么你总是那么死板，她明显只是相思情深吧，我都听见她说的‘我只是想见见他，我只是想看他最后一眼’了，根本没有害人之心。而且那老人也不想毁了这青坛子，你还较什么劲儿啊？”郭临无奈的插嘴。
　　吴相冷哼一声：“我的事情，你们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封浅听言浅浅一笑：“如果我没有弄错——这好像，不仅仅是你的事情。”
　　“她没有选择的权利。”吴相的声音很冷。
　　“你的这点真不讨人喜欢，”郭临蹙起眉，“她凭什么没有选择的权利？”
　　封浅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斑驳的玉石放在青色坛子旁边。玉的成色并不算好，孔上面穿着的是一个小小的金环，手镯的大小。
　　“你做什么？”吴相奇怪的问。
　　夏波远也有些奇怪，走近打量那块玉石。玉石并不大，应该有些年头了，虽然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但他觉得这东西似乎和那青坛子有点联系。
　　封浅挂着一如往常的浅笑：“我只是，想让结局圆满一点。”
　　吴相皱眉：他有预感，自己一定不会觉得“圆满”。

　　初秋的微风卷着几片叶子扫过，那块斑驳的玉石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坛子也有些动静。
　　郭临睁大了眼，仔仔细细的把玉石和青坛子看了个来回，等待着出现什么奇景。但他只见到那个满身金色的女子自言自语，而其他三人面色各异的盯着前方的一片空旷，像是看见了什么他看不见的东西。
　　吴相看起来很是气闷，瞪了封浅一眼：“你就这么喜欢和我作对么！”
　　封浅笑：“怎么会，我只是不怎么赞同你的观点罢了。”
　　“但她终究是成了精的！”
　　“执念所化的，只要了解了心愿，就会散了。”
　　“——所以说，她究竟在干什么？”郭临看着身影渐渐模糊的女子，以及女子唇角一摸欣慰的笑容，终于问出声。
　　封浅反应过来那玉石上的执念并未成精，所以郭临看不到，但只答：“她等到了要等的人。”
　　吴相一甩袖子，气哼哼的上楼。他不是不能把封浅怎么样，但他很赞赏封浅的能力，所以他并不想因为封浅的理念与自己不同而毁了封浅。但封浅确实让他很想把封浅凌迟个千百遍啊千百遍！自己的脾气果然太好了！
　　“不过我不怎么明白，她的执念怎么会和坛子融为一体，甚至于化成精的？那男子的执念也只是依附到玉石上，经过这么多年也很微弱了。”封浅暗道。
　　夏波远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个孤寂的坟头，以及坟头上一朵寄托了全部哀思的牡丹花。花枯萎的看不出颜色，但扎根的土壤放进了炉火，烧制成的执念历经百年，一日比一日浓重。或许，这便是命运的巧合吧。
　　但夏波远并不清楚自己怎么会看到这些，也许，这也是个巧合？

　　面前的青坛子颜色暗淡了些，上面所绘的金色牡丹也沉寂下来。如果说，刚开始的坛子像是拥有生命的活物，那现在它就和普通的坛子一样了，不再有神韵。
　　“时间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吃午饭了。”封浅收起玉石。
　　“啊对了，波远你刚刚是不是也看到了什么？”郭临想起来刚才夏波远也在看那片空旷的地方。
　　“你是说他俩的相会？”
　　“你居然看到了！”郭临很惊讶：“我都看不到，难道你也是阴阳眼吗？”
　　夏波远沉静的看了郭临半晌，疑惑道：“你在说什么？“
　　封浅问：“你是不是看到那个一身战衣的人了？”
　　“恩。”
　　“常人是看不到的，除非有阴阳眼。”封浅干脆利落的说明了前因后果。
　　夏波远听言很惊讶，非常惊讶。
　　阴阳眼什么的，对他来说简直太遥远了，上辈子他都不相信鬼神精怪的，更没可能看见过什么不合常理的东西没或是遇到过奇怪的事。而且他可以保证，绝对不会有血缘遗传的可能，父母都十分普通，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去世前也……咦，外公外婆好像……没见过？……不记得了。
　　封浅看他的表情那么惊讶，问：“你以前没有看到过奇怪的东西吗？或者是你的亲戚里有谁……”
　　夏波远摇头。
　　“那就奇怪了……或者是，你曾经不小心做了什么事碰巧导致开了阴阳眼？”封浅想了想后天开阴阳眼的条件，那真是又复杂又麻烦，还得看运气如何。要是夏波远真的碰巧做了什么事恰好达到开阴阳眼的条件，那也只能叹一句“命该如此”了。
　　“应该不会……吧？我并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啊。”除了车祸后又回到十五岁这件比较特别以外。
　　“那就不清楚了。”
　　“不过你最好还是装作看不见比较好，有些鬼怪最喜欢找你们这类人的茬了。”郭临似真似假的劝诫。

　　结果当天晚上，夏波远就做了个很辛苦的梦。
　　醒来时梦里的内容已经记不起多少了，只隐隐约约记得自己一直在跑，身后是一群恐怖的东西在追，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断断续续的重复着一句模糊不清的话——
　　“终有……下……甚至……”
　　惊醒后夏波远一身冷汗，他觉得这可以算作是一个噩梦了，彻头彻尾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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