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书：血之约——藏在历史中的往事

　　和许多城市一样，八十年代的宿舍区还集中在城中黄金地段，附近便是繁华的商业中心和步行街。宿舍区藏在一个个小街两侧，墙面破旧，灰扑扑的没有什么档次，但居住在其中的人却很满足——住在这里，说明你是个地道的城里人了。冯显贵是王政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他的小姨子就在这里拥有一套不到60平方米的二居室。自从两年前王政把想要在城中心找套僻静点的房子的想法告诉冯显贵，冯显贵就向他推荐了小姨妹的财产。冯显贵做了中间人，房主并不知道房子究竟“借”给了谁，只知道每年可以定时收到一笔不菲的租金。这处房子里家俱一应俱全，但是从来没有住人。房间里只有一处秘密：在橱柜的背面有几处夹层，藏着两套完整的身份证明，一套属于他，一套是为唐天蕊准备的；此外，在房间的地板下还藏着大笔的现金。狡兔有三窟，王政也有自己的安全屋。当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时，这里是他逃出容川的第一站。
　　大隐隐于市，肖文心中赞叹，王政是个聪明人。王政想要救一个人，一个女人。肖文一路上都在猜想，是什么样的女人会让这样一个聪明人放弃一切。这些最初的怀疑在肖文见到唐天蕊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他几乎呆住了，唐天蕊真是美极了，仿佛是刚刚从梦境中走出的水中仙女，即使在这间陈设简陋的老房子里，她的每一寸肌肤仍然焕发出让人无可抗拒的光彩。
　　王政爱着这个女人。只要看一看他注视她时的柔情，他的一切举动都有了合理的动机。
　　王政这样的人也会有爱吗？
　　肖文的手机轻轻地振动了两下，肖文拼命摇了摇脑袋，从刚才的震惊与痴迷中恢复过来。信息是姜黄猫发来的：
　　仇国光已于今日下午三点乘机前往鹤潭。
　　肖文心中一紧，他感到一种不祥的气息。
　　“鹤潭？”刀疤脸的神色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仇国光为什么要去鹤潭？”
　　王政脸色为之一变，什么事能让仇国光突然离开容川呢？他本应留在容川处理自己叛逃的事。
　　“他们今天离开燕宫之前，提到了一个名字，好像是……”唐天蕊见几人神色慎重，想了想，说，“好像晏……对……是晏小轩。仇国光说，他已经找到了那个叫晏小轩的女人了，他们在柳城。”
　　肖文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如果仇国光一路顺利，他现在应该已经到达了柳城。他立刻取出手机，开始拨号。
　　霍小安的电话无人接听。
　　“他也去了？”王政失去了素日的冷静，声音颤抖而变调。
　　“是。”自从王政进入房间，唐天蕊的目光就没有从他身上移走，那是种奇怪的目光，迷惘中夹着些忧伤，又像是半梦半醒时的噫语。“对不起，”她低声说，“我不知道这件事这么重要……我不知道，……我只是……我只是……”她没有再说下去，两行泪水滑过脸颊。她只是太害怕了，害怕得不敢提那人的名字。
　　“我知道，我知道，”王政走了过去，温柔地将她搂在怀中，低声安慰，“这不是你的错。别怕，别害怕。”
　　肖文站在王政的对面，在王政的眼中，他看到的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我的天啊!”刀疤脸低声叫道。欧阳青骗了他，骗了所有的人。

　　晚上十点，柳城的惟静咖啡馆又一次迎来了霍小安等人。女老板看见他们十分开心，把三个人安排在距离琴台最近的一张桌旁。如同往常一般，咖啡馆里烛光在水碗中闪动，女主人的琴声如流水般缓缓流淌。
　　三人坐定，等待着迟到的曹启功。不一会儿，一个人在他们的桌旁坐了下来。这个人不是曹启功。
　　他是一个老人，大概有七十岁左右，人很瘦，穿着本地乡里人常穿的廉价的棉袄，戴着顶灰色的鸭舌帽，把脸藏在了帽沿下的阴影之中。
　　“我姓骆，骆大海。老曹说我应该见见你们。”老人坐了下来，把面前的蜡烛向前推了推。
　　“你是晏小轩？”老人看三个年轻人没有说话，便又说。
　　“是。”晏小轩略有些惊讶。
　　“你长得很像你外祖父。”骆大海笑了笑。
　　“你认得我外公？”晏小轩惊喜地问道。
　　“认得，认得，他是我们暮水寨的贵客。你姨妈黄雅诗也算我们暮水寨半个媳妇。”
　　“我姨妈一家都死了。”晏小轩冷不丁地说道。
　　“你说什么？国帆一家都死了？”骆大海的眉头拧在了一块，“那个孩子……逸然……她也死了吗？”
　　又是一个知情人，霍小安快速地在心中打着算盘。她抢在晏小轩的前面开了口，“她被吃了，我是说，被活生生地吃了。嗯……至少在她的心脏被挖走以前是这样的。二十多年前的凤栖山上，是不是也发生了同样的事？”
　　“赵逸然的死说明不了任何问题？”骆大海慢慢地说道，“她死了，是个悲剧。”
　　“那些被吃掉的人，那些年轻的姑娘，也只个悲剧吗？”苏秉全直接打车来了惟静，正好听见了骆大海的最后一句话，他有些愤怒，音量不由得提高，台上的琴音骤然停止。只停了短短的两秒种，悠扬的曲调婉转又起，但似乎已经不再如平时那般恬静了。
　　苏秉全气鼓鼓地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一五一十地把燕宫的事说了。听到地下室的焚化炉时，周强明显地感觉到骆大海的身体晃动了一下。这位老人家没有置疑苏秉全的描述，也没有表示出任何惊讶----这本是任何正常人应有的反映，他的手指不断地敲击着桌面。他在思考对策!周强恍然大悟，骆大海并不是来解答问题，他是来求证一些事情。
　　“你是说，如果……如果那天晚上想要进我房间的黑雾……那个怪物……如果它吃了我，那只能算我倒霉了吗？”晏小轩低声说。
　　“黑雾？你确认是一团黑雾吗？”骆大海低沉的声音里充满着让人害怕的东西。
　　“是。我也看见了那东西。”周强说。
　　惟静的琴声还在继续，咖啡与茶的香味回荡在空气中。周强的身体突然僵住了。他侧着身子，眼睛正好可以看见咖啡馆的门口。他记得在入口处的小桌旁坐着一对卿卿我我的情侣。这对恋人现在以一种古怪的姿势伏在桌上，仿佛是一头栽倒在那儿了。咖啡馆里的空调开足了马力，但是寒意仍然在房间里蔓延。不知什么时候，琴声停了。
　　“快离开这里!”骆大海突然警觉起来，低声冲四人说道。
　　霍小安立刻拉着苏秉全，猫着腰跟着赵清风向角落里退去。但是，坐在桌子另一边的晏小轩和周强被桌子阻挡着，已经来不及跟上他们了。在越来越浓的香味中，靠近琴台的几桌人也伏倒在桌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刺骨的寒意穿透了黑暗，晏小轩觉得浑身无力，几乎不能动弹。那东西来了，她绝望地看着周强。周强抓住她的手，要把她拖向琴台。他记得，惟静女老板就是抱着琴从那里出来的。一股暖流从周强的手心传向了晏小轩的身体。
　　咖啡馆内变得出奇的安静，霍小安突然停住，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样东西，拿在手中。苏秉全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他看清了霍小安手中的东西，那是一把银色的枪!霍小安不能走!因为她看见，在晏小轩的身后，黑暗中一团雾气正慢慢凝出一个人形。黑色的人形突然停住了动作，仿佛他正在寻找着什么。周强缓缓抬起头，极力想去辨识那个阴暗的面容。
　　一层淡淡的黑雾笼罩在那个身体的身周，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只有那双眼睛，纯黑而诡谲，不像人类的眼睛。他似乎没有看见面前的人，飘浮不定的雾气也似乎在空气中静止了。
　　黑雾中的人感受到了一股温暖的力量，仿佛浸泡在温暖的泉水之中。那不能穿透的力量在他的身前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屏障，让他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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