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书:血之约——藏在历史中的往事

作者:海天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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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代)商鼎之谜(一)



      浮云碧峰,林如川海,故名氾林。其侧有渊,名曰从极,深三百仞。明瑄之殿,临渊而建,隐云雾之中。
      进入山林的入口蹲着两只弯角利爪,外形若虎的石兽,样子颇为可怖。其旁又有一碑,上以古篆写着“擅入者死”的字样。这碑也有些年头,四角都有些破碎,更有青苔覆于其上。外来之人常被告诫,切记要远离这片山林。若是不小心误入林中,轻者为迷雾所引,坠入山涧之中,摔个半死不活;重者便从此消失,难觅影踪。附近的山民平常砍柴采药,也大多避开此地。
      长平君勒缰立马,在茫茫林海前停下脚步,将手臂倚在马鞍之上,笑着看那两头路兽。
      “君暠因何发笑?”老师良翁在一旁问道。
      “先生请看,这诺大的山林,方圆数百里,区区三块石头竟能守护此处达千年之久,山野之民无人敢越界半步。我们在临邛,光是守卫府第之人,也不下百人,哪里及得上这两只石兽管用。”
      “君暠说的是。这些村夫村妇,哪里识得此兽本为行人之兽,是祐护远行之人的吉祥之兽。前代大巫咸为了阻止山民误入此地,思虑再三,终于想到用石兽之计。土民见了这兽,便以为是山林之神,轻易自然不敢妄动了。这石碑的时间倒是不长,不过也有数百年了。”
      长平君点了点头,又说:“听说这对石兽来历不凡,乃是巧匠列松的杰作,不知是真是假?”
      “正是。列松乃是御锋的后人,承袭祖辈,技艺卓绝,虽不能谓之空前,但其后也未见超越之人。”
      “先生提到御锋,倒让我想起了异景之图。想那仙山圣境,藏着永生不死的秘密,让人顿生遐想。”长平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让人有些琢磨不透,“先生以为如何?”
      长平君如此一问,吓得良翁竟不敢接上一言半语。
      长平君见他的谨慎的样子,笑道:“先生何必惧怕,我不过一说而已。”他坐直身子,跨下之马也振作精神。
      长平君冷冷看着眼前的石兽。只要进入这片山林,他便不再是汉帝所封的长平君了。

      这些时日,未央宫内有些不太平静。监天官夜观天象,言说三星在隅,有黑气上冲紫微。黑气上犯紫微,便是帝星将坠的征兆。这事非同小可,刘彻立刻召近臣议事。这时便有一人上言,建议陛下修德政,祭天地,自然可以逢凶化吉。另有一臣则说,太史司马迁博学,通晓古今之事。不若令其查阅典籍,或许可以知此事之由来,也可以有应对之策。这几件事倒不矛盾。于是,朝里一方面准备郊祀之事,另一方面,便令司马迁入宫中自行翻阅古籍。司马迁日日盼着能够进入天室阁,突然便能遂愿,心中真是又惊又喜。只是此事关系天子安危,他脸上也不敢表露,只是立刻收拾刀笔,便向天室阁而去。
      天室阁在长乐宫中,也是一间偏殿,但气象与景华殿却是迥然不同。景华殿多年来少有人归管,虽然在未央宫中,但已现破败之象。但这天室阁是藏鼎之所,历来备受重视,殿阁年年修葺,平时又有内臣勤于清扫,所以那高台殿阁,看来十分华美。
      “司马大人还有什么需要,只管说与小人。若是没有,小人这便在外面等着。”守殿的卢姓宦官将司马迁引入天室阁中,交待了些事项,又想到他是奉旨行事,所以又格外的关心了两句。
      司马迁只想着立刻看那商鼎,连声谢了那人,便自顾埋头开始翻那架上的简策。卢宦官见状,便自行退了出去。
      一见殿中再无他人,司马迁绕过几个架子,进入内间,果然见阁中立着一个一人多高的青铜大鼎。他走近一看,心中懔然。这鼎上并无通常的饕餮云雷之类的纹饰,而是前部镂有人物山川,后部则是密密的文字。通常的鼎最多不过几个字,从来没有见过有这么多字的鼎器。他走近那图画观看了半晌,心中一惊。看这图中内容,哪里是什么商鼎!鼎上所刻的是武王伐殷之前,于商城郊外牧野之上誓师的事迹。这分明便是周鼎!
      当年周武王夺商之九鼎,而得天下,这鼎便是天下之象征,问鼎便有夺天下的意思了。高祖得了秦的天下,夺得这鼎,自然也是这帝位的继承之人。但汉室终究不比商、周二朝。商人之祖殷契和周人之祖后稷,都是黄帝的后裔,承袭天下,那是子承父业,理所当然的事。即便是那历时几十年的秦朝,也自称是帝颛顼的后人,灭六国那是天意使然。纵观先朝,历次改朝换代,哪一个不说自己乃是黄帝之后,帝位正统。但是高祖刘邦少年之时却只是沛县一个无赖,追根溯源,找不到半点贵胄血脉。所以只有凭空编造,说是高祖之母梦中与神龙遇,高祖为神龙之子,这才勉强将那名位给正了。此后,文帝与景帝都修德养身,常常忧心自己德行浅薄,不配天下。到了当今皇帝,又是封禅,又是修建明堂,其意也在其中。
      司马迁想到这里,又突然想到那日柏桑子所言“异景所示,便是这天下正统的继承者”,他心中不禁一个寒战。眼前这鼎既然不是当年代表天下的商鼎,这刘氏的天下又如何合得了正统。虽然说有德者可居天下,不过,当今皇帝连年战事,穷兵黩武,算不算有德,这事还有待商榷。若说陛下无德,又不是正统的天子,那于理自然应该退位才是。这可是大逆不道的想法,其罪可诛九族。司马迁心中更是惊憷。他向四下张望一圈,殿中寂静,并无他人,这才稍安。
      他再看那图,又觉不妥。图上一人左手拿持杖,右手拿旗,自然就是周武王了。但与武王相对还有三人,其中一人在前,两人在后,与那些环立在武王身后参与盟誓的人地位大不相同。这三人与武王身侧都有文字,司马迁把那几个字描在素绢之上,藏在袖中。他又绕到鼎后,看那些文字。
      司马迁自幼随父熟读典籍,战国时的六国文字也大多识得。但眼前这些字细看起来,竟是由两种文字组成,并行排列。其中一组文字与玉版上所用之字形制上十分相似,这类字他曾在长平君处见过;另一组字与六国之字有相似之处,可能是西周初年的文字,经过数百年的变化,已经不太认得了。司马迁爱史如命,见到这前所未见的字迹,知道其中必然记着许多先朝之事。虽然他也知道,私自抄录鼎上的文字乃是死罪,但求知之欲终于占了上风,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他战战兢兢取出笔墨与素绢,刚抄了些字,便觉远处传来脚步之声。他心中警觉,立刻收了东西,回到前殿,胡乱翻那架上的竹简。正在这时,殿门推开,原先那位卢的太监匆匆跑了进来。一进门,见他正在前殿仔细翻看典籍,长长吐了口气,说道:“大人可翻到什么了吗?”
      司马迁摇了摇头。他心跳突突,便似要从喉中蹦出来,哪里说的出话。
      卢宦官心中仍有疑虑,又问:“大人翻过些什么地方?”
      “便是这里的还未看完。”司马迁低头看着简策,说道。
      卢宦官轻松许多,又说:“既然这样,就请大人去别处查阅。陛下说了,这殿里原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
      司马迁一听,不敢耽误,立刻收了东西,退出长乐宫。他心中自然清楚,这殿里若是没有紧要的东西,皇帝也不会不让他翻查。
      出了宫,司马迁心乱如麻,无心归家。他坐在车上思来想去,便想到了柏桑子。若说这世上还有人认得周初文字,大概便只有这位程氏史家的传人了。这样一想,他抖擞精神,命马伕立刻将车驾往程家。
      柏桑子冬季闲来无事,正在家里温酒读书。他老人家一见司马迁,顿时满面的春风,笑道:“子长来得正巧,我正想着天冷无事,与你论些古史消磨时间呢!”
      司马迁哪有什么心情读那一堆堆竹简,冲柏桑子使个眼色。柏桑子见状,知是有事,不动声色,把下人打发出去。
      司马迁屋中无人,便从袖中取出今日抄录的文字,递与柏桑子。柏桑子略读了一遍,便起了身,将四下的门窗全部关了,将司马迁带入内室,说道:“子长,你又从何处弄得这些要命的东西?”
      司马迁知那文字紧要,便把今日之事说了。“此事事关生死,先生切不可相瞒。”他突然离席而跪,低声说道。
      柏桑子听了,长叹一口气,说道:“这些文字记得是当日周武王伐商纣王之前,与上古三族盟誓之辞。”
      “何为上古三族?”
      “上古三族并非黄帝苗裔,据说乃是当年战败之帝炎一脉。黄帝为少典氏之后,帝炎则是上古帝俊之后。上古三族便是当年战败逃走之人,至于是哪三族,我所知的,不过两族之名,一为龙方,二为高辛。另一族名失传已久,不过,”柏桑子把声音压低得几乎听不见,说,“听说此族为帝族,最是尊贵。你见那图上与武王对立的三人,依我看来,便是三族的首领,为首之人便应是帝族之人。”他又把写在那四人身侧的字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摇头道:“这些字我确实认不得,想来应该是诸人的名字或是封号罢。”
      “武王为何要与三族盟誓?”司马迁又问。
      “我听家父说过,其时商王有神力,杀戮无数,世中无人可敌。眼见武王军队败退之际,王军中突然来了些人,自称为‘西土三族之人’,愿意帮助武王伐商。于是,武王与之盟于牧野。此后,三族之士围杀纣王于鹿台之上,武王这才得了天下。这鼎便是武王得了天下后,命人铸鼎为记,以示不忘三族之恩。”
      “既然是武王所铸之鼎,为何长平君要说此为商鼎?”司马迁摇了摇头。他心中还有疑虑,武王之鼎大可不必藏着掖着,不肯示人。
      “依刚才你所说的图景,便知武王与三族并非君臣,而是分庭抗礼。你知道这其中有何含意?”柏桑子反问司马迁。
      司马迁想了一想,便已明白。他说:“黄帝之前,天下之主为帝炎。版泉之野,黄帝三战,胜而夺天下,此后帝位一直未离黄帝一脉。待到武王战胜殷商,重新与三族盟誓,便是表明二者从此可以共享天下。不知我这说法对还是不对?”
      柏桑子点了点头,说道:“也差不多吧。子长你想,周室已经灭亡,若按这鼎中的位序,自然也轮不上刘氏为天下之主了。至于你说起长平君,若是我猜测不错,长平君必是三族中人。即便不是帝族,也是上古王族后裔。他说是商鼎,你便当它是商鼎好了。再说,旁人看来,说这鼎是不是商鼎,又有几人知晓?”
      “先生此话怎讲?”
      “子长你熟读史策,自然看得出这鼎上图画乃是武王伐纣之前,作《牧誓》的场景;若是换了常人,有几人知道这是《牧誓》,你大可说它是商汤伐夏桀之前为《汤誓》的事迹。这二者的差别,有几人能分的清楚。长平君说它是商鼎,自然有这一层意思了。”
      司马迁一听,大喜,说道:“我竟糊涂了!多谢先生提醒,真是金玉之言啊!”
      “只是这两幅字,却要毁去。若是留下,终归是个祸害。”柏桑子用手轻轻敲了敲长几,又说。
      “是。”司马迁长长做了个揖,心中顿时轻松许多。只是心中又想,长平君为何要让他看这鼎,其中大概另有深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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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古代)商鼎之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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