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纪年

　　“这次要多亏郑先生提携了。”李侍郎笑眯眯地，见牙不见眼。
　　“好酸好酸。老李，你要谢就得谢我那徒儿。”郑青眉嘴角一勾，“小丫头，还有点儿心眼嘛~这局算她过了。”
　　“怎么说？”李侍郎不解。
　　“这丫头有点胆量，和我胃口。”郑青眉拈起一白子落在棋坪上，拾去数枚黑子，“就这样一无所知的还敢去闯哪。”
　　“不是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李侍郎又下一子。
　　“非也非也，她刚才还威胁我照看着她点儿，可见不是不知道怕。”郑青眉说话间又杀去一片黑棋，“我只担心她啥也不怕，最后小命难保那才糟糕。像这样，还是可以调教的。”
　　“嗨，他们年轻人还不都一样，郑先生想太多了吧。”李侍郎耸肩，“人都惜命，少年人也都爱闯。不过你徒儿像是个好坯子不假。”
　　郑青眉狭长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那最好。她要不合格，我可是个砸毛坯子的好手呢。”

　　“啊欠~”
　　似乎有阵阴风吹过，半夏猛地打了个喷嚏。这一声震动如平地惊雷也似，直吓得一群麻雀冲天而去，李冰原也不由暗暗发笑。
　　“对、对不起，小女失礼了……”幸亏二人走得是条小道，不然得多少人指指点点。可恨李冰原此时已戴上了那副面具，半夏窘极，更不敢抬头面对那张过于眼熟的面孔。况且那阵喷嚏实在过于突然和响亮，半夏只觉脑子里都有些晕乎乎的。还待说些什么，突然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半夏不由心中猛跳，李冰原蹲下身子似有些怜悯地看她。“忍一忍罢。”
　　头部开始剧痛，半夏疼得伏低身子咬牙战栗，冷汗淋漓。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感散去，她胡乱擦擦眼泪抬起头，望进李冰原手中一柄铜镜里，便又一愣，手指下意识抚上脸颊。
　　眼前分明是略微女性化了的曹牧俊。
　　“这是……作什么？”
　　“是郑先生的计划，给你下了咒术。应该是想历练你一下。”李冰原伸手拉她走到一处阴凉地坐好。“刚刚在花园时传音入密告诉我的。”
　　半夏依着树干喘息，“他想要我怎么做？”
　　“他说你会想到的。”李冰原一派从容道。
　　不会吧……半夏瀑布汗，只好苦笑。“师父也太看得起我了。李兄还是为我说说吧，今天原本会有何麻烦？”
　　“也好。你知道多少了？”
　　半夏以手加额，黑线道，“完全……不知道。”
　　李冰原这也惊讶起来，“郑先生一点都没说过此事吗？”
　　“……是啊。”
　　“这样啊……”李冰原神色凝重起来，蹙眉清清嗓子，“好吧。此事说来话长，更与曹兄弟关系匪浅。”
　　“李兄请讲。”
　　“其实我与曹兄弟旧曾相识，虽说不过萍水之交，但意气相投之处，足算是金兰情谊了。”
　　“语速还可以快点。”
　　“好。不久前我们偶在街头相见，我才知他来了郕安。不料他已投了蓝党。于是我劝说之下，他欲弃暗投明。此时来信报知他家乡老母病笃，便想回家一探。可巧曹兄弟这时中了集贤殿书院的入院榜单，我们便商量好，由我先替他就读一阵，让他放心回乡。正巧我也可以在集贤殿里浑水摸鱼，探探蓝党深浅。于是我和父亲商量过后，便利用面具……”
　　半夏忽然神色一凛：“你先等下，等一下。”
　　她细细推敲这些句子里几分真假，想起郑青眉对李知岐说的那一番话来：“集贤殿书院有一名叫曹牧俊的庶民公子，被你藏了起来……曹公子前几日暴病死了，是也不是？你虽隐约觉得事情有变，但不想错失机会，所以要冰原继续潜伏探查，是也不是？真是个急性子……面具做得倒服贴，我猜猜，是岷山罗先生做的，是也不是？”
　　李冰原不明所以，只见半夏脸色阴晴不定地发问：“曹公子的面具，你几时拿到的？”
　　“是曹兄弟自己给我的。据说他和易容大师罗白蔡有过一面之缘，罗先生就制了这面具以为馈赠。”
　　似乎也说得过去。“曹公子回家一趟最快要多久？”
　　“三个月吧。”
　　“那么，你可知曹公子他，死在何时何地？怎么知道的？”
　　李冰原微怔，“是昨……”话音未落，脸色骤然一白，勉强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那怎么可能，你没有证据……”
　　“他死在何地？”
　　“……父亲未言明。”
　　两人交换了个神色，彼此都已明白曹牧俊和李知岐间有些纰漏。半夏颔首又说：“那你接着说。今天，原本会有何麻烦？”
　　“嗯。”李冰原整理下思路道：“我在集贤殿这几日，用曹牧俊的身份探出了不少情报。昨日更得到了两位御史中丞的垂青。可是，父亲递给我的消息却说，曹兄弟他前天猝死，而且今日会有蓝党成员到集贤殿选人。”
　　“咦？那又怎么了？”半夏不解。
　　“唉，你何以竟想不到？曹兄弟素体强健，如今之死定有阴谋，我须马上抽身而去。”李冰原抚额道：“这件事，我觉着是蓝党所为，毕竟曹兄弟本是尚未脱离蓝党的低层成员，很可能是他知道了什么秘辛，如今要脱离蓝党，他们便想要灭口。今日明说是蓝党选人，恐怕是已经识破我的身份，要取我性命。即使我现在抽身而去，他们也知道时间上有个差值，真假曹牧俊的事情会被追查到底。所以说，是个大大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