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觞）酒狂（初稿）

　　“……少恭又要下山？”
　　听说欧阳少恭又要下山去，雷严顿时青了一张老脸，张口结舌地看着自己对面那俊秀的少年。
　　“嗯。”欧阳少恭轻巧答道，“已经同坛主说过了，青玉坛上的泉水并非俗物，若是浪费不用倒觉得可惜。我从古籍中寻着了些自水中提炼精华的方法，还缺个引子，这次下山就是去找这东西。”
　　“……那这次炼出来的药又会有什么功效？”雷严犹疑问道，“不要说又是什么治病救人！”
　　“呵，炼出来总归是会有些用处的。”欧阳少恭轻描淡写地回答，“雷长老却别忘记了，就算是长老这样身体强健的人却也是会生病的。到时候少不得要让在下这等只想着治病救人的人来看看。”
　　雷严被他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狂翻白眼，气急败坏，却又不得发作。
　　“……好、好……我说不过你。”他咬牙切齿说道，“你又要同那巫祝一起？”
　　“什么巫祝？”欧阳少恭却挑了眉看着他笑，“哪里来的巫祝？”
　　“你！”
　　欧阳少恭温文一笑：“雷长老不把话说明白，在下又怎么知道呢？”
　　“……那……那个混账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雷严不顾礼数，指着欧阳少恭吼道，“要你这样处处维护他！”
　　“呵，我早已说过，他记忆全失，就算是雷长老将他抓回来也是问不出什么。既然如此何不送我一个人情？”欧阳少恭低笑着说道，侧了头看着雷严，“雷长老，还有其他什么事情么。”
　　“这一年以来，少恭下山下得也太勤了吧。”雷严目光灼灼地盯着欧阳少恭，冷哼着问道，“当初你说复兴青玉坛，难道都是假的么？”
　　欧阳少恭扭了头过来，微微一笑，答道：“武肃长老此言差矣。我分明记得当初是我弄清楚了玉衡的用法，而后与武肃长老做了交易。我帮长老得到足以复兴青玉坛的神兵利器，而长老亦帮我等到我想要的东西。怎么，现如今长老倒是忘记了么？”
　　闻言雷严老脸一红，气势下了一半，讷讷说道：“……如果……如果少恭助我复兴青玉坛，那少恭想要什么，自然是唾手可得。”
　　“少恭明白长老的一片好意。”欧阳少恭微微颔首，温和笑道，“我此次下山是为了寻找一面铜镜，加以太阴太阳两极的泉水可以炼出助人修为增进的丹药。武肃长老若还是觉得在下不务正业，那便算了。”
　　“那少恭去吧。”雷严闻言又是一脸喜色，“这样的好事，怎么不早同我说。”
　　“怕炼药不成，让武肃长老失望。”欧阳少恭已是满心厌倦，冷淡说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罢，他步出议事堂，走进青玉坛上的无边夜色。

　　六年前，他为玉横来到青玉坛。彼时他并不知道铸魂石是不是真的在这里，只是瑾娘曾经告诉他——或者说是东方先生——若想成事，机缘在衡山。
　　寻着欧阳少恭这具身体之前，他走访了不少地方，搜集了甚多与衡山洞天福地相关的传说。青玉坛五代掌门以邪法人魂炼药，引得天下正道群起而攻之，终于落没。由此他便断定，他想要的东西，十有八九就在这青玉坛上。
　　还是东方先生的那些年，他过得并不十分的好。时常会想起蓬莱和巽芳，梦里梦外，忽而惊起一身冷汗。心中半是愤恨半是悲痛：即便是长寿多情的蓬莱公主也无法长相厮守，幸福终老，那这世上有怎么会有真正的圆满团栾——他这漫长无尽的一生，竟是真的要在无边的孤寂中度过了？
　　渡魂千年，起初是为了什么原因而残喘于世上，他已经有些不记得了。但是那句刻在灵魂深处的诅咒却萦绕耳边挥之不去：世世寡亲缘、情缘。

　　不甘心。

　　便是从那时起，他真的想着要长生不老，不死不灭。
　　拿到铸魂石，只是他漫长计划的一个开始。他想要的东西，会一点一点掌握在手中。

　　欧阳少恭十二岁那年，与寂桐两人一同来到衡山，拜入青玉坛丹芷长老门下。第四年，丹芷长老在炼药途中不慎弄错了剂量，炸毁了青玉坛半边山壁，门徒死伤甚重。彼时欧阳少恭恰好下山采药，免过一劫。
　　只是，究竟是丹芷长老弄错了，抑或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却是不清楚了。
　　唯一知道的便是那一次过后，青玉坛掌门寻遍门派内外，竟再也找不出比欧阳少恭更合适的人选。这十六岁少年推脱再三，最终成为新任的丹芷长老，也算是，众望所归。
　　而后，便是谋划劝谏。借着雷严一心想要复兴青玉坛的愿望，将他变为盟友，一同说服掌门同意两人带着门派至宝与菁英弟子，前往南疆乌蒙灵谷，寻找上古七剑之焚寂。
　　那次，他以为势在必得。

　　想到乌蒙灵谷一战，欧阳少恭又是恨得牙根一紧，嘴边却又泛起了一丝阴狠笑意。
　　无妨。他暗自思忖。别的东西我或许没有，但是时间和耐心，却是谁都比不上的。只要焚寂之剑还在这世上一天，就必定能被我找到。就算是被幽都女娲收走了，也要夺回来。如果这一世找不到，下一世便接着找……
　　……直到，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抬眼，他已走到了卧房门前，伸手推门，却看到屋后一个鬼祟身影一闪而过。欧阳少恭略微皱眉，绕到屋后，却看到尹千觞站在角落，向他招了招手。
　　欧阳少恭看到四下无人，心中疑惑却仍走了过去。
　　“千觞这是……？”他迟疑问道，却不料尹千觞一把握住了他的肩头，神色间俱是紧张神色。
　　“我刚刚……”他喘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听到有人说，雷严昨晚去找了你们掌门，好像要从你这里收走什么东西。”
　　欧阳少恭的屋子背靠着悬崖，屋后只有极窄的立足之地，却也是常年被雾气露水打湿，滑溜溜得让人站不住脚。两人便站在这里，虽然危险却也隐蔽。
　　“……多谢千觞。”听到这话，欧阳少恭心底惊讶，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千觞，能否帮我个忙？”
　　尹千觞听他这么说爽朗一笑：“少恭请说。别说一个，十个都可以。”
　　欧阳少恭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千觞请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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