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觞）酒狂（初稿）

　　“我们镇上有这么个传说，说是当年盘古死后孕育三皇，天皇地皇人皇，而三皇之中又以人皇为尊长。黄帝与炎帝一战，事实上是得了些天地二皇的帮助，才能将炎帝击败。”董大人笑眯眯地捋着胡子说道，“但是这也不过是些传说罢了，也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什么三皇五帝，却是都管不着我们喽。真正关系到民生安康的，却是当今圣上了。”他向着长安的方向揖了三揖。
　　欧阳少恭微微颔首，侧头看到尹千觞按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笑道：“千觞若是有什么想法，便说出来吧？”
　　尹千觞却摇头，茫然说道：“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天地人三皇十分熟悉，再多想便觉得头痛……”
　　“那便不要多想了。”欧阳少恭闻言说道，“记忆一事千觞自己不是也说可以暂且放下么。”
　　“……听少恭的。”
　　董大人呵呵笑道：“很快祭典就要开始了，二位可要先去那边大殿占个好位置，去晚了就没地方了。”
　　欧阳少恭点头，便拉着尹千觞去了炎帝神殿。一路上果然人来人往，似有不是本镇的面孔也是向着那炎帝神殿的方向匆匆赶去。更有说是炎帝后辈的骗子在人群中装模作样哭哭啼啼，向善男信女讨要香火钱。
　　尹千觞看着觉得心里十分不舒服，摇头叹道：“……这祭典，也太不庄重了些。”
　　欧阳少恭却笑着说道：“千觞此言差矣，所谓祭典不过是为了安抚活着的人心，他们心中有神，形式什么的，倒是不那么重要了。只要尽份心意就好。”
　　尹千觞张了张口，又想说些什么，却还是作罢了。任凭欧阳少恭牵了自己的手随着人流行走。
　　等两人好不容易走到了地方，祭典却已经开始了。黄钟大吕之音远远传来，洪亮如雷，撼天震地，恍惚间连地面似都在微微颤抖。
　　“炎帝仪式分五种祭祀。乐祭、文祭、物祭、火祭，但是最最有名的却是龙祭。”欧阳少恭兴致盎然地为尹千觞解释，“千觞若有兴趣，可以找个高处细看。”
　　“……少恭，我还是先回去吧。”尹千觞低声说道，“不知为什么，在这里总觉得不大舒服。”
　　欧阳少恭看了他一会儿，缓缓点头，忧心问道：“若是千觞不喜欢，晚上这里还有傩舞……不如那时再来？”
　　“不，不。若是少恭喜欢，便留下来看看吧。”尹千觞连忙说道，“莫要因为我的原因扰了兴致。我只是……”
　　“……觉得俗世味道太浓了？”欧阳少恭却挑了眉轻笑，“想不到千觞……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尹千觞却是也只有苦笑，摸了摸头叹道：“这感觉不知从何而来，连我自己却也是说不清楚的。”
　　“……若是千觞觉得不舒服，便回去吧，勿要勉强。”
　　尹千觞点头，便匆匆转身离去了。
　　欧阳少恭望着他似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唇边的笑意一点点地漾开。

　　与其说是觉得礼法不合，倒不如说是你对巫祝的身份还有些许牵挂，无法放开手脚吧？
　　也好，便让我为你砸开束缚你臂膀的枷锁。让这条被女娲养大的幼狼，回归山野。

　　欧阳少恭也不再多想，自己寻着了一个僻静的地方，静静观赏炎帝祭典。

　　尹千觞逃似地拨开人群，直到冲进客栈才松了一口气。方才听着祭典上传来的乐声，他便觉得心脏像是擂鼓一般的跳动着，头痛欲裂。客栈里面只有一个小二昏昏欲睡地靠在桌旁，头一点一点的。尹千觞深喘一口气，勉强定下神来，走上前去敲了敲小二靠着的桌子，要了一坛酒，又躲上楼去了。
　　半坛酒下肚，他已觉得有些头晕，便一头倒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恍惚间似做了一个梦，他是个八九岁的孩子，被什么人抱着，站在高台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另一场盛大的祭典。万千子民匍匐在通天长梯之下，虔诚诵念祭词，整齐无节奏的声音发散至四面八方，又不知从何处回荡回来，振聋发聩。他觉得有些怕了，不安地在那人怀中扭动着身体。却被抱得更紧了些。
　　有人从天梯上缓缓走下，诵念的声音却越发的响亮了。那几个人围在一口大锅周围，伸出手臂，用银质的小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血便流到了锅里，团团蒸气冒了出来，像是有什么怪兽将要从中挣脱而出。
　　他心里害怕极了，不知从何处来了些勇气，猛得挣脱了那人的怀抱，向着祭台下方跑去。
　　他不敢回头，心里像是知道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自己。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跑着跑着，他却脚下踉跄，摔倒在地。那自锅中腾升出的怪兽一把将他按到在地，用腥臭的舌头舔着他的脸，那味道和触觉都令他作呕，却动弹不得。
　　然后，它张开了血盆大口。

　　“千觞？”
　　有人在叫着一个名字。那不是他。他仓皇望着四周的黑暗，只听到有人叫着“千觞”，但是却没有人在呼喊自己。
　　脸上突然一凉，他恍惚睁开双眼，看到欧阳少恭拿了茶杯，站在床边静静看着自己。
　　“……我……睡着了？”他茫然撑起身体，看着欧阳少恭，觉得头又一跳一跳地痛了起来，忍不住呻吟一声，按住了额头。
　　“只怕不仅是睡着了，还做了什么噩梦吧？”欧阳少恭看到他彻底清醒了，将茶杯放下，做到了床边，“之前一直叫千觞，千觞都醒不过来，只怕是被魇到了。”
　　他按着额头，皱眉回想：“梦……？我……做梦了？”
　　“做了梦不记得也是正常。”欧阳少恭温柔宽慰道，“千觞不必在意。”
　　“不……在青玉坛的时候就是这样……有的时候知道自己做了梦，但是梦里的内容却一点都想不起来，有时候夜里突然醒来了，但是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梦……”
　　“若是按着典籍里面的记载，梦多是因为魂魄不稳。想必是千觞今日被炎帝祭典给魇着了吧。”他说着，却笑着拉起了尹千觞的手，“自从上午分开，千觞可是从未离开过房间？现在却是晚上了。”
　　“已经这么晚了吗……？”他喃喃自语着，也看向了窗外，果然已是夜色沉沉。腹中早就空空如也，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连晚饭的时候都快过了。”欧阳少恭答道，“我看千觞许久不曾下来，才上来找你。”
　　“有劳少恭了。”
　　“千觞不必如此拘谨。”欧阳少恭看着他不断揉着额头，体贴地递上一杯茶，“我已让人备好了饭菜，千觞下去多少吃点东西，明日我们便上武功山去。”
　　尹千觞默默点头，心中仓皇之感却无处可说。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