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泊维特

　　少爷走回房间，轻轻地将唇落在了少女的额上。
　　“你醒了。”怕是握碎了她一样，连所有都变得轻柔起来。
　　我会对你好的，林。
　　夕阳下那窗口处，一只黑色的鸟儿乌黑一身地展开羽翼朝着詹秾赛德海湾飞去，缱寒苑的上空正宛若缱寒苑的名字一样，深情而寒冷。斯泊维特亮罗看着废墟中走出的小孩露出一种古怪的神气，继而咧唇一笑，从未露出这样的笑容，然后伸出右臂，鸟儿变得巨大，然后在那上面伫立。
　　笑容转化成僵硬，眼里充释满了海风吹过而留下的咸咸的、涩涩的味道。
　　“乌……少爷么……”少女轻语，睡眼微微张开，眼角间的弧度张得吃力。
　　“难受？”
　　是的，她的脑袋上滚烫，唇间已蒙上了一层干裂的透明，微微发出瘀伤一般的青紫色。怎可能不难受？
　　她微微点了点头，只是稍稍动了一下便又是一阵目眩，好不难受。
　　没有精神而喘息着的嘴唇无力地颤抖着一张一合，温热的气息吐在压在身上厚重的被子上。
　　“能起来吗？”他的心浅浅地揪痛着。
　　起来吧。无力说话，连短短地想讲一个能字都无法出声。
　　乌尔其希伸手环过她瘦细的腰系，另一只手托住脖颈，慢慢地抱她起来。她第一次没有反抗。
　　发烫的身体的温度和着软软的丝织睡裙缠过他的指尖，隔着一层衣服却依旧能轻易地感受到少女的体温和身体的弧线，因生病而脆弱得更显出几分让人难舍的欲望。
　　连靠都靠不住，尽管是坐了起来也只能在搀扶下倚着乌尔其希，这样的姿态估计也就只有在她病入膏肓无法抵抗了乌尔其希才能稍稍地吃到她一点豆腐吧。少爷微微轻笑了一下。
　　白夜递过一杯水。接的是少爷。不禁担心她这样还能喝么。
　　青瓷的茶杯靠向少女的唇，轻轻地相扣。
　　果然喝不进去。
　　少爷收手，白夜却在一旁戏笑起来。“万能的少爷啊，这样可不行哦……”
　　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明明知道，白夜只是想要让少爷心情放松一点，可怎么放松的下来。
　　喝尽了杯中的水含于口中，然后他俯身磕到她的唇上。
　　惊惶得避开了。
　　无力地喘息着，脑袋一阵炸裂一般的痛，然后重心不稳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少爷同情地咽下了口中的水。也罢，不勉强她。冰凉的指尖伸入她的头发，未成的吻轻轻地落在了柔软的发梢。
　　受到安抚的林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乌尔其希缓缓地将她放下，然后起身。惨白的脸上泛着浅浅地灵魂的透明和发热的红，他甚至已经要不敢再去看她了。帮她塞好被子，嗅到她艰难的呼吸的那一刹那，好像连他自己的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比想象的还坏。林的烧一发就是三天。东西吃不进去，水也很难喝，身体的虚弱已经连动一下都不行了，乌尔其希不知道这样下去他还有她还能坚持多久，甚至也许他就快要失去她了。
　　对着白夜上上来的一桌的晚餐，少爷只是小小地抿了一口茶，然后干脆连杯子一起放下了。
　　“撤下去。”平淡冷清的命令。
　　白夜怔了一下。“可是少爷，您已经……”
　　“我不想再说一遍。”执拗的声音倔强冷淡，和清冷的目色一样直袭一旁的长衫管家。
　　“是。”识趣地闭嘴，白夜无奈地遵言将桌子收拾了。
　　“白夜，你也太勤快了吧，你家少爷想怎么样你就怎么样啊，他叫你杀了他你还就一刀刺过去了？”笑眯眯的讽刺从门口处袭来，乌尔其希不禁脖颈处一凉。
　　果然，来人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门，然后闯了进来。能在缱寒苑如此大胆的，能对乌尔其希如此大胆的——亮罗。
　　乌尔其希微微蹙眉。“你还真是不速之客。”
　　少年啧啧地叹了两声。“喂喂，我也没办法是不是？林病得这么重，乌尔其希你却只字不来告诉我，太没情意了吧。”
　　乌尔其希一副你说完了没有的眼神，没有出声。
　　亮罗有意地学着白夜的样子叹了口气。“万能的少爷啊，这样可不行哦……我说你再怎么也给我吃一点吧，不然林好了你又病了人家可是要心疼死了。”
　　亮罗打开随身带过来的包裹，“看在我这么辛苦的面子上，乌尔其希大少爷您就赏点面子吃一点吧……”
　　乌尔其希瞟了瞟包裹，还是没有理他。
　　“行啊，你现在连我都不理了。算了，你给我在这儿好好吃一点东西，我要去看林，不许跟过来。还有，听着，你要是不吃，我就不救她了！”
　　亮罗瞥了眼好像有意在鄙视他一样的乌尔其希就是不理他，无奈地转身出去了。
　　乌尔其希看着他出去的影子，微微张了张唇。你？你能救她？

　　轻轻地推开门，亮罗变幻出另一个包裹。
　　床上的林正在睡着，其实恐怕是昏迷才对。
　　亮罗将包裹放在床边较近的桌子上，解开，端出一碗粥。千年仙药熬成的粥，论寿命比魔界还要古老，但，还最多是补一补而已。粥里加入了其他的东西，所以应该已经尝不出仙药的难吃了，表面上就像是普通的粥一样，红枣，西米，桂圆，银耳……
　　还不够。
　　我来晚了，林，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是我害了你。
　　亮罗苦笑了一下，很慢地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包，掌心大小。
　　抱歉了。虽然连我们黑暗者自己都没有解药，但至少能延缓你的寿命吧。
　　白色的粉末混入粥中，然后轻轻地搅拌。
　　我知道你吃不进去，但是对不起，为了弥补我的过失，你必须吃下去。
　　我也是偷偷的呢，林，不能让黑暗者他们知道，也不能让乌尔其希他知道，连你，也不能知道，对不起了，林，我不是有意害你的，相信我，因为，我不奢求你的原谅。
　　乌尔其希，你也都看到了。
　　夕阳下，黑鹰从缱寒苑上空划过，丛花的深处一支桔梗突然折断，然后倒下去，倒进土壤，化作了灰烬。
　　如果林你那时死了，没有任何留恋地死了，或许黑暗者也不过就那么猖狂一时而已，乌尔其希的死心，斯泊维特•亮罗的畏罪自杀，然后冰月野夷失去支柱地死去。一切其实也就平了。
　　可是，你却在那么关键的时候，在那天，詹秾赛德港湾就要结束了的时候，白夜及时地出现，呵，路西法•冰月•林，怎么办呢，下面你要我怎么办呢……
　　所以，来杀我吧，乌尔其希。
　　来杀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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