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堕落愈英雄

　　3
　　医院的停车场，灯火通明。
　　一辆黑色悍马停在靠左侧的车位上，车里的男人轻轻扣着方向盘，心中默默的倒数。
　　十．
　　九．
　　八．
　　七．
　　六．
　　五．
　　四．
　　三．
　　二．
　　一．
　　啪！整个停车场的灯光都在瞬间的灭了下来，很迅速，但是男人的眼睛更迅速，他捕捉打到了在那个时刻进入停车场的坐在轮椅上的少年，他的眼神惊恐而慌乱。
　　小白兔。锦户亮冷哼一声，心中更是不舒服，他没兴趣杀小白兔。不过，这兔子的价格实在是有点高，能让切断电源的那个家伙眉开眼笑很高兴，那就干吧，反正他高兴就行。
　　小内，你别怕，我来看看。陪在内博贵身边的男人拿出携带想要打电话，却发现一个格信号都没有，晃了几下，还是显示着圈外的字样。
　　诶？
　　小庆怎么了？内博贵抓着小山庆一郎的衣服：这里好黑啊，我怕。
　　不怕不怕，这携带怎么突然没信号了真奇怪。小山庆一郎疑惑的又晃了晃，信号却丝毫没有回复的迹象。
　　锦户亮无声的冷笑，晃，就算是往死里晃，被上田龙也那家伙篡改过的地区信号塔能覆盖到这里才怪。
　　挥出一颗石子，准确无误的击落家庭医生小山庆一郎手中的携带，在地上旋转滑行了几下后不知道掉入了哪辆车车底再无光亮。
　　如同鬼魅一般靠近，无声无息。
　　锦户亮的近身术没有任何人能发现，甚至是泷爷都不行。但是他刚要伸手拧断小山庆一郎的喉咙却听到轮椅上的内博贵忽然说：小庆，你有没有听到好像有人！
　　锦户心里一惊，不知道这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苍白少年居然能够听到他的脚步声，不过听到又怎么样，就算是在太阳下，锦户亮要他死的人，也看不到日落。
　　小山诶了一声：没有啊，小内你幻觉吧，这样我们还是退回去吧。
　　可是……内博贵还想说什么却听到小山一声闷声，紧接着倒在了地上，四周仍是一片漆黑，就连进入停车场的大门也被关上了，吱呀一声像是敲在内的心脏上。
　　小庆？小庆？小庆！四周都没有回应，内博贵慌张的站起来想要寻找小山庆一郎却被一双手掐住了脖子，立刻呼吸都变得苦难。
　　果然，果然是有人……内觉得空气都积压到了肺里，脑子里一阵阵的晕眩，却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带着危险的气息在他耳边说：能感觉到我的存在，大少爷还真是特殊啊。
　　锦户亮杀人从来不留下任何把柄包括声音和气息，他的猎物也没有任何机会能够说话，通常都是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成了黄泉路上一缕冤魂。但是这个首相病弱的儿子，第一个听出了锦户亮隐藏起来的脚步声的少年，却让他觉得新鲜。
　　他第一次开口说话，也第一次给猎物说话的机会。
　　你，你果然，是大哥派来的么……内博贵的气息愈加的弱，本来就身体不好加上锦户亮毫不留情的掐着脖子，他只觉得自己体力已经积聚了太多的压强，再一下，就会爆炸。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轻易的认输。
　　尤其是，对那个人。
　　锦户亮的手稍稍的松开：你说什么？
　　内难耐的抠着锦户的手，黑暗中他看不到锦户的脸却能够感觉到他的方向，他冲锦户亮的方向说：我知道，大哥想要我死，可是他不会如意的！我，我不会，这么轻易，咳，咳……
　　寥寥几句话，却让锦户亮听出了不对劲。
　　这和泷爷给他的背景差了整个东京湾，一个是东岸，一个是西岸。
　　可能性只有一个，就是有人撒了谎。
　　将死的人会不会说谎，死在锦户亮手上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知道，将死的人会说谎，但是说谎的人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那种语气，那种隐约的惶恐，和彻底的无望。
　　但是这个少年却丝毫没有。
　　手渐渐的松开，少年一阵剧烈的咳嗽刚要说话却被一道闪电劈中一般瞪大了眼睛，晃了晃，倒在地上死过去了。
　　你干什么？锦户亮看着上田龙也，他不该这么轻易就出手，还有很多疑惑没有弄清。
　　上田擦擦匕首放回怀里，看了眼锦户，虽然停车场比夜晚更黑，可他就是能一眼认出锦户亮的轮廓，那仿佛是一种强烈的存在让他根本无法忽视。
　　他没有说话笔直朝停在一旁的悍马走去，坐上了副驾驶座。
　　锦户亮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也快步走了过去，停车场的灯光熄灭三分钟以上就会有警报响起到时候警卫来看可就不妙，他并不想多杀不相关的人。
　　一片漆黑中，一道幽影快速而沉默的驶了出去。
　　在监控探头中，什么都没有留下。

　　4.
　　你知道对不对？出了医院停车场，锦户亮把车开到了海边，他看着靠在车身上的上田劈头就问。
　　知道什么。上田皱皱眉看着广袤的大海，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和刚才的暗无天日如同两个世界。明明同在一个城市，明明前后时差不过一个小时，却是地狱和天堂的距离。
　　那个内博贵说，是他哥哥要杀他，可是老头子却说是家里的弟弟要买凶杀他，根本是矛盾的！
　　上田看了眼锦户亮：内博贵，泷爷，有一个在说谎，你很清楚不是么。
　　那么！锦户亮恼怒的提高音量，海边没有其他人，只有呼呼的风声不停的来回穿梭：到底是谁说了谎！你至少应该等内博贵说清楚了再下手，可是你迫不及待的出手，那就说明你知道真相！可是不想让我知道！
　　那你还问。
　　上田龙也！锦户亮抓着上田的肩膀骂道：我他妈最恨你这副轻描淡写跟我无关的样子，我是不是啊，是不是怎么做都跟你两个世界，都跟你没关系！
　　海风吹着上田黑色的头发，刘海落在眼睛上遮住了些许表情，有些悲伤，有些无奈，有些嘲讽。他看着锦户亮因为生气而扭曲的表情：亮，你为什么那么生气？
　　他很少会叫他的名字，最多也就是连名带姓的叫锦户亮，很少，很少，会叫他亮。
　　会这么叫的时候，要么是上田龙也很高兴，真正打从心里的高兴，要么是上田龙也很难受，真正打从心里的难受。
　　龙也。锦户亮的心疼痛了起来，他看着上田苍白的脸：你总是排斥我，你总说自己是一个人，谁都不要你，那么我算什么呢，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杀人也好吃饭也好，哭也好笑也好，都没有分开过，可你还说，没有人要你，跟我没有关系，我到底，算什么？
　　上田抿着唇，锦户亮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些许下垂的眼角让他看上去像是偶像剧男优一般的迷人英俊，可是这时候上田看着那双眼睛，却直想哭。
　　亮，知道的太多，没有好处。上田拉下锦户握着他肩膀的手，摊开了掌心，在上面描摹纹路：做我们这行的，知道的越少，活的就越久。
　　可是你知道了。锦户亮反手握住他的：你知道了，我也就活不长了。
　　因为是上田龙也，是锦户亮不能不管休戚相关的上田龙也，一个伤，一个会疼，一个心情不好，一个也会郁卒，一个走在死亡线上一个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去泡妞。
　　嘛……你真是个麻烦的家伙。上田松开锦户的手，看着海平面：好吧，告诉你吧。
　　其实昨天晚上你睡着了我查过内博贵一家的资料，我不相信他那个弟弟会买凶杀他。我见过他们一次，是在回这里的飞机上，他们兄弟俩坐在一起，感情很好有说有笑，那种装不出来的笑。所以我入侵到了政府系统去查。
　　结果，被我发现了，内博贵有一个哥哥，是首相的私生子，从来不见光。
　　但是那个哥哥却是最有资格和手段去继承那个家族一切的男人，只要内博贵死了的话。
　　而且内博贵似乎也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兄长的事实，也感觉到了危险，但是他从小体弱，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即便是这样，他的哥哥，依然是要置他与死地。
　　甚至，出动了我们两个。
　　所以，你明白了么？上田龙也看着锦户亮，咧嘴一笑：那个内博贵要说出来的名字，他的哥哥，真正的幕后凶手，就是他。
　　锦户亮的眉心皱的很紧，他开始后悔，从内博贵进入那个地下车库他就应该要动手，不该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即便那是个无辜的少年也只能屈从与他的最终命运，而不是现在这样，人死了，真想出现了，受到危害的却是他和上田龙也。
　　那个人的话，一旦知道他们了解了真相，绝对，绝对，会不择手段的要他们死。
　　死人，才能够最好的保守秘密。

　　回到公寓楼下的时候，看到一个背着包的女人在徘徊。
　　上田龙也看都没看锦户亮一眼就下车，掠过女人直接走入了公寓大厅。
　　喂你等我啊！锦户亮跟过去却被女人一把拉住。
　　亮！
　　你干嘛啊。麻烦的甩开手，看到上田已经在等电梯。
　　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女人继续扯着锦户的衣袖恳求。
　　锦户亮冷笑：我们哪里交往过了？
　　可是，可是我们都发生关系了啊！女人说着又要哭的样子，一副悲伤的表情看在锦户的眼里却是愈加的不耐烦。
　　我说过了，和我有关系上床是最后一步，你走到了。就这样。
　　不！我不要！我是真心爱着你的啊！女人忽然抱住锦户，苦苦哀求着：不要分开不要分开，我会给亮所有的一切的！
　　切，你有的我也有啊小姐。锦户推开女人，只觉得好笑，本来是对等的游戏关系，却非要扯上心不心的，得不到了就用求的，求不到了就用利益诱惑，真是，什么都可以不要么。这样的感情又有多少尊严存在。
　　我知道我知道，亮有很多女朋友，有很多钱，但是只有我是最爱你的啊！
　　可是我不爱你啊。
　　女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将无情的话语说得如此直白的锦户亮，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见锦户又要走，忽然扯住他歇斯底里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就只有那个那个像女人一样的男人，你除了他谁都不在乎，他这个苍白的恶心鬼，啊！
　　女人倒在地上，嘴角被打出了血。
　　锦户亮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用一种让她整个灵魂都瑟缩的口气说：再敢说他一个字，我让你没命走回去。
　　你……上流社会欢场中名媛少女们津津乐道的神秘男人，有一双温柔深情眸子的男人，此刻却如同地狱的修罗一般散发着骇人的杀气。
　　甚至，让女人嗅到了血腥味。
　　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也不要让我听到任何关于他的传闻，不然的话，你可以试试看后果，看你那个哥哥和老爹保不保的住你。
　　在名媛们口中流传着锦户亮很多的身份，每一种都足以让人魂牵梦绕，女人不敢在辩驳，只能咬着牙看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打开门，锦户亮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门牌，没错啊……
　　可是这满客厅的衣服，他还没想过有谁会来打劫他们家。
　　快点来帮忙。上田龙也说着又从房间里抱出了一大堆的衣服，有些连牌子都还没有剪，全部是黑白灰三色的长款，一件的后面就会有好多的零。
　　锦户有些无奈的走上去接过他手中的衣服放在沙发上：你干嘛啊？
　　搬家。上田喝了一口水指指锦户的房间：你也去。
　　哈？
　　哈什么哈，你以为这件事能瞒多久，等到老头子知道了我们想走都走不了。
　　所以我们去哪？
　　上田瞪了一眼锦户：去哪，当然是欧洲，老头子的势力还没有遍及到那里，而且我们可以去找和也。
　　乌龟？锦户跟在上田身后走进他房间，放眼望去都是战后的混乱模样。
　　当然，你以为和也还是当年被你欺负的高中生么，人家现在可是德军参谋少将。
　　切，还不是硬壳乌龟一只……不过你这是在整理行李？
　　不然你以为我在干吗！上田没好气的又瞪一眼锦户，继续将自己埋入衣服堆。
　　翻翻白眼，锦户一把拖出上田：我说，带这么多东西走你是傻瓜吗，要跑路当然东西越少越好啊，还有先把你那些宝贝银子转户头，不然去了德国你也没银子买衣服。
　　那这些怎么办？上田提高嗓门指着满床满地满橱的衣物。
　　当然是留在这里，我们还会回来的嘛。锦户亮说：所以现在我去安排路线和飞机，你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就走。
　　马上就走？
　　怎么了？看着刚才还雷厉风行收拾衣服现在却显出犹豫的上田，锦户楞了一下明白过来，走到上田面前揉揉他的头发：我答应你，我们会回来的，到时候一起去看姐姐。
　　上田龙也看着锦户亮的眼睛，抿抿唇，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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