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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If It Be Destined
Francesco Petrarca
If it be destined that my life, from thine
Divided,yet with thine shall linger on
Till, in the later twilight of decline,
I may behold those Eyes, their luster gone;
When the gold tresses that enrich thy brow
Shall all be faded into silver-grey,
From which the wreaths that well bedeck them now
For many a summer shall have fall'n away
Then should i dare whisper in your eyes
The pent-up passion of so long ago,
That love which hath survived the wreck of years
Hath little else to pray for, or bestow,
Thou wilt not to be broken heart deny
The boon of one too---late relenting sigh.
如果命中注定我们分离
我的生命依然会留恋着你
直到天色已晚,暮色降临,
你的眼睛已经光华不再。
当吹在额前的金黄色的秀发,
渐渐褪色,变成了银丝,
现在曾装饰秀发的花冠,
经过多少寒暑早已不见。
这时我才敢在你的耳边低诉,
倾诉长久以来深藏的情感,
所以爱情可以幸免于岁月的流逝,
它也不再有祈求和馈赠,
请你不要对这颗破碎的心拒绝赠予,
那声迟到的仁慈的叹息带来的恩惠。
似乎从出生开始,陆怡颜的生命里就被用黑体大大的写着三个字——南子轩,如同削苹果时不小心划到手心留下的痕迹,与生命线纠缠不休,颇有至死方休之势。两个人,说好听了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说不好听就是陆怡颜每次见到南子轩的第一反应——“阴魂不散”。
南子轩比陆怡颜大9个月,用南子轩的话说是“天长地久”,用陆怡颜的话说就是“六六大顺倒了过来,从此万事不顺。”陆、南两家交情匪浅,南子轩出生后商量着如果陆家生出女孩就叫“怡颜”,生出男孩就叫“庭柯”,还一度打算给南子轩改名成“南窗”,“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自傲”。也因为这层关系,陆怡颜从会说话起就牢牢地记住了南子轩,只不过随着年龄渐长见面从“窗子哥哥”变成了“小窗子”。
小时候的陆怡颜身体总是不好,打针吃药是家常便饭,加上是陆家长孙,难免被宠的无法无天。陆爸爸的教育方式总是另辟蹊径,大略是怕又矮又小的女儿被别的孩子欺负,大力鼓励女儿碰到惹自己的甩几巴掌走人,而陆怡颜也确实不孚陆爸爸众望,哭着喊着要跟“窗子哥哥”一起上幼稚园的第一天,死死咬着同桌的手指不放,在同桌哇哇大哭的时候躲在南子轩身后,南子轩冷着脸对赶过来的幼稚园老师说:“谁让他嘲笑颜颜个矮连坐小板凳都得别人抱的,活该!”,跟南子轩在一起呆久了的缘故,陆怡颜总是对不熟悉的人一副冷漠的样子,学着“窗子哥哥”酷酷地把书包甩在肩上在老师惊愕的目光下走出教室,不忘顺手抢走同桌的苹果,一边故意吃的砸吧响,一边站在教室门前的台阶上等着高自己半个头的南子轩抱自己下去,她可不想在这么“威风”的时候让别人看到自己小心翼翼爬下台阶的样子,临去,还不忘回头一瞥教室,两个孩子抬起下巴高傲的像小孔雀的样子,让本来想教育一下“肇事者”的老师哭笑不得,陆怡颜幼稚园“老大”的生涯由此开始。
陆怡颜成为幼稚园“老大”的那天,也是南子轩正式由“窗子哥哥”升级为“小窗子”的时刻,这一伟大的历史性转折,标志了日后南子轩任劳任怨只挤奶不吃草的生活。倒也不是多喜欢当老大,只是受警匪片影响,觉得老大一副黑墨镜的样子着实帅,凡事不用动手自有小喽啰双手奉上,打架厉害又一脸冷漠慑人于无形的“小窗子”毫无悬念地成了陆怡颜的小跟班,加上陆怡颜向来对“小窗子”以外的小朋友冷着张脸,倒也是横霸整个幼稚园。彼时怡颜最大的愿望就是长大后成为孙悟空,火眼金睛,七十二般变化,威风凛凛。全然想不到日后头戴金箍不得随性而为。怡然喜欢爷爷讲的鲁提辖,用刚刚学会的拼音歪歪扭扭写上“禅杖打开危险路,戒刀杀尽负心人”,命令全幼稚园的孩子必须记熟。
下午放学铃声是陆怡颜最喜欢听到的声音,即便前一刻睡得迷迷糊糊,也能在听到如此天籁之音时立刻醒来,用最快的速度拉着南子轩奔向门口。南爸爸生意忙,常年四处飞,对儿子亦是有心无力,只得托付给陆爸爸照顾。匆匆吃完晚饭,上完俩小时的钢琴课,怡然总会抱着零食看南子轩在阳台拉小提琴的样子,渐渐显出阳刚之气的坚毅面容,卯足了劲往上蹿的个子,终年石化的表情,闭眼拉琴的深沉,暖暖的阳光,轻拂的微风,连怡颜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的南子轩美如天神,颇有当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的潜质。只可惜,天神的形象在怡颜想起光着屁股吹着鼻涕泡泡的小窗子时顿时四分五裂,如同华美的肥皂泡裂的踪迹全无。天神就是天神,果然不适合留在人间。
有时候心血来潮,怡颜也会跟南子轩合奏一曲,两人都喜欢《梁祝》,喜欢那个生不能同衾,死方能同穴的传说。南子轩为那个可怜巴巴当了炮灰的马文才叫屈,怡颜则更唏嘘梁、祝二人化蝶方能厮守。相濡以沫又如何,终究,不是干涸枯死就是相忘于江湖,从此各奔东西四散天涯。若早知不得厮守,不若从不相见,不相见就不相识,不相识就不会相知、相恋,亦不会生出长相厮守的痴念。每提及此,南子轩总会一脸惋惜地说陆怡颜“生性凉薄”。
正是课桌里言情小说泛滥的年纪,看小说女孩无不是长发飘飘一袭白衣,将纤细的手指随性游走在黑白键上,温柔大方,回眸一笑必是倾国倾城万物为之失色。男孩必是出生豪门帅气多金,黑衣黑裤,拉得一手好小提琴亦或弹得一手好钢琴,优雅地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学校里的同学们亦是争先模仿,一时间黑白之风大盛,加上长长的舌头就可以去勾魂。相比许多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班级活动,怡颜更喜欢拽着南子轩跟爷爷坐在书房聊天。陆爷爷教了一辈子书,退休以后也改不了老本行,逮着机会就给两个孩子普及“科学文化知识”,从最早的“人之初,性本善”到后来的“大禹是虫,夏朝是否存在有待考证”。讲累的时候,陆爷爷总会弹弹古琴,宫商角徵羽,喜怒哀乐惧,信手拂过,万般思绪尽在其中。下午的阳光斜洒进来,陆怡颜喜欢给爷爷泡一杯雨前龙井,再为自己泡一杯信阳毛尖,甘香浓醇,韵味悠长,合着南子轩雷打不动的黑咖啡的味道,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氤氲的水汽升起,一切都仿佛变得不真实,思绪可以飘得很远,宇宙洪荒,宋元明清,杏花烟雨,婉约江南。
怡颜喜欢坐在书房的地板上用古旧的唱片机听《长生殿》,爱极了那句“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明知一切皆是妄想,偏偏如飞蛾扑火不顾一切,“惟愿取情似坚金,钗不单分盒永完”。兀自不知某年某月的某日,曾经笃定了此生不移的海誓山盟终究只是流年逝水遥不可追,佛堂前的那片最后飘落的梨花,惨惨淡淡融入污尘,欲洁偏生不得洁,云空偏生不能空。恰如最后一粒石子落入东海,尚未来得及溅起美丽的水花,周围已是山河改色,从此沧海变桑田。天上人间,碧落黄泉,永生不得相见。一代红颜为君尽,可惜了当年貌比桃花,今朝命绝梨花。重返金銮殿,说什么空忆前盟不暂忘,说什么此恨绵绵无绝期,不暂忘,不过是不能忘,此恨绵绵,不过是佳人难再得。若有伊人使得玉环无颜色,怕也会长生殿里把深盟讲吧。他,是她的良人,是她一个人的盖世英雄,是她心心念念的温暖牵挂。而今,地未老,天未荒,他,已不是他。毕竟男儿多薄幸,误人两字是功名。
每次听到,陆怡颜总会感触颇多,十几岁的孩子,偏生觉得世事浮沉白云苍狗,早早的学会了“沧桑”二字的写法,恍若已是苏子十年后的相顾无言。毕竟是孩子心性,沧桑完了也会隔着茶杯升腾的水汽对面容模糊的南子轩宣布毕生的奋斗目标就是夜泊秦淮河,听曲观舞,过三妻四妾莺歌燕舞的生活,引来南子轩的“嘁”声和爷爷的大力赞扬。
及至日后看网络上有人说一个人开始变老的标志就是开始回忆而自己也不可避免地陷入回忆中时,陆怡颜甚至觉得,恍若小时候所有的记忆都跟一个叫南子轩的人有关。
幼稚园,玩泥巴之风一度风靡,午觉醒来,总有一束阳光偷偷溜进小屋子,恍惚间能看到溜进来的几缕阳光下灰尘的安适,怡颜身体总是不好,咳起来总会害的尘埃四散逃逸,在阳光下乱成一团。睡醒的时候会出去走走,玩玩小孩子喜欢的游戏,总有一个人站在阳光下,身上总有淡淡的光晕,头抬得很高,似乎高傲的不可一世,却又总是在怡颜抬头仰望的时候抢走她的泥巴。除了南子轩,没人敢如此嚣张。
在怡颜的世界里向来没有比睡觉吃饭更重要的事,为了多匀出点时间睡觉,怡颜习惯在爸妈的轮番轰炸下睡的香甜依旧,然后在上课前十分钟不吃早餐抓抓头发飞速奔向学校,又偏偏自小就犯胃病,常常抱着胃缩在椅子上,生生让原本就冷冰冰的脸更吓人。用南子轩的话讲,收拾收拾站门口,晚上绝对辟邪,大鬼小鬼吓得从此不敢露头。而南子轩,亦自觉担负起了帮怡颜带早餐的重任,顺便准备好纸巾,生怕怡颜就此拽起他的袖子擦油乎乎的嘴。也会随身带着胃药和薄荷糖,保证哪天怡颜神经抽搐突发奇想逃课去吃闻所未闻的东西然后胃疼时能随时奉上胃药,然后在怡颜皱巴着脸吃完胃药后拿出她最爱的薄荷糖。也有时候,只是逃课躺在郊区看夕阳,怡颜的嘴巴空着的时候总会自觉地翻南子轩的口袋,在找出糖后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丢一颗在嘴里,满足的叹口气,美好的生活不过如此。
陆家家教颇严,怡颜被妈妈“教育”的原因五花八门,终极惩罚措施却是亘古不变——晚饭暂停面壁思过。这似乎也是南子轩最开心的时候,飞奔回家煎好自己最拿手的牛排,在肚子咕咕叫的怡颜面前吃得异常优雅,在怡颜可怜巴巴的注视下切下一小块喂给她,还不忘拍拍墙角怡颜的脑袋,用异常和蔼的声音说:“颜颜乖,去,把哥哥的拖鞋叼过来”,在怡颜反应过来怒目圆睁外加踹出一脚之前闪身退至几米开外。看怡颜张牙舞爪打算扑上来,大喊一声“阿姨”,继续吃的优雅享受,满足地看怡颜顿时气势全无嘴角下拉,乖乖面壁。彼时家里墙上刷着淡黄色的油漆,阳光从各个角落溜进来,在墙上留下斑驳的阴影,怡颜尚不知画个圈圈诅咒一副小人得志的南子轩,唯有将阴影当成他,以手为刀,狠狠抠起油漆,想象南子轩缺了鼻子少了耳朵的样子,方觉得心理平衡许多。
十几岁的少男少女,除了关心成绩单上的数字,就是伤春悲秋,幻想着和自己的另一半与某天来一场浪漫的邂逅,从此天雷勾地火恩爱地一发不可收拾,亦或有个青梅竹马对自己念念不忘矢志不渝。有大胆的同学不畏怡颜周身的严寒勇猛打断她的神游,小心翼翼地八卦她跟南子轩倒是天作地和的一对。怡颜吃惊不小,话先于大脑溜出来“他?得了吧!”想想某天两人牵手在一起甜蜜蜜的样子,实在是诡异的令人发笑。围上来想探听点最新独家消息的同学讪讪地笑笑离开,怡颜一笑置之,不再理会,放学后当成个笑话讲给南子轩听。南子轩笑的异常大声,在怡颜有点疑惑的“真有那么好笑吗”的目光中不自觉地摸摸下巴,拍一巴掌怡颜的脑袋说:“走,带你去吃冰激凌”,看怡颜突然发亮的眼睛,无奈地笑笑,眼里的黯然一闪而逝。满心扑在冰激凌上的怡颜,自是看不到南子轩瞬间的变化。多年后,怡颜也会想,那时候的南子轩,一定是带着宠溺的笑容吧。
冰激凌店的阿姨看二人进来,转身拿出两盒酸奶冰激凌,早已熟知两人的口味。南子轩对老板微微颔首,拿起冰激凌走向早已等在座位上的陆怡颜,不意外看见某人原本清冷的形象瞬间化为饕餮,目露红光紧盯手中的冰激凌盒。
“不如,我们试试谈一场恋爱吧?”
埋头狂吃冰激凌的陆怡颜猛抬头看向对面的南子轩,表情淡定,笑容温和,满分!随即一脸坏笑,舀起一勺冰激凌送到南子轩嘴边,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可以啊,darling,人家喂你吃冰激凌”。
南子轩鸡皮疙瘩顿时掉落一地,刚刚张开口准备一口吃完然后不甘示弱地回击,陆怡颜已经迅速抽回手狠狠舔一口冰激凌再送到南子轩嘴边,一脸挑衅地抬眉看着他。南子轩毫不犹豫一口吃完,冰激凌的味道在口中散开时,才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脸上飘过可疑的红色。陆怡颜也是一愣,直直盯着南子轩,接着吼出一句“南子轩你太恶心了!”再也不看对面的人。
南子轩看怡颜差不多要把整张脸埋在冰激凌盒里,摸摸嘴唇,嘴角不自觉上扬,弧度越来越大,忍住笑清清嗓子看着怡颜说:“今天冰激凌味道不错哈”,怡颜头埋得更低,没好气地哼一声,听到南子轩再也忍不住的笑声,杀气腾腾抬起头狠狠一拍桌子“笑什么笑,不许笑!回家”,扭头走出冰激凌店。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只是一个抬头看天一个扭头看路边的风景,送陆怡颜到家,进房间之前,陆怡颜模模糊糊地想:“爱情,应该是有点距离保持点神秘感才对吧?”
南子轩跟陆爷爷道别后站在似乎比平日更温暖的阳光下摸摸嘴唇,嘴角忍不住再一次扬,走向空荡荡的家。像往常一样先洗澡再打开电视,似乎总是心神不宁,把电视频道从第一个换到最后一个后,南子轩扔下遥控器,拿出小提琴在阳台拉起了《梁祝》,想到怡颜坐在钢琴前的样子,忍不住又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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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成长,夜深人静之时,总会想起那么一个或者几个人,有始无终亦或从未开始,带着青春特有的青涩,如同酸奶冰激凌的味道,有酸有甜,冰凉的刺激融化在口中,渐渐升起的,是带着奶香的温暖。闭上双眼,你,想起了谁,在那个穿着校服明媚张扬的年纪?
没有豪门恩怨,没有家仇国恨,只是想讲一个故事,一个淡如白水的故事,一个有关青春有关成长的故事,一个有关陆怡颜的故事,一个平淡到在你我身边皆可以找到的故事。没有藏娇的金屋,没有隐忍的复仇,没有情牵几世的缠绵,没有天人永隔的情殇,只是一段你我皆有的少年时光,一份你我皆有的青涩模糊地爱情。少年一段风流事,只许佳人独自知。
平淡如水,个中滋味,留与看官自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