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童话奏鸣曲

　　紫眸的秘密。
　　是曾经流传于世界的一个传说。
　　传说，人鱼的眼睛是妖异的紫，食用它们的肉就可以获得永生。
　　我拥有紫色的眼睛，很多人想得到我，取食。
　　天知道我怎么会跟人鱼划勾，我是十足的旱鸭子，从不碰水。
　　那大概只是个代号。
　　可是那么多无知的人在追逐我，我只能躲在森林的木屋中。
　　那个木屋，刻着很多美丽的动物。
　　雕刻的人，一定是一个十分热爱森林的人。
　　一定，很温柔，很温柔。
　　我总这样想。
　　我想见到他。我总在梦里看到他的轮廓，不甚分明的密林中，温柔善良的人。
　　直到有一天，他真的到来，我才不再做梦。
　　“你醒了。”
　　温柔的声音，阳光笼罩的面容。
　　“你是天使么。”
　　任何人看到他都会有这样的疑问，只有天使才会这样与阳光相称。
　　我睁开双眼看向他，注意到他的惊讶，忙慌张着低头，不要看到我的眼睛，千万不要。
　　“不，我只是这个小木屋的主人。”
　　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让我不由从指缝间偷窥他。
　　他的耳旁有一个巨大的金色耳环，晃晕了我。
　　“你会留在这里多久？”
　　我就像个野丫头，没有礼貌地提问，带着一丝热切的期盼。
　　“你希望我留下？”
　　木屋主人起身坐在我身旁，轻笑。
　　“是因为孤独么？”
　　我点点头，稍稍向他的方向挪动。
　　木屋主人看穿了我的小心思，他拍拍我的脑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家里人呢？”
　　“唔。。。没有家人。。。”
　　我活了太久太久，家人。。。被我亲手结束了生命。
　　“真可怜，可是，”他微笑着向我摊摊手，“你不能一直住在我的木屋里。”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跟任何人分享。”
　　这真不像天使会说的话，我愤怒地指指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明明是我的错。
　　在我抬脚出门时，天使慢悠悠地又说道，
　　“可我缺一个打扫木屋的女侍。”
　　看，多会耍花招的人，真的一点都不会吃亏。
　　温暖的手臂环绕着我，我听到他的声音，
　　“人鱼的眼睛，真美。”
　　“你是。。。猎人。。。”
　　我闭上眼睛，责怪自己没有警戒心。
　　“不，我是天使。”
　　我扬起头看他，真的是天使。
　　他的身后，是洁白巨大的羽翼。

　　森林里有怪兽，他等待着送上门的少女，少女的鲜血是怪兽的最爱。
　　集市上，很多人都这样说。
　　我看看他，他斜斜看我一眼，轻轻笑着示意我噤声。
　　我们要去那片森林，住着怪兽的森林。
　　“妮拉，你害怕么？”
　　谁是妮拉，不要擅自取名字啊。
　　住在小木屋里的日子，天使已经给我取了无数个名字，安琪，玛利亚什么什么的。。。
　　俗不可耐的天使。
　　“不怕。”
　　天使笑着敲敲我的头，“妮拉，你会害怕的，我保证。”
　　才不会。
　　我嘀咕着跟在他身后走进森林。
　　“爱德华。。。爱德华。。。”
　　谁的声音，环绕着的，是谁的声音。
　　空气里弥漫着腐败的气息，我听到尖细的嘶吼。
　　天使展开翅膀，上升至半空。
　　他的面孔微微扭曲，碎裂成了粉末，连同羽毛一起。
　　就在我面前，一瞬消失不见。
　　我听到兽在嘶吼，不分明的声音。
　　“爱德华。。。爱德华。。。做得好，是少女的。。。”
　　羽毛从上空飘摇而下，我伸手拈了一片，它的尾部，有着淡淡的血痕。
　　天使，死去了？
　　被怪兽杀死的？
　　这样快。。。就结束了。
　　我以为你能陪我很久。
　　“爱德华。。。爱德华。。。”怪兽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令人讨厌的焦躁。
　　我很难过，没有心情理这个讨厌的怪兽，我在怀念一个天使，一个不像天使的天使。
　　乱起名字的天使。
　　喜欢作弄人的天使。
　　不吃亏的天使。
　　羽毛的尾端有些湿漉漉的，我才意识到，眼睛酸酸的，在流泪。
　　空气里的声音还在继续，真烦。
　　“吵死了。”
　　我小声嘟囔着，却带出了抽泣的声音。
　　“这样伤心呐，妮拉。”
　　温和的嗓音，带着戏谑。
　　唔。。。这个声音是。。。
　　抹抹眼睛，我看到了什么？！
　　金色的羽翼，蜕变的天使。
　　我看着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来涅槃的么？
　　天使飞在半空俯身看我，
　　“妮拉的眼泪，味道很好。”
　　什么什么，你在说什么。
　　天使指尖触一滴泪水，放在唇齿间，“比少女鲜血的味道更好。”
　　他绕着大地飞翔，不断嘶吼。
　　“爱德华，爱德华。。。做得好，做得好。”
　　原来嘶吼的就是天使，这个声音真是难听之极。
　　你就是怪兽呵，装腔作势的天使。
　　“你可不可以安静一会儿。”
　　我冲着天上的天使大吼。
　　天使停下来看看我，
　　“妮拉，你不害怕么？”
　　有什么好怕的，我知道这个世界没有天使，因为我已经活了很久很久。
　　“妮拉，你真奇怪。”
　　天使拍拍我的脸，“你就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恩，我不过喜欢装不知道。
　　这样很多人会更喜欢我，这样我就不会太孤独。
　　“妮拉。。。”
　　翅膀的光芒消失，四周又是一片黑暗，天使环抱着我，我却什么都看不到，只感到他的呼吸淡淡的喷出。
　　“别再伤心，我害怕你伤心。”
　　唔。。。我不想一个人，爱德华。
　　天使爱德华，你可不可以陪我走到我的生命结束。

　　我们有一间小木屋。
　　我们有一只小宠物，叫做加仑。
　　我们有彼此，足够。
　　“这是什么，爱德华？”
　　天使送给我闪耀地石头，在夕阳下竟也格外耀眼。
　　“这是魔镜，无论我在哪里，你都找得到我。”
　　“你要去哪儿？”
　　我抱着镜子，就像个孩子。
　　装得像个孩子一样一无所知。
　　“妮拉，你知道所有的事情，我不需要给你任何理由。”
　　恩，我都知道。
　　知道爱德华是羽人。
　　知道羽人吸食少女鲜血的事情，魂飞魄散的事情，与人鱼有关的传说。
　　一个羽人如果不想吸食鲜血维持生命，只能吞食一只人鱼，才能洗刷己身千百年的罪孽，换取安宁。否则，在他吸食掉第一千个少女的生命之时，月就会吞噬它扩大自己的光华，那是魂魄的消亡。
　　从进入森林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知道。
　　可我并不害怕，被自己所爱的人杀死，是人鱼最幸运的事情。
　　那是摆脱永生束缚的唯一方法。
　　可爱德华吸取了人鱼悲伤的眼泪，就注定要陷入悲伤的轮回。
　　背负着罪孽，带着悲伤，赎罪。
　　为什么，不干脆吃掉我。
　　你就可以永生了。
　　我害怕找不到你，爱德华。
　　我不想一个人留在森林里。
　　“为什么不吃掉我，爱德华。为什么不干脆的获得永生？”
　　天使爱德华沉默了许久。
　　我抬起头，看到他身后缓缓升起的月。
　　月亮的轮廓在吞噬着爱德华的身形。
　　就像一幅粉碎了的画，边缘闪烁着光芒，不清晰地扩散。
　　“没有妮拉的世界，我也会害怕。”
　　同那幅画一样模糊不清的声音。
　　逸散在空气中。
　　真的消失不见。
　　“你真该死。”
　　我抱着镜子，看向刚刚睡醒的加仑。
　　哦，你真该死。
　　竟然还留给我加仑用来怀念你的存在。
　　真想忘得一干二净。
　　酸涩的泪水，太讨厌了，爱德华。

　　有一户人家，有一个小女孩儿，她的母亲离世很早，父亲续弦的后母带着两个姐姐，对她很不好。
　　她常常对着镜子唱歌，抱着一个丑丑的名叫加仑的布偶。
　　有一天，她被选中去参加了舞会。
　　她扔了一只鞋子砸伤了王子，王子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那只水晶鞋，国王为了让王子恢复记忆，遍寻全国想要找到那个小女孩儿。
　　当大队搜寻的人马从窗前走过，小女孩儿不由弯起唇。
　　她的爱德华，会慢慢地爱上她。
　　不能有任何阻碍存在。
　　继母的孩子为了穿上鞋子犯下了滔天大罪。
　　国王下令处死了她们，小女孩儿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低声啜泣。
　　路过的王子看到阁楼上，摆着一只水晶鞋。
　　小女孩儿轻轻微笑，紫色的眸子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爱德华，我回来了。”
　　王子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有一双翅膀，飞到她身边去。
　　看，又是轮回。
　　金色的翅膀，紫色眼睛的小女孩儿。
　　爱德华，这次能陪我多久。
　　我找了你很久很久，久到我想要做一些事情，一些必须去做的事情。
　　你猜一猜，是什么呢。
　　爱德华，我走不到的世界尽头，是你必须到达的地方。
　　那么这一次，我陪你离开。
　　你不会再孤独，我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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