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哥水仙第二坑

　　03初见
　　“公主，这……”谢千寻的脸红了。虽然她知道公主殿下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但这种姿势实在惹人窘迫，她不恼都不行。
　　傅红雪怔住了。他从未见过女子的这种表情——惊讶，害羞，愠怒，又带着如水的温柔与干净。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里出现了愧疚的情绪。
　　大漠的女子很豪放，若是看上哪家男人，只需在那人面前扭扭腰，抛个媚眼，后面的事情便水到渠成。傅红雪没有亲身经历过，却看过不少。当然，他是不可能亲身经历的。从记事起，他的日常便是练武，练武，练武……
　　练武是为了什么？
　　练武就是为了报仇。他还没得到马大小姐的信任，没有杀死马空群，没有报仇。他不应该做出令她生厌的事。
　　傅红雪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他又散发着冷气，一言不发，兀自翻身下床，自己跑了出去。
　　在谢千寻看来，公主殿下生气了。可她自顾不暇，哪里还能顾得上安慰公主呢？
　　一夜无话。

　　当金灿灿的阳光穿透山谷的迷雾，照亮整片桃林的时候，谢千寻和灵姑子找到了如同一尊雕像般坐在桃树下的傅红雪。
　　他一动不动，肩上、头上、衣服的褶皱里都落了不少桃花，看上去已坐了很久。
　　灵姑子客气地说道：“倾城，船已经备好了，我现在就送你们离开。”她越说越小声，说到“离开”时几乎让人听不见了。
　　傅红雪的眼睛很红，眼白中布满血丝，眼眶红得像滴血。他就像头饿极的野兽，随时准备对猎物出手。
　　他的猎物自然是谢千寻。
　　“倾城姐姐怎么了？”小灵仙关切地问。
　　傅红雪没有看小灵仙和灵姑子。他死死地盯着谢千寻，眼神冰冷得可以杀人。
　　谢千寻心头颤抖不已，不自觉地后退了好几步。她总觉得公主想杀了她。
　　空气好似凝固，就连一丝微风也无。
　　傅红雪不说话，谢千寻和灵姑子、小灵仙也不敢说话。她们不知道“倾城”的身上为什么会有如此浓烈的杀气。

　　这样的情况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桃林中忽然出现了三个陌生的男人。这三人中，有一人是傅红雪眼熟的——是昨日的花将军。而另外两个衣着华贵的少年却是他不曾见过的。
　　傅红雪冷笑了一声，用饱含杀气的眼睛瞪着那三人。他倒想看看，万马堂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花满天一眼就看到了谢千寻，所以他快步走来时唤出的名字便是“千寻”，关心的人也是千寻。
　　而另外那两人……傅红雪只见那位穿着浅蓝衣裳的男子连跑带飞，几息便落到他面前，满脸欢喜道：“公主，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的轻功不错。他的脸生得白净而俊俏，放在关外就是个可以靠脸吃饭的小白脸。
　　傅红雪看不起这种男人，自然没有好脸色。或者说，此刻的他很愤怒，他的情绪已不能用正常的词语来形容。他只想拔刀——若刀在身边，这里的人早已成了尸体。
　　“公主，你怎么了？”花无谢看着目露凶光的倾城公主，心头突突直跳。他见公主久久不说话，忧心道，“公主，是不是哪里摔伤了，给我看看。”
　　“这就是你们的计划？”傅红雪冷冷道。
　　“公主，你在说什么……什么计划？”花无谢一头雾水。
　　“你是不是想睡我？”傅红雪的声音很冷，冷如万年冰雪，只需出现便能让人变成冰雕。
　　花无谢怔了一下，眼睛不自觉地眨巴着，摸了摸鼻子，带着少年人的青涩说道：“我……我只是喜欢你。”
　　傅红雪又冷笑一声，说道：“无耻。”玩什么感情戏码呢？
　　花无谢的脸瞬间垮了，跟天塌了似的。
　　傅红雪又冷冷道：“马空群在哪里？”母亲教他忍耐，可万马堂做出将他变成女人，还派个小白脸来勾引他的事情，他要怎么继续忍？
　　“马，马空群？”花无谢一脸茫然，“马空群是谁？”
　　“呵。”傅红雪冷笑。他好似也明白这里的人不会那么简单地说出马空群的下落，所以他做了个决定。
　　花无谢觉得今天的公主很奇怪，奇怪在公主居然对他出手——出手也就算了，公主的武艺竟然很高。若不是花满天拉了他一把，他就被公主锁住喉咙了。
　　花飞扬才刚走过来，毫无防备地看到公主对自家二哥出手的一幕，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公主，有话好好说啊。”花无谢边说边犯嘀咕：怎么公主好似变成武林高手了？
　　灵姑子和谢千寻也不知道倾城公主怎么了。
　　“我与你们无话可说。”傅红雪又要动手。可他的手臂刚刚抬起来，身子就僵住了。眨眼间，他人一软，整个朝一旁倒去。
　　花无谢急忙扶住他，用询问的眼神看着灵姑子，问道：“灵姑子姑姑，这是怎么回事？”
　　灵姑子手里拿着一根一指长的细小银针，摇了摇头，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倾城可能是伤到了脑子。我先用银针刺了她的昏睡穴，你们且在谷中盘桓些时间，我再给她看看。”
　　众人自然不会反对。
　　……

　　傅红雪再次醒来的时候，橙红的霞光已经铺满了桃花林，那个想睡他的小白脸正舀了一勺黑糊糊的东西往他嘴里送。
　　傅红雪本能地想要拒绝，可他身体发软，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眼见着黑糊糊的东西就要送到嘴里，傅红雪咬紧了牙关。
　　花无谢浑然不在意他的抵触，温柔地笑着，十分耐心地说道：“公主你别怕，我知道你怕苦，特意找灵姑子姑姑拿了蜜饯，等你喝完药我就拿给你。”
　　傅红雪又冷笑出声。
　　花无谢的眸子暗了暗，依旧笑如朗月般说道：“灵姑子姑姑说你掉下悬崖的时候伤了脑子，可能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公主啊，你还记得我吗？”
　　傅红雪不想说话。别以为这种破绽百出的垃圾陷阱就可以骗到他。娘早就说过了，马空群老奸巨猾，诡计多端！
　　花无谢见着傅红雪的反应，已经可以肯定公主失忆了。他又笑道：“我叫花无谢，花尚书次子，从小和你一块儿长大的。等回到宫里，你就知道我没骗你了。”
　　“呵。”傅红雪嘲讽地笑了一声，“我已经是你们的阶下囚了，要杀要剐都随你们。”
　　花无谢好笑地说道：“公主，你在胡说什么呢？你是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倾城公主，是我花无谢喜欢的人啊，我们怎会伤害你？”
　　“这是你第二遍说喜欢我。”傅红雪道。
　　“啊？我——”
　　傅红雪心如死灰地打断花无谢：“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花无谢忽然觉得公主这个“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似乎有点羞羞方面的暗示。他要不要顺水推舟，做点大胆的事？

　　04屋脊
　　美人在侧，花无谢当然想做点什么。可他当然也是一个对待感情光明磊落的君子。所以他只是低头笑了笑，什么都没做。
　　傅红雪没有见过谢千寻那样的官家女子，自然也没见过花无谢这样的官家公子，更没有见过一个男子可以笑得宛如边城的圆月般干净、明朗。尽管心中认定这人是马空群的狗腿子，他还是不免被花无谢的笑勾得心头一颤。
　　对敌人有好感是报仇的大忌。傅红雪虽然对花无谢生出了一丝好感，但他很快就强压下这丝好感。他沉默了。
　　一个人在什么都不能做，做什么都没用的情况下，唯一省力的方法就是保持沉默。
　　花无谢觉得公主的脑子可能伤得不轻，一个灵姑子姑姑大约治不好她。所以，花无谢和花满天商量了一下，当天就将公主送回皇宫。
　　……
　　皇宫的生活是傅红雪从未感受过的奢侈、享受。
　　但这些都没有实际意义。他在宫里既见不着马芳铃，也见不着出现在马芳铃周围的几人。见不着马芳铃就难以知道马空群的下落。所以他警惕、迷茫、忧心、矛盾……总之，他整天绷紧神经，像只受惊的兔子般无时无刻不在防备着周围的一切。
　　这在皇帝和太后看来，就是一向活泼可爱的倾城公主变得沉默和胆小敏感了。两人深觉这是因着“和亲”的事情，倾城对他们有怨怼。二人商议了一下，决定由太后亲自出马开解开解她。
　　鉴于倾城表现出的敏感性子，太后生怕冷场，先挑些日常小事来问。比如：“倾城今天吃的好不好”“御花园的桃花开了，倾城要不要去看看”……
　　傅红雪听着一身贵气的老太天唠叨了许久，心想着劫持这个老太太是不是就能走出去。
　　也不知道这个老太太在万马堂是个什么地位。
　　其实，关于走出皇宫这件事，傅红雪已试过。怪这地方实在太大，守卫也实在太森严，他轻功再好也没能出去。
　　太后似乎觉察到“倾城”的心不在焉，便笑着打趣道：“倾城，要不哀家让花无谢那小子进宫陪你？”
　　“花无谢？”傅红雪想起了那个笑容干净的小白脸。
　　太后觉得靠谱，心头一喜，趁热打铁道：“是啊，你小时候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花无谢一来你就开心了。”
　　傅红雪：……还有这种戏文？
　　太后又道：“要不，我请花将军来一趟？”
　　花将军就是那个将马芳铃藏在和亲队伍中，在崖上和马芳铃情意绵绵的男人。傅红雪皱着眉头，真诚地问道：“我能见他们？”
　　“嗯，是啊。”太后奇怪地回答。
　　傅红雪道：“我想出去找他们呢？”
　　“你想出宫？”太后愣了一下，随即慈祥地笑道，“你想出宫当然可以。”
　　“我能出去？”傅红雪十分震惊。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变相软禁在这里的。
　　“呵呵，这孩子。”太后又笑了，“想出宫和我说一声就好了。”原来倾城是在宫里被闷坏了吗？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了。“是不是想去花府？”
　　花府应该就是花将军和花无谢所在的地方？傅红雪努力思考着，问道：“花将军是不是在花府？”
　　太后怔了一下，说道：“看这时辰，花满天应该在军营里。倒是花无谢肯定在花府。昨日我还听皇姐说起花无谢想来看你，被花尚书关了起来。”
　　“我想去花府。”虽然不知道什么黄姐什么尚书，但傅红雪听出来了——花将军和花无谢都在花府。
　　“好，我去和你父皇说一声，你带上宫里的丫鬟侍卫，记得宫禁前回来。”太后叮嘱道。
　　果然还是要派人盯着他。傅红雪这样想着。可是“宫禁”是什么？他疑惑着，就问了出来。
　　太后好像不认识倾城般，叹道：“莫非你想在花府过夜？”
　　傅红雪道：“我想见花将军。”过不过夜都不重要。
　　太后似乎明白了。
　　……

　　傅红雪很顺利的去了花府。不过，他在花府很不顺利。原因在于他是公主。公主驾临，花府上上下下好不忙碌，各种礼仪规矩繁琐得差点要了傅红雪的命。
　　这些也就罢了。傅红雪郁闷的是，他已经见到花将军和花无谢了。可他和他们二人一句话也说不上。花府里上上下下对他恭敬得要死，花府里还有个和宫里那位老人家同样唠叨的老太太一直拉着她说话。
　　傅红雪觉得十二个时辰练武都不及在花府这半日累。
　　到了夜里，晚膳过后，众人安寝，傅红雪终于得了清静。他忙不迭地扯了身上繁重的华服，将宽大的袖摆固定在胳膊上，又将裙子下摆撩起来卡在腰带上……简装过后，他孤雁般飞起，轻盈地落在屋脊上。他要去找花将军，找到花将军应该能找到马芳铃。
　　月明星稀，万籁俱静。
　　傅红雪在屋脊上飞掠，如履平地般轻松。
　　可是，他很快就停住了。
　　因为一身白衣的花无谢正坐在一处屋脊上，手拿酒壶，冲着他笑。傅红雪一时竟不知是这个人的笑容更明朗，还是天上的月亮更明朗。
　　花无谢好似等了他好久，脚边甚至有花生壳。
　　花无谢一手拿着酒壶对着傅红雪晃了晃，一手像把扇子般立在嘴边，冲着他喊：“来这里，我等你好久了。”他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似乎不愿惊动其他人。
　　傅红雪转身想走，可他最终走到了花无谢身边。
　　“你一个人？”傅红雪问。
　　花无谢道：“当然。”
　　“你在等我？”傅红雪又问了一句废话。
　　花无谢笑了笑，问道：“喝酒吗？”
　　“我不喝酒。”傅红雪想也没想就回答了。
　　花无谢好似有些诧异。这点诧异消失得太快，傅红雪根本没注意到。花无谢望了望天上的月亮，感叹般说道：“从拜月谷回来我就想去找你，可是爹说我不听他的话，私自出府寻你，所以他关了我几天。直到今天你来了，他才让我出来。”
　　傅红雪没有说话。他对花无谢的话一个字也不信。
　　花无谢自顾自地说道：“你知道我出来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傅红雪没有问，花无谢自己回答了，“我去送女儿红给你，凑巧看到你在用晚膳。”
　　傅红雪依旧没有说话，花无谢却忽然对他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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