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度成佛

　　-07-
　　夜晚，张家老宅。
　　一名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站在宅子里的小湖边，看着湖中不是很平静的水波，一只手从裤兜里拿了出来，慢慢的向湖心方向伸展。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一动，无数晶莹的粉末随着无形的风洒向湖中。
　　借着月光，少年的侧脸隐约可见。
　　田然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他，看着那个叫做辛辰的少年……
　　辛辰转过身来，清风吹过，纤细的发丝在耳边撩动。他似是无意的向着田然这头望了一眼，后者急忙退得更远，让自己完全隐藏在黑暗之中。
　　辛辰嘴角浅浅的勾了下，双手插回兜里。待田然重新望去的时候，原地早已没了辛辰的踪影。
　　田然紧握了下手里的短刀，迈开步子也离开了原地。
　　一定和他有关系，不会错的。
　　田然在心里肯定着，心里盘算之际，双脚便已经来到了辛辰的房间前。
　　里面黑漆漆的，不知是人还没有回来还是已经睡下了。田然顾不得多想，悄无声息的推开房门，迈了进去。
　　恰巧此时，窗外出现了一抹黑影，田然握紧刀把，在那人进入房间回身关门的瞬间，便冲了上去，刀刃紧逼着对方的喉咙。
　　辛辰的双眸中黝黑，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可以看见他苍白的侧脸。
　　田然喘着粗气，将辛辰死死的按在墙边，握着刀柄的手没有一丝颤抖。
　　“你究竟是谁？！”田然逼问道。
　　安静的空气中只回荡着田然一个人焦躁的呼吸，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田然无法忍受这种无声的回答，刀刃逼的更紧，一道血痕随即出现，深色的血液顺着刀身一点点滑向田然的手心。
　　“你再不说话，我……我会杀了你！”田然有些怕了，她第一次伤人，但是孤立无援的她要疯了，如果在这样下去，她真的会疯的。
　　一声轻笑打破了周遭的寂静，让田然的神经更加紧绷。
　　抬头看着辛辰勾起的嘴角，田然的声音趋近于嘶吼，“是你，是你对不对？！刘雅……你把刘雅怎么样了？”
　　辛辰手微微抬起，田然大惊，急忙怒声警告，“不许动，否则我割破你的喉……”
　　话未说完，田然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自己便被突然而来的力量击倒在地。刺耳的金属落地声随之而来，她手中的短刀掉落到了不远处。
　　辛辰抬手碰了下自己手上的脖颈，将沾着血液的手指凑近眼前看了看，随手碾了下，“居然真的会流血。”
　　语气淡然，没有惊讶亦或者任何一丝情绪，只是对于现状的一种叙述。
　　田然借着手臂的力量支起身子，看着眼前这个可以称之为异类的少年，他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让自己伤到他？！
　　“怪物……”田然低声说。
　　辛辰笑了，不是冷笑而是略含柔情的笑，“多谢夸奖。”
　　“你……”田然咬牙，“把刘雅还给我！”
　　听见刘雅两个字，辛辰的笑意一点点减淡，脸上恢复了以往的表情，也就是没有表情……
　　辛辰：“这个……我帮不了你……已经消失的人，我无法还给你。”
　　田然大怒，冲着辛辰吼道：“混蛋！我不相信！一定是你干的！刘雅、李萌，她们一定是被你藏起来了。”
　　辛辰再次纠正田然的话，“她们是消失了，彻底的消失了。”
　　田然惶恐，“难道你……你把她们……杀了？”田然说到最后，心中的想法已经让她双眼湿了起来。
　　辛辰看着她，脚步迈开，一点点走近，“真是让人为难，你一口一个‘你干的’，竟然连一个辩护的机会都不给我。”
　　田然擦掉眼泪，看着眼前这个冷血的人，“你会想要解释给我听吗？”
　　“的确……你的认同确实与我无关。”辛辰无所谓的说着。
　　田然拄在地上的手掌渐握成拳，“但是……请告诉我真相，你的目的是什么？”
　　辛辰做作般的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在他的脸上找到一丝惋惜亦或者是无奈的神情。
　　“不是我做的。”
　　“什么？”
　　“呵。”辛辰富有深意的笑了下，“有人饿了，来寻找食物了。”
　　“什么人？他要的食物是什么？难道……难道他要吃人？”
　　辛辰弯下身，脸庞凑近田然，肆意的欣赏着田然脸上恐惧的神情，而后轻轻开口，“准确的说……是人类美味的血液……”
　　一句话如同利剑一般射进了田然的脑中，原本就噗通的心脏此时跳的更加慌乱，身子害怕的颤抖了起来。
　　辛辰玩味儿的勾嘴笑着，仿佛是一个坏心眼的痞子，“你依旧这么有趣。”
　　田然不以为然的看着他，却忽略了他话中‘依旧’两个字，而只是怒瞪着双眼，却不知为何，她竟是不怕他，这个明显不是正常人的他。
　　脑子里闪过些什么，却快的让她无法抓住。
　　“你竟然没有忘记存在。”辛辰淡然的开口。
　　“尸体……如果……如果刘雅和李萌……”田然哽咽着，不愿说出那个字，“她们的尸体在哪里？”
　　辛辰挑眉，“在湖底，你刚才是在跟踪我吧，你应该看见了。”
　　“你在处理尸体？你……”
　　“嘘。”辛辰竖起手指，“别冤枉我，我实在帮她们净化，不然入了地狱，怕她们有得受了。”
　　田然虽然不是很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她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嗜血的人，可以操纵别人记忆的人……又或者说……做了这一切的，根本就不是人类，是恶魔，是鬼。
　　“你有办法对付他们，是吗？”
　　辛辰空灵的双眼望向田然，“嘘，隔墙有耳。”
　　田然突然感觉自己像是失足掉落悬崖的人，双手胡乱的摸索，想要抓住救命的稻草，然后却什么都抓不到，只能任由死神肆意的夺走自己的生命，这样的感觉，真的很让人作呕。
　　“我，可以相信你吗？”田然喘着粗气，看着辛辰。
　　“随你，只要你喜欢。”无所谓的回答。
　　田然深呼吸，意识到现在两人的姿势实在有些暧昧，便想要站起身来，可是面前的辛辰凑得太近，自己根本无法起身。
　　辛辰看着田然的窘态，眼神闪过一丝探究，手指慢慢抬起，指向了田然的眉心。
　　田然反射性的一躲，却被辛辰另一只手紧紧锁住了下巴，令她面对着他的双眼。
　　“你要做什么？！”
　　辛辰勾嘴一笑，手指‘砰’的一下弹向田然的额头。
　　“啊！”突来的疼痛让她不禁叫了出来，却换来了辛辰戏谑的笑声。
　　“神经病啊你！”田然愤然道。
　　辛辰直起身子，双手插回兜里，“为了你的安全，今晚，和我一起睡。”
　　不是建议，而是对于某种决定的宣布，甚至是命令。
　　田然很想大声的拒绝，话到嘴边却被自己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的确，现在能信任的只有他。
　　刘雅……
　　想到了自己的好友，田然再也忍不住，似是紧绷的神经突然得到了松弛，所有的彷徨与恐惧骤然袭来，在眼眶里打转儿的泪水刷的流了下来，连带着心中的伤痛，她大声的哭了起来。
　　辛辰无视她的哭泣，似乎不懂得这种情感一般，默然的站在一边，看着渐渐蹲在地上抱膝哭泣的田然，一句安慰也没有留下，便抬脚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明天见。”辛辰如此说道。

　　-08-
　　是夜，屋内漆黑一片，原本昏暗的空间慢慢被一丝血色所笼罩，田然和辛辰躺在床的两侧，安详的睡着。
　　空气中回荡着野兽喘着粗气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忽远忽近。
　　模糊地视野仿佛心跳一般，收缩膨胀。
　　田然眉头皱了起来，额头渐渐溢出了冷汗。
　　那种诡异的低鸣突然贴近她的耳旁，艰难的睁开双眼，一股强烈的恐惧瞬间传遍她的全身。
　　一只没有皮，浑身血肉模糊的人正趴浮在她的身上！！
　　翻白的双眼显得格外恶心恐怖，而这双眼睛正在满载着诡异的笑意盯着自己。
　　似是丧尸一般冲着她张开了血盆大口，随即低沉的吼声在她耳边环绕，难闻的血腥将她浑身颤栗。
　　田然余光看见熟睡的辛辰，想要将他叫醒，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救命……救命……
　　田然内心疯狂的吼着，自己越是恐惧，那双眼睛的笑意越是浓郁。
　　‘啪嗒’‘啪嗒’
　　两滴粘稠的血液就这样落在了她的脸颊上，刺鼻的血腥激起他浑身的寒毛，诡异的低鸣竟是配合着自己的心跳……
　　田然看着眼前的血人，朝着自己微笑着，它脸上的血越滴越多，她的脑海里几乎可以看得见自己同样血肉模糊的样子。
　　不，我不可以死！
　　田然无助的叫着，我不可以死！我不想死！！救我……救我！！
　　似是应和她的呼喊，一丝暖意自眉心传开。
　　身上的怪物凄惨的一声嘶吼，它的身体以撕裂的形式刹那间消失在了眼前。心中的呼喊被身体感知，田然就这样‘啊’的一声从恶魔中醒来。
　　看着再平常不过的夜色，她胆怯的坐起身子，猛烈的吸取着新鲜的空气。
　　是梦……好真实的梦……
　　她擦了下自己的额头，发现已经满是汗水，感受到周遭的空气，汗液带来了一丝丝冰凉。
　　低头看向身边的辛辰，他正平静的睡着，几乎是没有一丝呼吸，她心莫名的一跳，颤抖着手指凑近了他的鼻下，均匀的鼻息扑洒到她的手指上，心里霍然安稳了下来。
　　看了眼天色还深，便侧过身去躺下，强迫自己继续睡觉，没有体力，根本无法与辛辰口中的那个‘人’对抗。
　　待田然倒下，辛辰悠悠的睁开了双眼，斜眼望了眼田然的背影，确定她安然无恙一般方才再次合眼继续休息。
　　等到天亮，田然在辛辰的陪同下回房间取了自己的行李，安放好了之后两人才来到大厅吃早饭。
　　1、2、3、4……
　　田然一边走进饭桌一边数着人数，算上自己和辛辰总共是八个人……消失了三个人……汪洋、张跃、齐鑫颖……
　　她紧咬着下唇，警告自己不要哭。
　　但是，看着身边的同学好友一个个消失，让她如何不去在乎，如何保持镇定……
　　心如同刀割一般，看着饭桌上剩下的几人，她几乎能够看见，慢慢空了的位置，大家，不要走，不要消失。
　　辛辰看着身体僵硬的田然，抬手推了下她的背脊，将她推向了饭桌前。
　　田然压制自己的情绪，坐在椅子上，一道冰冷的目光传来，她一惊，抬头看去，张铭正看着自己，却没有捕捉到他眼中的情绪。
　　只见他温柔的笑了笑，“田然，昨晚睡得不好吗？眼睛都肿了。”
　　其他人闻言也看向了她，田然急忙揉了揉眼睛，笑着摆手，“没事没事，突然离开家，有点不习惯……”
　　王娜为田然盛了一碗粥，“喝粥吧，张铭说，吃完早饭，会带咱们去洛风镇的集市去，很热闹的哦。”
　　“唉？”田然有些惊讶，这么安静的小镇居然也会有集市？
　　张铭：“每逢这个季节都会有一次集市，相当于中秋节的花灯会。”
　　“田然，如果你身体不舒服，我陪你去医院吧，总是这样子我担心你身体……”王娜担心的说着。
　　田然笑着摇了摇头，“我好很多了，我和大家一起去集市。”

　　-09-
　　集市比想象中的要热闹许多，让田然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这个镇子还是有点儿活力的。身边的辛辰如同世外高人一般，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田然自然也没有多少逛街游玩的心思，而是双眼紧盯着前面逛着的同学们，担心他们会有什么危险。
　　“为什么，不直接带我们离开这里，呆在这里岂不是又会有人丧命？”田然双眼看着前方，双手不安的拽着自己的袖子。
　　“没用的，游戏一旦开始，不会那么轻易结束。”
　　田然侧头，“那我们是玩家还是游戏的棋子？”
　　辛辰想都没想便回答道：“棋子。”
　　“那又是谁和谁在玩儿这场游戏？你是玩家，对吗？”田然的话冰冷彻骨，她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辛辰毫无表情，对于田然的话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只是留下一句足以让田然崩溃的话。
　　“他们都是棋子，而你和我，才是玩家。”
　　辛辰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足够的重量，让田然喘不过起来。
　　“要怎么样，才能结束这场游戏？”田然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要扣进肉里，微弱的疼痛让田然焦躁的心得到一丝安抚。
　　“呵。”辛辰轻松的笑着，“打败对手，赢了，便结束了，其实很简单，也许只需要一个瞬间便能做到。”
　　“你说的还真是轻松，你把这看成游戏，而赌注却是我的朋友和我的同学！我无法像你一样说的如此自然。”
　　辛辰了然的点点头，那种认真的表情让田然有些抓狂。
　　“的确，那么，你就努力一些，别让自己死掉，只有你活着，才有机会救下他们的性命。”辛辰抬起手指，指向前方的几人。
　　“我要做些什么？”
　　辛辰望向认真的田然，出奇的笑了笑，“这个，你要自己想起来，我无法告知。”
　　“现在没有时间了，他们，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消失，我们没有时间去玩儿这种迂回游戏了！”田然有些激动的抓住了辛辰的胳膊。
　　辛辰轻松的摆脱了田然的手，“既然知道没有时间，自己就努力一点，想起你忘记的东西。”
　　“什么？”
　　“喂，田然，你和辛辰在做什么啊？别在后面小动作了哦，快来，这里有好玩儿的！”不远处，肖冉兴奋的喊着两人，打断了田然的问话。
　　田然不甘的看了辛辰一眼，无法从他的双眼中找到任何信息，只好作罢，转身跑向了肖冉。
　　辛辰看着田然的背影，用着微弱的声音呢喃，“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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