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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杏仁饼
我走到糕点店的橱窗口，忍不住抻着脖子向里面望——这是我的习惯性动作。
如果看见橱窗里面摆了新的漂亮糕点，或者是我喜欢吃的那些种——比如说抹茶慕斯还有甜甜圈——我的脚就会不受控制地带着身体走进去。
今天的橱窗里摆了两样新糕点：一个漂亮得让人流口水的樱桃布丁，还有一对不起眼的烤饼干。
布丁——我脑子里重复着这个词，然后无奈地盯着自己已经开始向店里拐弯了的双脚。
“唔，又来了么？”比布丁还漂亮一些的老板娘在柜台后面抬起头，冲我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今天一定会来。”
“嗯……”我看着她好看的眼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想着自己最近像包子皮一样有点发起来了的肚皮，脸红了下，不过还是指了指橱窗里的那款樱桃布丁，“一份那个，谢谢。”
站在一旁的店员走到一个点心柜旁边给我取我要的布丁。
她顺着我的手指看了看橱窗里，然后收回视线看着我的眼睛，笑着问：“不要试试那种饼干么？很神奇啊喔！”
饼干会有什么神奇的！？我在心里撇撇嘴。“饼干么……我对没有水分的东西不很有爱啊……”我这样回答。
“这是姜饼。”她似乎并不介意我的拒绝，反而从点心柜里拿出一对那种饼干来，兴致勃勃地摆在桌上。我这时才发现这种饼干被做成了人的形状，两个人，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之所以没有看成是两个男的，是因为那个男孩的饼干是戴着顶礼貌的样子，而那个女孩的饼干则是被做成了穿裙子的形状。事实上，这两个图案倒是让我想起了厕所门牌标志。我忍住笑，感觉这种联想说出来有点冒犯，只好憋在心里。
“你没有读过安徒生的童话吧？”她突然问道。我楞了一下，似乎话题跳跃得太快了些，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只读过《小人鱼》啊、《拇指姑娘》啊这种很出名的。”
“唔，”她点点头，“那么你大概是没有读过《柳树下的梦》了。那个童话里有这个故事，关于姜饼的。想听么？”
店员把布丁递给我，我干脆倚靠在玻璃柜台上，打开布丁的包装，打算边吃边听故事——甜品这种东西，放在我手里是不可能完整地度过五分钟以上的。
老板娘看着我慢慢拆着布丁，开始讲那个姜饼的故事：“故事里的两块姜饼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说着伸出纤白的手指——我一直觉得她的手指像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奶油冰棒——比划了一下柜子上的那两块，“我是照着自己的想象做的，只是故事里的女孩姜饼上还有一片金叶子，我弄不出金叶子来。男孩姜饼的左边有一颗杏仁——那是他的心。”
“为什么女孩没有心？”我嘴巴里塞着布丁，含含糊糊地问，也没顾得上这样说话很失礼什么的。
“嗯，我也很好奇这个问题，所以我做的姜饼，女孩子也有心。”她笑着，努努嘴，示意我看，果然，两块姜饼的左侧都嵌着一颗饱满的杏仁。
“喔，继续吧。”我点点头。
“他们被放在柜台上做样品，所以在一起呆了很久，慢慢有了爱情。但是他们谁也没说出来。那个女孩姜饼想：‘他是男子，应该先说出来。’不过她心里知道他爱她，所以她还是没有觉得很失望的。而那个男孩姜饼则希望自己是一个真正的有生命的街头男孩，口袋里揣着四个铜板，买下那块女孩姜饼，一口吃掉她。”她说着就笑了起来，语气仿佛在谈论自己的两个孩子。
“吃掉她么！？噗！”我忍不住瞪着眼睛笑了出来。
“嗯，对。”她看看我，微笑着继续，“然后他们谁也不说，在躺了许多个星期之后，他们变干了。而那个女孩姜饼的想法却越来越温柔和女子气。她想：‘我能跟他一起躺在柜台上这么久，已经很满足了。’然后她‘砰’地一声裂成了两半。”
我脸上的笑僵住了，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有点没反应过劲儿来。
“那个男孩姜饼想：‘如果我告诉了她，那么她也许会活得久一点吧。’”她顿了顿，抬头看着我，摊摊手，“故事结束了。”
我握着手里吃了一半的布丁，侧过脸来看看柜台上躺着的两块姜饼，它们还肩并肩躺在那里。
几秒沉默。
“说起来，我的姜饼，有些奇怪的地方喔。”老板娘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故事里说的那颗杏仁是苦的，而我用的不是苦杏仁。但是我发现，在整块吃掉的时候，居然可以吃出微苦的味道来呢。我叫店里的每个人都尝过了，没有一块不是这样。所以……我们把它们叫做‘爱情杏仁饼’。吃了这个的话，我猜会让人有勇气把藏在心里的告白说出来吧。”她垂着眼睫注视着她的两块小姜饼，又像个十几岁的少女一样顽皮地侧着脸看看我，“怎么样？要尝尝么？”
放在心的位置，就会变成苦味的杏仁么……“唔……”我放下手里的布丁杯，抿了下嘴唇，“……好啊。”
………………………………
我买了两对姜饼回来。
两个男子形状的姜饼被放在一旁，我坐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一手拿起一块女孩姜饼——
“你喜欢我吗？”一块女孩姜饼问另一块。
另一块不做声。
“我吃了我，就会有勇气说出来的么？”第一块继续问。
另一块还是沉默。
“为什么心口的杏仁会变苦？”第一块问。
另一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终于开口回答说：“因为我们是爱情杏仁饼啊……爱情的味道就是会有点苦苦的吧……”
然后两块杏仁饼一起沉默了。
我有些颓丧地放下手，结束这幼稚的单人配音游戏。
我什么也不是啊……一个还在大学里念书的女生，怎么喜欢她啊……姜饼是一男一女，可以表白，但是我和她……我看着手里的两块姜饼，感觉自己还没有姜饼幸福。叹气。
可是……
手里端着放着两块女孩姜饼的点心盒，我慢慢地走在街上。
路过老板娘的糕点店，照例驻足，伸头向里看。樱桃布丁被撤掉了，新品的位置只剩下一对姜饼。
比布丁还漂亮的老板娘依旧坐在柜台后面，手里翻着一本书，看封面，好像是《安徒生童话》——那天我回去后，把那个故事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不听话的脚再次带着我走了进去。
好像听见了我的脚步声似的，她把视线从书页上抬起来，看见是我，冲我笑了下。
“今天吃什么？”
我有点局促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没有回答，走到柜台前，把姜饼盒子放了上去。
手指有点颤抖地打开盒子，拿出一块女孩姜饼，递给她。
她好奇地接过，看看姜饼，又看看我，安静地等待着我的下文。
我拿起另一块，抿了抿嘴唇，轻轻放在嘴巴里，像那个男孩姜饼所想的一样，一口吃掉她！
嘴巴被姜饼填满，我心里紧张，还未来得及咽下，便仓促地开了口——
“我喜欢你！”
饼干渣调皮地趁乱钻进我的气管，呛得我瞬间咳红了脸！
老板娘好笑地走过来为我拍着我的背，可是我的脸却越来越红越来越热。我握住她扶在我肩膀上的手。
和想象中的一样，软软的，布丁一样。
“傻瓜……”她微笑着，回握住我的手，另一只手继续温柔地拍打着我的背，突然问，“……杏仁什么味道的？”
我费力地咽下口中的姜饼，愣了一下。
“甜的。”
她看着我涨红的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杏仁……怎么回事啊？”
“噗……从来……就是甜的。就知道你肯定不会吃……”
“……”
……
——一个关于爱情杏仁饼的陷阱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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