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翔之恋

　　在遥远的西方，很远很远，那儿有一个国家，迦楼罗，那里有一个山谷叫鸟谷，四季都栖息着无数的鸟儿。
　　鸟谷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而最美的，是那一望无际的湖泊、湛蓝的，小鸟们就栖息在湖的周围的碧绿的草地上，只要一走近，群鸟飞舞遮盖天空……

　　美丽的金色打动了他的心。
　　他不常动心，真的。可是那金色实在太美丽了，如同阳光。而它的主人，那个浑身肮脏、流浓、只剩一口气，却依然用仇恨、敌视地湛蓝色瞳孔注视着他，拒绝他的帮助。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鸟般地仇视——受了惊，强烈却无助。肮脏如她，看不见她的真实容貌，也给她的金色长发蒙上了一层灰色。
　　不忍心，那美丽的金色消失，他买下了她，从奴隶贩子的手中。
　　带她回家，用比她身价高出几千倍的药材，用他的悉心照顾，救回了她。每天清洗她的身体，抱她躺进温暖、干净、柔柔地棉被，拭去她身上的浓液。为她上药、包扎，没人愿意做的事情，他都做了。她却依然像只受了惊的小鸟，不肯吃他带来的一切东西，拒绝他的接近。他抱着她，强灌她，但她一恢复意识就强烈地反抗。他甚至曾经口对口地喂她。
　　“如果你再不乖乖吃药，以后我就这么喂你。”他宣布。她乖了。她的美丽，是他亲手恢复的。他又给了她一切，除了自由。
　　而她只追求自由，她跑了三次，没有成功，正计划着第四次。如同向往天空的小鸟，不肯屈服于他给她的金丝鸟笼。也拒绝他的亲近。
　　他不愿放她，她只要自由，僵持着。
　　她有条件坚持。健康的她，有着耀眼的美貌、聪颖的头脑、渊博的知识、优雅的举指、高贵的气质。像公主，却比公主更自傲、更勇敢，甚至马术精湛、武艺高强。她嘲笑一切品味低俗的东西，以及他的职业——商。
　　鉴赏力如她，直追做过无数珠宝、名画生意的他。而她花钱如流水毫无经济头脑的个性，更是证明了她出身高贵，不识苦难为何物。
　　他不免开始担心了，她至今都不肯告诉他她的名字、身份。甚至不情愿和他说话。她有点狼心狗肺是吗？可当她第三次出逃，他追上了她，救出了被狼群包围孤军奋战的她，替她受了重伤时，她放弃了她最好的逃跑机会，留了下来。
　　“傻瓜，烙是大傻瓜。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讨厌我不好吗？”她以为他睡着了，坐在他身边的地上，看着他，没有落泪，声音却是柔和的，从未有过的柔和。她用她凉凉的小手轻轻抚摩他脸上的轮廓，俯下身，脸与脸几乎接触，他可以感受到她的呼吸，她在他耳边低语，以为他听不到：“不会有结果的，永远不会有。你对我越好，你越痛苦，我也越痛苦。别陷进去啊，千万不要……没有结果的，没有。可我……讨厌我不好吗？”
　　他可以感觉到她轻咬了他的耳垂。他很想“醒来”，却怕她柔情蜜意的梦幻顷刻间幻灭。
　　他学会怕了，跟她在一起，他学会了很多事情，包括——“爱”？
　　他爱上她了，很明显的，他爱上了他所救助向往天空却受了惊的小鸟。
　　可这只小鸟的心却依然属于天空。
　　小鸟最怕对上他的眼睛了，她怕在他眼中找到某样的东西。那是她的枷锁，是她再无法冲出笼子。被他一丝丝地缠绕，反抗只能一次次地微弱，情深似海，
　　他咬了站在屋顶、望向西方她的颈。从后方，跟她的轻咬相反，他咬地出了血丝，咸咸的、腥腥的，却能让他感觉到她的存在。他从后方拥住了没有反抗的她，很难得她会这么乖，“在想什么？”他问她。
　　“家。”
　　“家在哪里？”
　　她望向落日的西方，“那里……有鸟谷的地方。”
　　“我不会放开你的。”他抱她更紧。
　　“我知道。”
　　“你是我的。”
　　“……我想家。”她想回去，她想回到那一片有父王、母后还有妹妹的地域，还有……鸟谷，袅她梦的地方，那里有她忘怀不了的。
　　“这就是你的家，从今以后。”他宣布。
　　可以感觉到她在他怀中的震动，却无语。
　　“恨我吗？”他问，“那就咬我吧，我的小鸟，像我一样。”在彼此的身上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属于彼此的印记。
　　“鸟不咬人，我也无法恨你。”
　　“那就爱我吧。”他向她要求，同时，“我爱你。”
　　长时间的沉默，“我不值得你爱，我也不适合你。”而且，如果被他知道真相，她不敢想象，“我没有资格被他爱，或去爱你……”她说的很小声，却依然传入他耳。
　　“我说你可以。为什么总担心？一切由我来承担。”
　　她不再说话，结束了谈话。在她湛蓝色的眼睛里不知藏了什么。
　　他给了他的小鸟一种生活，如公主，更甚公主的生活，也只有他能给得起的生活。却没有人能在认识小鸟后还恨她、嫉妒她。她天生有一种魅力、一种气质，像王者的，无形的亲和力与天赋的交际能力。她对每个人都那般地和气、温柔、善解人意，除了对他。
　　不放她的心意他一辈子都不会改变，他以为。
　　却看见她打开了一扇扇不属于他们的鸟笼，释放满室的小鸟，推开窗，让它们远去。有几只似乎认识她似的，停留在她的身边，不愿离去。一只翠色红嘴的小鸟更是大胆地停留在她的手心。她小心地捧着它，相互蹭着颈。她送它来到窗边，肩上、发上、裙边都停着各式各样的鸟儿，“走吧，快走吧，别再被人抓住了……很痛苦的，对你们，也对抓住你们的人。飞吧，你们自由了。不必再陪我……如果能回到鸟谷，告诉我妹妹，我……飞吧。”同时，小鸟们像是能听懂他的话似的，齐飞上天空，却又似能了解她的悲哀，在空中盘旋不去。
　　“我无法和你们一起走啊，我……”她蹲坐下来，扶着窗，裁剪得体的裙散开，她表情悲哀，垂下头，任由发丝下滑，一件闪光的东西掉落下来，“我被锁住了啊。”
　　那是他第一次见她哭，如此脆弱的让他心痛。
　　“走吧。”他对她说，“在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
　　于是小鸟走了，没有留恋的，
　　在他的属下告诉他之前，他以为那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小姐说过，她要找一个叫欧拉的女巫。”
　　他震惊了，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去找小鸟。他不要她出一点事情。去找那个危险的女巫？无论他的小鸟有多么的坚强，她都不免都会有危险，她会受伤的。
　　如果小鸟出了什么事的话……
　　他要找回她！根本就不该同意她的离开。她是他的，无论何时何地……如果再找到她，无论有任何理由，他都不会让她离开了。
　　不放心，因为不放心把她交给任何人，乃至她的家人。自信自己能给她最好的，没有人能给得起的承诺。
　　找到了她，在她临去女巫城堡的前一刻。扯过她的身体，无视她的反抗，抱住了她，吻了她，第一次吻她的唇。渐渐地她的敲打停止了，却——一颗水珠从她眼中溢出，划过他们之间。在它将要离开她的脸颊落地之际，他吻住了它，“不许哭了，”他命令，“我会心痛的。”
　　而她也是第一次任由自己靠入他的怀，泪却不停。她不停地低声呼唤他的名，直至无声。
　　他抱她上自己的马，掉转马头，往回走。
　　“你会恨我的。”她突然开口，“如果你知道我的真相。”
　　“那就别叫我恨你。”他说。
　　“好。”她答应了。
　　“不行，你不能带走她！”从天而降的女子的咆哮声传入他们耳际之时，一名年轻、容貌佚丽的女子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那女子一身火红的长袍，身后跟着一个巨大的水晶球。
　　“欧拉？”小鸟先是惊讶，随后微笑，“好久不见了，过地还不错吧？我现在很好，住在婆娜熘，他家。下次有空的话来家里坐坐。我会为你泡茶的……”
　　“你……”那红衣女子却脸色发白，美丽的面孔扭曲着，浑身颤抖，“你不想恢复了吗？”
　　“现在不想了。”她望了身后的他一眼。手紧握着他的手，深情对望。
　　“她会跟我回去的。无论你们之间过去有任何的恩怨是非，让它们就此过去吧。”他已经可以看出小鸟和那名叫欧拉的女子之间有着什么联系，但那已经结束了，不重要了。
　　“不，怎么可以就这么算了？她……我……”欧拉表情痛苦万分，又突然对他咆哮，火红的瞳孔中充斥着怨恨，“为什么你会爱上她？为什么你们都会爱上她？！我不会让任何人爱她的，不会！呵，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说着，她的脸、她的手突然变成枯瘦的绿色，红眼暴起，舌变成蛇的长舌——黑细带者叉。下半身也如老树根般地盘起，黑色的长发变成带着毒刺的藤蔓。她枯瘦如鬼爪的手向着谔然的他们抓来——
　　突然地，她把他推开，却闭上眼睛，这是她应该受的惩罚，如果这样能解除欧拉的恨意，她甘然受之，脸上带着微笑。
　　他又怎么能允许他的小鸟受一点点的伤害？拉她下马，护在怀中，替她挡去伤害，又一次的。
　　“不要！”她扶住他下落的身体，他来不及跟她说一句便闭上了眼睛。血液顺着他的身体倘落，她扶他坐下，“傻瓜，大傻瓜……”
　　“也好，碍事的人消失了。”欧拉又恢复了她美貌的一面，喘着气，却抑制不了欣喜，“你终于只属于我了。”
　　“你不明白。”她只是低头看着他的脸，泪水已干。
　　“你不明白我！”欧拉朝她喊，“我是这么地爱你，不能忍受别人也爱你！你明白吗？你可以不爱我，但我绝对不允许你逃避我！更不允许你爱别人，除了你自己……还好，你向来除了自己以外谁也不爱……”
　　“你不明白。”她抬起仍然留着泪痕的笑容，却是很惨的笑容，“我好象爱上他了……原来爱一个人是这么痛苦，心好痛。对不起，欧拉，对不起。”
　　欧拉边摇头边后退，“不会的，不会的……啊——”她失控地叫着，消失在空气中。

　　受了伤的地方还在痛，却没有任何伤痕。梦见说，他大概是在梦中受的伤吧？
　　梦？在他的梦中，那只金色的小鸟，离他而去。
　　真是一场梦吗？关于那只美丽的小鸟。他记得他曾有一只有着金色羽毛和蓝色眼睛的小鸟，很不听话，却是他最最心爱的。它，好象飞了，飞去西方的鸟谷。没有良心的小鸟。他却很想念，想到它胸口就痛。
　　没有人说见过那只小鸟。奇怪啊，他明明记得他有一只的啊。
　　一个美丽、有着火红眼睛的占卜师，用她的水晶球告诉他，在遥远的西方，叫迦楼罗的地方，有一个鸟谷。他的小鸟说不定还在那里。
　　不知为什么，他信了那个寂寞的占卜师的话，去鸟谷，找他的小鸟。
　　穿过无尽的沙漠，远远地望去，异国情调的国度，他相信，在那里，在鸟谷，他会找到属于他的小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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