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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我是仙音山的女妖，我没有名字，我是高山流水。
日复一日，在竹林间徘徊。
我有许多同伴，许多和我一模一样的高山流水。
生活在这大荒的妖魔或人类，总是按照某条既定的规则行动，从不会行差踏错，偏离自己的轨道。
比如我，比如其他的高山流水，我们的使命即是屠戮，被异人屠戮或者屠戮异人。
所谓异人，即是与我大荒子民相异之人，他们无拘无束遨游于天地，不老不死行走于大荒。
不过，仙音山地处偏远人迹罕至，有时十天半月也无一个异人路过，偶有一对男女相携而来，也只是卿卿我我赏山玩水。
我出生至今，竟未见刀兵。
那日，他从山道直奔神石，形色匆匆，玄衣白发。
我本以为，他来此是为了开通仙音山的神石。这样的异人，月旬里总有那么几个，从山下匆匆而来，于神石旁化作一道流光离去。
以前似乎不曾见过此人，我多瞧了他两眼，也就失了兴趣，反手拨了几下琵琶，不再把他放在心上。
他在神石附近徘徊了片刻，不曾传送去别处，却锁定了我的气机，慢慢踱到跟前站定。
我有点紧张，按弦的指，悄悄摆好了横扫千军的起手式。
他没有攻击，只是默默的仰望着我，然后——拥抱我！？
我又惊又怒，又羞，转身疾疾飘开了几丈远，如若不是碍于不可主动攻击的规则，我一定会把我的琵琶狠狠的拍到他的脑袋上去，登徒子！
身后一串细碎的沙沙声，地上的两个影子又慢慢叠到了一起，我心头一跳，恼怒的打了个转，直接穿过他的身体，飘到别处。
他复又跟来，锲而不舍纠缠不休。
如此这般，进退追逐。
直到他终于放弃，停下脚步乘上了一只毛笔，贴着地面飞回神石，头也不回的化作一道流光消失。
哼，登徒子。
后来，他又从神石传送过来几次。
有时，只是静静的站着发呆；有时却好像疯魔了似的，能追着我在竹林中绕上好半天。
次数多了，我几乎要以为，他认得我。
仙音山上，有如此多的高山流水，也许，我与其他的高山流水，真的有什么不同？
他发呆的时候，有时我会偷偷飘过去，凑的很近的观察他。
那天，我正在数他的睫毛，他忽然冲我眨了眨眼，笑意盎然。
我莫名的心虚，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躲过他伸出的魔爪，被结结实实的抱了个满怀……
算了。
我懊恼的在他怀里打了个转，反正……即使这样被抱着，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往前一步，不过是他的手臂穿过我的身体，退后一尺，我们之间就不再有任何交集。
我们能够相互碰触的那一刹那，只有我的横扫千军滑过他的身体，或者他的攻击落在我身上的时候。
“哈，抱到了！”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孩子气的声音。
他兴奋的在竹林中奔跑跳跃，仿佛这样仍不足以发泄这样的兴奋之情，索性召出那支叫做翰墨承云的毛笔，绕着我不断盘旋。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开心，只觉得似乎有一点点被这样的快乐所感染，像个傻瓜一样在他画出的小圈子里旋转起舞，直转到自己也眼花缭乱。
他似乎也转晕了头，竟乘着那毛笔，直直的朝着崖边冲去。
黑色的墨汁在地上泼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渐渐渗入泥土，我看着他在空中潇洒转身，笑容灿烂似朝阳——然后坠落。
我几乎要惊呼出声，如果我能开口的话；我的心似乎也跟着一同坠落到了崖底，如果我有心的话……
可是我没有，我也无法开口，所以我只能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崖边，直到太阳西坠，浑然忘记了他是异人，不老不死。
他越来越频繁的在仙音山流连，偶尔会走进神石旁的那栋小楼，空气中悠扬的马头琴便会被幽幽的箫声取代，不断循环重复着如泣如诉的悲凉曲调。
在我不再刻意躲避他的拥抱之后，他似乎也失去了追逐我的兴趣，即使我故意在他面前徘徊飘荡，他也不再伸手拥抱我。
即使如此，我依然每天期待着他的到来，等待着下一个不期而会。
等待，让山中岁月不复枯乏。
我知道，我与其他的高山流水不再相同。
在我第十六次见到他时，他不再长剑玄衣，金红的铠甲在阳光下亮得晃眼，腿侧的匕首闪着青绿的寒芒，还有三尺开外，就能闻到的血腥味。
他的笑容越来越少，戾气越来越重，在竹林中发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我只能在他发呆的时候，飘到他身后，贴着他的肩膀悄悄停留片刻。
第三十一次见面，他在神石旁现身，手中的匕首不断滴落着鲜血。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
匕首上滴落的鲜血，在地上蜿蜒成两道断续的曲线。
他低着头，默默的张开双手，再一次的抱住我。
时间仿佛被停住，我一动不动停在原地，直到他闷哼一声，放开我。
那一个隐身的魍魉，他的同门，和他差不多的铠甲和匕首。两个相似的身影在我眼前缠斗到一处，分不出谁是谁，只有他的白发在金红的流光中偶尔闪现。
神石四周又次第落下三两个异人，或弓或剑，门派各异。方才落地，飞剑符法就迫不及待的砸了下来。
他们，和那隐身的魍魉是一伙的。
穿云箭刺入他的胸膛，血花溅起，洒落在竹林，似湘妃竹的斑斑血泪。
我看着他颓然倒地，白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散落在我停留过的肩膀上。
那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异人是如何复活。
身体化作一道流光飞回神石旁，打了个转又站了起来。
死亡，重生，死亡，重生，死亡……
双刃在手中翻飞盘旋，他义无反顾的冲回竹林，重新厮杀到一处。
一次又一次，一如当初的固执。
一次又一次的，看着他倒在我面前……
不死，让这一幕变成无止境的折磨，让我变得疯魔。
有时候，死亡反倒像种解脱。
轻抚我的琵琶，还你一曲牵魂箫。
高山流水，仙音飘渺。
你可曾感觉到，我的指尖轻抚过你的眉梢。
******
“2010.10.18 第278条投诉：我擦，不是说高山流水是非主动攻击怪么！劳资在仙音山追杀红名，怎么被攻击了，特么的还是群体攻击！！”
“2010.10.18 <多网>××××服务器维护记录：燕丘数据异常，发现不明原因BUG，应对措施：重启服务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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