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白雪

　　茶杯被打碎在地上，瑞奕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是惊骇是不可思议，声音都跟著抖起来，“你说什麽？”
　　息泯正说了这话便后悔了，看那人脸色惨白地愣在那，就觉得悔青了肠子，却也不得不照实说，“老王爷昨夜里去了，此时外面正在服丧。”
　　瑞奕怒极反笑，“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是我的错。你可以怪我，但是，没必要苦着自己。”
　　瑞奕眼神顿在了别处，最终叹了口气，“罢了……”说着闭了眼，似已精疲力竭。
　　息泯正帮他盖了毡子，这才轻轻走了出来，吩咐华安道，“去，多调派些人手，二公子若是要出门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服丧期间，务必不能让他出了岔子，每日的三餐需要看着他吃了，若是饿瘦了一点，我要了你的命。”
　　华安忙点头称是，息泯正回头看了一眼屋子，摇了摇头。
　　是该会会这位三公子了。

　　瑞昕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地被苏五抱在怀里，衣领是开着的，脸似乎一下子热了起来，推也推不动，索性不挣扎了，抬头仔细看这人的脸，戳一戳，那人还会不自觉的摇摇头，这一瞬间，瑞昕觉得自己心里有点微妙的错觉，若是以前，他是决计不会有这样的安心的。
　　“醒了？”瑞昕看苏五睁眼，忙摆了一张臭脸。“舒服吗？还不松开。”
　　苏五连忙松了他，低头一阵一阵脸红，“我……我……”
　　“行了。占了便宜现在来装的一脸无辜麼？”
　　“我没……”苏五死命摇头。
　　“你没，那是什么？”瑞昕盯着他，早起一醒来，抱着睡在一张床上，怎么看怎么诡异。
　　“我……我……”苏五连忙伸手探了探瑞昕的额头，呼出一口气，“你好了就好。”
　　瑞昕噗地笑出来，凑到他脸前，“我昨晚说梦话了没？”
　　苏五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
　　“呸，”瑞昕嘴角一勾，“一看你这样子就是撒谎。”
　　“我……”
　　“说，我说什么了？”
　　“你喊你母亲了，”苏五又忙解释道，“这本来就不算是梦话的，因为，这是本能。”
　　瑞昕瞧着他，神色突然黯了下来，靠着墙边坐着，想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小五，你昨天说会陪我一辈子的，是真的吗？”
　　苏五忙回道，“当然是真的。师父说过的，一言既出如白染皂，我是决计不会反悔的。”那认真的样子如同真的下了一番决心一般。
　　瑞昕微笑着，竟然有种久违的感动。不论这人说的是真是假，或者就如母亲说的，除了自己谁都不要相信，他都愿意信了他的话，至少这一刻，心中是难有的安心和快乐。
　　“如果我去别的地方了，你也会跟着我一起去么？”
　　苏五使劲点了点头，“一言为定，我会跟在你身边，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瑞昕觉得这话好听就想听他多说几遍，一直看着这人坚定的眼神就觉得心情舒畅，看来救了他他这辈子自己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这时，已近晌午。
　　两人正说着，突然院门敲响，那敲门的声音都透着些潇洒风流，瑞昕伸了懒腰，懒懒的靠回榻上，因为他刚刚烧了一场，脸色还尚且苍白，“你去开门，要是看到一紫衣男子，就告诉他，本公子今日倦了不见客。”
　　苏五嗯了一声便去开门。
　　那边应声传来息泯正彬彬有礼的声音，再一会儿自己的房门开了，苏五领了一男子进来，瑞昕皱起眉头，“不是说了本公子病了不见客的么？”
　　再定神一看，这人今日换了一席白衣，腰间也配着佩带，清一水的白，回头瞪了一眼苏五，说了紫衣就真等着紫衣麼？真是个呆子。
　　这边他只能使劲咳嗽着，“息先生，学生卧病在床，不能起来行礼了，先欠着。”
　　苏五走到他床边坐下来，正好嵌在息泯正和瑞昕的中间，那架势像是堵了一座门神，息泯正若是靠得近些，苏五便狠狠瞪过来，活生生要把人吃了一样。
　　息泯正抖了白扇子，微微笑道，“没事你躺着吧。”又看了看苏五，不由赞道，“真是个妙人啊，我怎么就找不到这般衷心护主的侍从，真是让为师羡慕。”他故意将为师两字加重，偏偏让瑞昕觉得好笑。
　　“你父亲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也无法挽回。再说他卧床多年，行动不便，这样安安心心去了倒不失为一种解脱，”息泯正回归正题，正色说道，“我这次来只有两件事。”
　　瑞昕一早上醒来昏昏沈沈的，昨日种种就如酒后酣梦，恰恰觉得都来得不真实，只这早上的美好时光是真切的，竟然将昨晚那场噩梦忘了干净，这会儿被息泯正提起，脸色又黯淡下来，“谢谢先生关心，生死有命，这事情我看得惯了，也就释怀不少，放心，”他长舒一口气，“我自会向前看，倒是二哥，他自小心思细，也容易郁郁，先生若是能够开导开导，我自是万谢的。”
　　息泯正听他一席话，颇有些诧异。
　　再抬眼看去，只觉斜斜靠在软榻上的这人确实已经长大不少，比着几年前的样子多了几分成熟和历练，点了点头，“你二哥那边不用担心，我自会劝他。还有一事……”有些犹豫。
　　瑞昕瞧了他一眼，心中便起了三分主意，“先生所说之言，我知道。”他深深地笑了笑，“我应了你便是。”
　　息泯正更是诧异，“你知我指的何事？”
　　“先生曾经说过，心之所系情之所钟，若心无旁骛，便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我这个闲人不论到了哪里都一样的。你的心思，我自然明白。”
　　息泯正有些无地自容，只得笑道，“我这是强人所难了，却没想到你会如此痛快。但我息泯正着实是个小人。”
　　瑞昕勾唇一笑，“你的确是个小人。若不是你做了我几日老师，我就让小五揍你，直揍到连我二哥都认不出你才会罢休。”
　　息泯正哈哈大笑，“今日对三公子真是刮目相看。他日我必当过门请罪，最多三载，若是我救不得你出来，便让我……”
　　“便让你一辈子讨不得我二哥的真心如何？”
　　息泯正觉得今日他是栽到这人手里了，虽然这誓言有点狠，但却透着些实在不得的果断，“也好，一言为定。”
　　接着他便合扇退了卧房。

　　苏五吃着息泯正刚才塞给他的桃酥，半点没把这俩人的鸡同鸭讲放进心上，“你与那浑蛋说了什么？”
　　瑞昕噗地笑起来，“堂堂息泯正息大人，皇上身边的大红人，竟被你说成浑蛋。”他啧啧两声，“也罢，说得倒不错，伪君子真风流，若是将姓息的在锦绣斋欠的那一笔一笔风流债讲给二哥听，不知道会不会有场好戏看呢！”
　　苏五想了一想，说道，“我觉得他不是好人，你不要与他来往了。”
　　瑞昕笑着答道，“我听你的，我不与他来往，但你说过的话也要记得。”
　　苏五点头，嗯了一声，突然院门又被敲起来，这回那人用的劲儿极大，咣咣咣地震得人心慌。
　　“你去看看，是谁这么烦。”
　　苏五这就起身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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