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极致的折磨

　　送走了胖子，原本热闹的房间里一下变得很安静，子雍害怕这种安静，让他想起在ICU的时候，倚在床头的子雍突然感到身体无力，整个人就瘫软下去，他两肘和左下肢支撑着身体顺势仰躺在床上，刚刚闭上眼睛，耳边传来一阵电话铃声，子雍摸到电话，看看是国内的号码，不是家里的，便知是罗雨庆来电，子雍按下通话键，便把电话拿远，里头传来的闷雷般的男声 。
　　“兄弟，我见到大威了，谢谢你的药，你回来后，我给你接风。”
　　“再说吧，这次行程很紧，办完事还要赶去香港，先谢了。”
　　“HI,兄弟，你是董事，我又不是不董事，别搞得那紧张，我认识个医生，针灸治疗幻肢痛，很灵的。”
　　“你试过？”
　　“你小子也太歹毒了吧。”那边传来一阵笑声。
　　罗雨庆是子雍的病友，两人在芝加哥康复医院认识，伤得比子雍还重，两条腿膝关节上截肢，胸脊椎也断了，所以哪里还能感觉到疼。
　　两人又说笑了一阵，那边就挂了电话。
　　三年前，只为了兑现给七夕的一个承诺，子雍前往非洲厄立特里亚做UNV（联合国志愿者），支援联合国的厄立特里亚和埃塞俄比亚调停事务，合约一年。
　　那年两国剑拔弩张，双方小范围交火的事件时有发生，不久，厄方颁布了燃料禁运令，子雍他们团队承担着保证供给的任务，穿梭于边境线，一日深亱，一行人等结束一天的工作，返回途中，遭遇流弹，车内五人，一人轻伤，三人当场牺牲，子雍重伤。
　　子雍在当地接受了简单的急救后被送回美国治疗。
　　子雍昏迷了一个多月，心脏停跳了两次，原本医生努力想保住那条右腿，可是后来出现了血栓，肌肉坏死有向大腿发展的趋势，不得已再次做了下肢截肢手术。
　　子雍伤残的状况，两家上下十几口人，只有沈老太太和七夕这一老一小不知道，不告诉老太太那是情有可缘。瞒着七夕是不得已还为之，看着她每天晚上等在电脑前的焦急的样子，子雍的姐姐绿绮不知偷着哭了多少回，那时子雍在躺在ICU里，生死未卜，家里人在外头一面祈祷神明的主别把子雍带走，一面想着怎么告诉七夕子雍的事情，方案也想了有上百种，最后还是决定能瞒一天是一天，等子雍醒了再说。
　　终于盼到了子雍苏醒过来，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刚刚撤掉呼吸机，切开的气管还没恢复，呼吸机的管子伤到了声道，他说不出话来。
　　医生坚持要子雍尽早了解身体状况，当子雍终于明白发生的一切的时候，用手比着写字的动作，哥哥拿来笔纸，他写下一句狠话，“保密，妈妈七夕，知道，死。”
　　后来，王医生做了他的家庭医生，王医生告诉他疼痛发生的时候，可以试着想像截肢前发生的快乐的事情，他躺在床上，眼前浮现出他和七夕并坐在在荷塘边四只脚拍打着池水，溅起水花，那时的七夕5岁，坐在塘边上小脚怎么也够不到水面，子雍把她抱在怀里，七夕一双如同嫩藕般的小脚放在他的脚上，子雍的手紧扣着七夕的小手，环在七夕的腰间，子雍的头就倚在七夕的小肩膀上，手松开，七夕就在他的腿上滑下去，眼看着要碰到水面了，却又被子雍提上来，就这么回想着，子雍仿佛又闻到了七夕的奶香，又听到了她的笑声，通常这样的游戏做到最后，七夕就会生气了，毛绒绒的脑袋瓜顶着子雍的脖颈，“多多坏，多多坏”地乱叫，两只小手抓着子雍的左手，张口咬下去，从拇指开始，嘴里念着“咬不动，咬不动”，就换到了食指，直到五指遭殃，最后咬了手腕，才鸣金收兵。
　　那是子雍和七夕最后一次在荷塘边的嘻戏，那年冬天，春节前后子雍有了第一次遗精，半夜里他爬起来在洗衣间洗内裤，响声惊动了大哥，老大看着弟弟有些害羞的样子，意味深长地拍拍子雍的肩膀，“小子，不亏是沈家的种，比你老哥还壮嘛”
　　被号称“情种”的大哥称赞，子雍了解其中的意味。他用头将哥哥顶到一旁，拎着内裤跑回卧房。
　　从那天起，子雍就不再从前那样对着七夕了，从那天起，子雍就像男人看女人那样看着七夕了，从那天起，他就想等着七夕18岁的时候，他们还在荷塘边，他就像抱着小时候那样的七夕那样抱着长成女人的七夕，想像着七夕那嫩藕般的腿搭在他的长腿上，七夕双足踩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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