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技》番外

　　有没有搞错，这对莫名其妙的活宝居然又重逢了！

　　我展青阳明明失意欲死，却还要在这里帮他们夫妻调情的戏码演配角。老天爷，连你也觉得我很欠虐？！

　　展青阳就像木偶一样坐着，目无焦点地啜着热茶。章无技和郑有涯就在左右，和他一起占据了四仙桌的三面。

　　“‘添香小筑’的女老板人很好，我可以无限期地住在这间客房里。”章无技热情地介绍他们分别之后的经历，而展青阳似乎只听清了这一句。

　　“叨扰了这么久，你也该有所觉悟，铁老板是不好意思赶你走！”郑有涯一点也不客气。

　　“铁老板留我还来不及，我的生意做那么好，进门客自然也多。”章无技捶了下桌面，震得桌中央那碟臭豆腐造型微乱。

　　“我还不晓得你，肯定又是脑袋发热一厢情愿的结果。不晓得你如何编造了可怜的身世，铁老板会让你住在这里。你倒好，得寸进尺，居然又在门口摆起了臭豆腐摊。‘添香小筑’是名流雅客小酌的地方，你在门口弄得烟熏火燎，还好意思说是帮铁老板的忙。”郑有涯愤然道，一拳抡起，稍有迟疑，最终晃过桌面落到自己腿上。

　　“我做什么都上不了你所谓的台面！”章无技一招“秋风扫叶”，抄起那碟散得乱七八糟的臭豆腐，直直戳到展青阳鼻子下面，一本正经问道：“展大哥，你吃吃看，这个是不是很香很实在？”

　　展青阳一愣，下意识抬手一摆。

　　“连你也不给我面子？”章无技咬牙切齿，右眼飞快挤了一下。

　　展青阳心情有点差，既不愿张嘴也不愿伸手，只勉强道：“色泽金黄，想必一定是外酥里嫩。就炸豆腐而言，无技你已炉火纯青。”

　　“依我看，这臭豆腐也就是个好皮相，未必有多入味。你还是煮麻婆豆腐比较实在。”郑有涯忍不住插话，‘金刀大侠’吃起醋来一样会变成一个尖酸刻薄的小男人。

　　“你……这次你休想找到我！”章无技怒目圆睁，旋身破窗而去。

　　郑有涯木然，那碟残破不堪的臭豆腐正稀里哗啦地从身上滚落。

　　“你不去追？”刹那间，展青阳的心情变得没那么坏。

　　“我……”郑有涯恨极自己这双凡夫俗子的腿脚。上一次，若不是妻子臭豆腐的怪名扬千里，他怎么可能赶到“添香小筑”与之重逢？

　　她再一次走了，下一个落脚点会在哪里，还会不会大张旗鼓地留下踪迹？

　　郑有涯懊恼万分，为了这一时的意气之争，他又要以多久为代价才能见到她。一天，一个月，一年……还是一辈子？

　　“喂，你在哪里落脚？”展青阳叫住怅然而去的郑有涯。

　　“与你何干？”郑有涯头也不回。

　　“我打算在此休整一阵子，如若无技回来，我可以去给你报个信。”展青阳的心情更好了，毕竟替别人操心要比为自己算计来得轻松。

　　“福寿街东头第一家——‘松鹤武馆’。”郑有涯的声音很轻，小心翼翼地留下地址和一副失败者的姿态。

　　添香小筑的客房装饰考究，想在此地驻足，怕是要备一笔银钱。可怜展青阳，本是出手阔绰的魔教坛主，如今却跟落拓叫花无甚区别。

　　要找回往日的嚣张跋扈，他决心重开血光。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展青阳立在飞檐翘角处，懒懒地窥伺着倒霉的金主。

　　这里是渔人巷，与福寿街相去甚远，武馆那些成天把“除暴安良”挂在嘴边的莽夫绝对管不到这里。

　　展青阳所俯视的宅邸，正是大户张百万家。

　　坊间口传，“太平镇不太平，渔人巷有个食人张。”此张某人倚仗在县城里当差的表亲做营生。官商勾结，黑白通吃，不义之财源源而来。

　　最可恨张家垄断医馆，挟制名医，囤积药材，哄抬药价。百姓状告无门，也只得自叹命贱。

　　早在夕阳西下之时，展青阳就听到了这些议论，然而他所关心的，只不过是张家的财产。

　　朝下望去，书房里仍旧灯火通明，人影投射在窗纸上，忽大忽小。如此躁动，莫非张百万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展青阳居高临下，却迟迟没有动手，他在潜意识里觉察出一丝异样。

　　不止是人的情绪不对，就连空气里透着诡异。

　　站这么高也能闻到一股怪味，像是麝香、茴香、檀香、玫瑰和桂花掺杂在一起的气味，浓一阵淡一阵，如同腐烂发酵一般令人恶心。展青阳几乎一直都在屏气，但那种气息仿佛已顺着鼻腔入侵，扩散到四肢百骸之中，叫人别扭无比。

　　忽闻人声自连廊传来，原来是小厮掌灯引着管家前来。

　　管家入书房只待片刻，便同张百万一同出来。借着烛火，展青阳看清了张百万的嘴脸，宽脸阔膀却不见气派，如同寒冬里的困兽一般，蜷着身子战战兢兢行路。

　　“手里护着什么？”展青阳眼尖，抓住宽袖里的露出的一角端倪，为免错过张家的镇宅之宝，决定尾随到底。

　　一路曲廊拱桥，展青阳尾随张百万一行来到花园里一座僻静的角楼旁。

　　怪异的香味愈发浓郁，熏得人头重脚轻。展青阳自心底生出一丝狐疑：怪香袭人，不会是海水的鬼魂在作祟吧。立马又否定道：世上哪有幽灵鬼魅，这香和海水的气味一点也不同。

　　一番胡思乱想之后，终于强迫自己定下神来继续观察。
　　“嬷嬷，我家老爷来了。”管家毕恭毕敬叫门。此时，张百万愈发拢了拢双手，一副难以割舍的痛苦之状。

　　“张老爷，在下恭候多时。”楼内传来矫揉造作的说话声。

　　角楼的木门自动打开，一股香风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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