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花香，黑暗绽放

　　民国芳菲

　　在这个北方城市，深秋的傍晚是寒冷的，方菲全家坐在一个小火炉边吃晚饭。父亲开的新式毛线铺子生意越来越好了，从外国进货，到国内来卖，销路很好。来买这新式毛线的，除了一些洋人以外，有越来越多的本地百姓，大家都觉得这种毛线打的毛衣更暖和，虽说是洋人的东西，价格稍贵，但是打一两件毛衣的钱，总不至于令人手头拮据。前几年皇帝下了台，当官的老爷们也换了一批又一批，但是百姓的日子还是像往常一样，方菲家里这个毛线铺，就是爸爸方老板苦心经营多年的，维持着一家四口的吃穿用度，还算绰绰有余。

　　秋天的寒风在窗外呜呜的响着，落叶打在窗户上啪啪直响，方菲要从中学毕业了，弟弟也要上小学，家人在饭桌上一起谈论的话题，除了店里的七零八碎的事情，就是这个令家人头疼的女儿。
　　方菲是在一所基督教会学校上学，因为老式的私塾只招收男学生，新式教会的学校有专门的女子部，是那种男女分开的学校，而老式的私塾对于女孩子则是一律拒之门外。当初方菲的妈妈还很反对上这种洋人开办的学校，说会给孩子教坏了，天天在外面抛头露面，脚也不缠，大了会老在家里，嫁不出去。而父亲方老板坚持送女儿去念书，他说，女孩家不能大字不识一个，等念完高中了再找人家也不迟。就这样，方菲就在洋人的学校里学到了数学、英语。

　　现在马上就要毕业了，方菲想：等毕了业我就去烫头，把头发烫成大波浪才叫好看！但是她的这个想法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母亲的，因为方菲的麻麻是一个传统的女性，不要说烫头，就连穿塑料凉鞋都会语重心长的对她“说教”一番，什么“在外面野，不学好却学人家□□子”。所以直到现在，方菲还是只能穿老式的绣花布鞋。对于这点，方菲相当不以为然，有的时候，甚至萌生了想出国看看的想法，不想呆在家里，更不想呆在妈妈身边。

　　第二天，像往常一样，方菲早早的起来，和妈妈一起做好早饭，全家一起吃过饭以后，梳洗打扮，来到学校。第一节是冗长的语法课，望着在讲台前滔滔不绝的老师，方菲不禁转头向窗外看去。窗外是不大的一块操场，操场上也全是落叶，有一个男子班级在上体育课，其实说是体育课，也并不甚严格，就是列队跑步，然后学一套拳法。而这种“体育课”，女子部是没有的。因为第一女子学拳法甚是不方便，再者当时根本没有女性的体育老师。男学生们稀稀拉拉的队伍在松散的跑着，方菲不禁想起了沈芳秀。

　　沈芳秀是和方菲同级的男学生，只因为两个人是邻居，所以相互认识。想到沈芳秀，芳菲一脸不屑，因为邻居什么的，最容易互相了解彼此。沈家不仅家庭境况不好，而且沈芳秀的父亲母亲都是不务正业，沈老爹做木匠手工，也收过几个徒弟，但是最后都被他耍酒疯打跑了，而沈芳秀的母亲呢，是十里八街有名的“花魁娘子”，遇见男人不但不避嫌，反倒主动迎上去。这两口子都是方菲母亲口中“在外面浪”的那种人，人品极差，方菲想到这里，不禁皱了皱眉头。又想起母亲说的，沈家三个孩子，唯独小儿子沈芳秀最出息，念好了学，将来沈家就全要靠他了。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这样日复一日的静好时光，越过越少了，因为方菲知道，毕业了如果考不上大学，妈妈就要给她找一门亲事。结了婚生孩子，是方菲母亲给她安排的最稳妥的一条路。而这大学又怎么考呢？这种光耀门楣的事情，周围还没有其他人考上过，所以对于大学，只是方菲心中的一个梦想，而更加实际的，则是向菩萨祈祷，自己能嫁一个好人家。啊，哪个少男不多情，那个少女不怀春，正在惆怅着，沈芳秀从后面赶了上来

　　“方菲，今天你放学这么早啊？”
　　方菲转身，回头看了沈芳秀一眼，“啊，今天老师下课很早啊。”方菲心想，妈妈总是反对我和他走得很近，其实我也不想和他走得很近，奈何无论放学多早，他总能追到我，谁叫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呢，我也不好总对他冷言冷语，好吧，看在他是沈家最出息的一个孩子，我忍了。
　　“方菲，上次考试你排了多少名？”
　　“怎么？想起问我这个？”方菲瞥了他一眼，发现他正认真地看着自己，又觉得不好意思不回答，“哦？10多名以外了，”
　　“没什么，教会希望推荐一些同学去国外留学，听说只有很少几个名额，我看你平时成绩不错，兴许能有机会呢。”
　　“哦”方菲不再说话，这件事情她一直放在心上，她是多么希望能出去见见世面，这个城市以外的天空，会是什么样呢？但是芳菲又舍不得自己的爸爸妈妈和弟弟。

　　从教会的学校走路回家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两个人没说上几句话，方菲就到家了，“我到家了，再见”，没有抬头，只是把身子微微转了一下，侧面向沈芳秀道别。沈芳秀目送方菲走进家门。又是一个香味缭绕的晚饭，吃饭不提，睡觉前，方菲从书包中拿出一本《草叶集》歪在床上，借着昏暗的灯光，认真的翻了起来。

　　哪里有土，哪里有水，哪里就长着草——《草叶集》

《民国花香，黑暗绽放》
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