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有九命

　　一张四方桌，坐着四个人，蹲着一只猫。

　　静灵一边替师父盛粥，一边观望着他老人家的脸色。两颊红通通，眼睛湿漉漉，唔，难道是胡乱吃丹药补过头了？

　　“师父，喝粥。”

　　“……”

　　“师父，喝粥。”

　　“啊……啊啊哦，”师父这才回过神来，接过粥碗，西里呼噜地喝起来。

　　居然没抱怨，而且也没吵着要酱黄瓜，静灵心里奇怪，“六伯，喝粥。”

　　“好，”六伯满面春风，伸手接过粥碗。

　　六伯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难道是早上起来在地上捡到米穗了？静灵暗自嘀咕，“大师兄，喝粥。”

　　“好，谢谢。”

　　大师兄怎么说话有气无力的，呵呵呵，娶了媳妇的人就是不一样，静灵窃笑，转向蹲在师兄旁边的小猫，“那个……你要不要喝粥？”

　　“……要，”小猫小声道。

　　怎么这么怯生生的，头也不敢抬，圆圆的眼睛稍稍往上看一下，又飞快地闪开了。静灵把粥放在小猫面前，看着他低下头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一点一点地舔着。

　　怎么……怎么能这么可爱啊啊啊啊啊！静灵在心里呐喊。

　　“啊！”觉清一声惊叫，刷一下起身，连带着桌子也震了一下，他胡子抖着指着小六道：“你你你你你干嘛？”

　　六伯一脸无辜：“我什么都没干啊。”

　　“你！”觉清脸更红了，浑身哆嗦，话也说不出来。

　　“坐下喝粥，”六伯淡淡一笑，道，“粥烫嘴了我给你吹吹。”

　　静灵在旁边傻兮兮地咧着嘴笑，九命不敢抬头一门心思喝粥，唯一的明白人赵秦山在这不同寻常的气氛里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吃饱了，师父，六伯，你们慢用。”赵秦山一把捞起九命，揪着静灵的衣领向门外逃去。

　　“你你你你们跑什么！静明你给我回来！”觉清大叫，奈何赵秦山一骑绝尘头也不回落荒而逃，他气得大骂，“混账！”

　　低头一看，桌子对面的人正笑眯眯地望着他，清秀的眉眼弯出月牙一样的线条。

　　觉清觉得自己的脸烧得更厉害了，“你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一想到自己过去五十年，在他面前说过什么蠢话，做过什么蠢事，觉清就觉得自己是个跳梁的小丑兼十足的傻瓜。对方瞒着他，偷偷求了五十年的佛。心眼埋藏得如此之深，自己把他当成小麻雀捧在手里诉说心事的时候，他不知道是在心里怎样的笑话自己呢！

　　就被这么白白调戏了五十年啊！觉清悲愤。

　　“你怎么了，嘴真的烫到了？”见觉清许久不说话，六伯有点担心地问道，起身坐到他旁边的位子上。

　　“不要你管！”觉清瞪他，瞪完又觉得自己蠢透了，明明年纪一大把，在对方面前却老是像个不懂事爱撒泼的小孩子。

　　不行，他暗想，要成熟一点，要拿出老人家的风范来！

　　六伯见他脸上神情变来变去，不由好笑，轻轻撩开他胡子，冲他嘴唇吹了口气。

　　砰！

　　砰砰砰！

　　“你摔着没有？摔着没有？”六伯赶紧把从凳子上翻下去的觉清扶起来，见他没事才松了一口气，笑话他道，“你又不是纸片做的，怎么我吹一下就倒了啊！”

　　环视四周，桌子被踢倒，粥撒了一地，碗统统打碎。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上午，六伯都在觉清的怒视下打扫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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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命，九命，起来吧，”赵秦山揉了揉身边熟睡的小猫，直到对方不满地发出呜呜声，懒洋洋地打个哈欠，没好气道：“叫我干嘛？！”

　　“唉，我上午不是说过今晚要带你去个好地方吗？”赵秦山无奈道，“你怎么就睡着了啊？”

　　“嗯？”九命从肚子里发出一个声调打转的疑问，迷茫地看着他。

　　“走吧，”赵秦山苦笑道。

　　初月曳轻云，笑隐寒林里。

　　一人一猫走在石板山道上，穿过竹林往后山去。忽然不见九命踪影，赵秦山回头一看，九命落在后面，走路的姿势很是别扭。

　　“你怎么了？”赵秦山蹲下身，伸出双手捧着小猫脑袋，轻轻地挠着他下巴。

　　“我……我，”九命垂下眼睛，旋即抬起，瞪他一眼。

　　赵秦山明白过来，笑着道：“早说嘛，我背你吧。”说完便小心翼翼地抱起小猫，放进自己怀里。

　　九命从他怀里探出脑袋，看着周围景色，不再说话。

　　晃荡着晃荡着赵秦山终于停了下来，把他抱到地上，在他旁边坐下，道：“就是这里了。”

　　“这里是哪里？”九命好奇地打量周围，居高临下，远方的树林夜风之下波涛一样此起彼伏，沙沙作响，“你要带我看什么？”

　　“看星星，”赵秦山倚在一块青石上，“我小时候最喜欢这里了，每天晚上都会到这里来看星星，这里算是我的秘密场所。”

　　“星星？”九命仰起头，惊叫出声，“好多星星！”他嗖一下变成人形，不停用手推着赵秦山胳膊：“好多星星好多星星好多星星！”

　　这反应也太强烈了，赵秦山问道：“九命你没有看过那么多星星？”

　　“没有，我没有看过，”九命仰着脑袋，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星空，“好美。P市的晚上从来没有这么多星星。只有一个月亮，扁扁的，看着一点也不好吃。”

　　难道星星看着好吃？赵秦山微笑，把他揽到身边，伸手指向星空：“你看那颗最亮的，是太白金星。”

　　“看着好好吃，”九命道，“好想放进嘴里咬咬看。”

　　赵秦山笑道：“那岂不是跟我看你一样。”

　　九命一悚，扭过头来紧张地看着他，“你……要吃我？”

　　“嗯，”赵秦山笑着点头，支起身来吻住他嘴唇，“我要这么吃。”

　　好容光，月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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