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握瑜

　　等送走宁越，柳瑾瑜心头虽然微微不安，但还是把门扣好，走回沙发跟前，客厅里开了大灯，灯光明亮，更是照得秦明瑞脸色极不正常，柳瑾瑜只对着空气轻叹了一声，去把窗子拨开好让屋里的酒气散去一些，只有微风，轻纱窗帘还是浮动了几下便又归于平静。
　　回头去看秦明瑞，站在他面前，眼睛闭着，头发零零碎碎却不乱，整张脸阴翳着，更加刚毅明朗，柳瑾瑜就这样定定的盯着他的脸，不自觉的就又想起过去的他，比对着，这一张脸就变得又熟悉又陌生，正打住回忆，想着说点什么去压一压心头涌起的那股莫名烦乱。
　　秦明瑞却睁开眼懒懒的开口：“好看吗？”嘴角还带着一撇不怀好意的笑。
　　柳瑾瑜吓了一跳，想要别过脸去也已经来不及，看他恶作剧得逞一样的坏笑，只气哼哼的瞪了他一眼：“醒了是吧？醒了赶紧走。”心忖道：现在这个情况算个什么事儿？自己怎么又着了他的道儿？犹自后悔着不该理他的。
　　却听见秦明瑞说：“没力气，你有没有吃的？我晚上光被灌酒了，也没吃上一口东西。”语气和眼神竟都是一派真诚，让人不忍拒绝。
　　柳瑾瑜到底还是狠不下心赶他走，只看了他一眼，让他在外面等着，自己转身进了厨房。从柜子拿了一把面条，又拿了些蔬菜加进去煮起来。
　　远远看见厨房里那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忙碌，仿佛有莫名的吸引力一样，秦明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了厨房门口。
　　他与她，只几步之遥的距离，他看得有些出神，好像这一刻的情景似曾相识，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是这样，在一个小厨房里忙碌着为他煮一碗青菜面条，他想他是不是应该说“我回来了”。
　　但是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默默地走过去，杵在她身后，一低头就是她身上好闻的味道。煮面的汤锅被一方黑影覆盖，光线暗下去许多。知道是他站在她身后，柳瑾瑜呼吸明显一滞，手上的动作也凝住了，却也只微弓着身子保持着煮面的姿势不动，不明白他即将要干什么，或许是明白的，只是不明白自己自己要怎么反应，只觉得心里忐忑，她清楚的知道，似乎这样的场景并不应承他们现在的关系。
　　可是良久，身后的人只是站在那里，也没有更多的动作。她整个腰肢都是酸的，实在是不想再维持这一种姿势，哗的一下立直身体，秦明瑞倒是一愣打断思绪，随即已经伸手去圈她。秦明瑞此刻已经在心底打定主意，不管她抗拒也好挣扎也好，这一次他都准备决不再轻易松手。但出乎意外的，柳瑾瑜只是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他侧过头去吻她耳边的发丝，她依旧没动。
　　汤锅里咕噜咕噜着冒泡，厨房里安静的能听见没一个泡泡冒出来又破掉的微小声响，从锅子里窜出来的一束一束白色气体晕住了视线，汤汁眼看就要满溢出来，柳瑾瑜终于恢复知觉一样，侧了一下肩，“先放开，我把火关掉。”秦明瑞没有听话的松开，而是把圈在她腰上的手向前伸了几分，问道：“怎么关？左转还是右转？”
　　“右。”有轻轻的啪嗒一声。
　　“好了。”秦明瑞甚至还从侧面露出粲然的一笑，仿佛丝毫不觉得他们现在这样的姿势，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气氛有任何不妥。
　　柳瑾瑜到底没有他那样的心境，刚刚一瞬的恍惚里虽然忘记推开他，但现在已经彻底回神，到底还是觉出了尴尬与暧昧的气息。
　　低头想去拨开他的手，他却是越抱越紧，柳瑾瑜只好出声制止：“你不吃了？拿筷子吧。”秦明瑞心有不甘的抬起头，“除非你不走。”
　　柳瑾瑜大律师的逻辑推理这一刻倒是异常迅速，翻出的念头是怀疑他醒酒没有，搞不搞得清楚状况，这是在她家，要走也是他走，真是喝多了，今晚总是无端端的冒出这样的话。
　　懒得很他计较，她只答非所问的说道：“桌上去吃吧！”
　　秦明瑞笑笑，端起那碗香喷喷的面条坐到桌边，先是嗅了嗅，抬头灿然笑开：“真香。”然后一副好教养的样子拿起筷子，吃得慢条斯理。
　　柳瑾瑜又有一瞬的发呆，刚刚的表情明明就是五年前的秦明瑞，那时候她为他泡一盒方便面他也是一副赞赏的表情，仿佛吃的并不是大众口味的方便面一样。
　　柳瑾瑜闷闷的在他的对面坐下不说话也不看他，眼睛转换方向直直定在那只碗上，眼里暮霭沉沉，明显得心不在焉。秦明瑞抬头去看她那恍惚的表情，没有出声来打断这一刻的宁静安定，只是吃面的动作更加缓慢，只希望可以留住这样的美好，哪怕多一秒的也是好的。柳瑾瑜自己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恍然发现对面那人的样子分明是在磨蹭，不知道又在打什么算盘。立刻像一只猫一样噌的一下站起来，进入警备状态，瞟了眼他那副意犹未尽的表情，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了句：“嗯……你吃完了吧？很晚了……”言下之意秦明瑞岂能听不懂，可是却不想就这么离开。今晚实在是太美好，他和她在家里，到处都是她的味道，留存了他离开后她居住在这里的光阴，他贪婪的拥住了就不想再放手。
　　“嗯，太晚了，我不走了，就在你这里凑合一下算了。”他的笑温柔和煦一本正经。
　　可柳瑾瑜却彻底了解了，他就是想赖在这里不走了，还真是厚脸皮，他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招的柳瑾瑜无奈，只好继续周旋：“我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其实有一间的，是当初准备柳爸爸时常过来小住而准备的，可柳爸爸来的次数不多，现在早已经成了柳瑾瑜的储藏室，压根没办法在里面睡觉，那这样也就不算撒谎。
　　可秦明瑞却丝毫不在意的随口应道：“没关系，我在沙发上休息一下就好。”
　　“秦明瑞，你到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上一次我们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为什么总要这样？”
　　“我今晚酒喝多了难受…”
　　柳瑾瑜真是无语了，没见过这样赖皮的人，知道他是故意的听不懂她在赶他走，可话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气鼓鼓的说道：“随你，碗筷你自己收拾，我困了要去睡觉。”
　　说完就径直去了卧室拍上门，拿了衣服去洗澡，站在花洒下，柳瑾瑜不禁庆幸着，幸好她的卧室里还带有独立的卫生间，不然进进出出的该多么不方便。她打定主意，不管怎样，是绝对不能出这间房了。
　　柳瑾瑜走到房门边听着外间轻轻的响动，知道他是真的没有走。再次确认了一遍门锁好之后就埋首捂进了被窝，奇异的很心安，他的人品她知道也相信。
　　秦明瑞在沙发上坐下，环顾周围，这是他第二次来她的小屋吗？上一次是她生病，这一次——他独自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笑起来。
　　在淡淡的灯光下打量着屋内，有她的味道，所以再不只是房子，是真正的她的家。第一次觉得秋凉如水的夜也有了暖意，夜已深，沉沉睡去时却不再有那么多的孤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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