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同人]洁癖——终身误续篇

　　2.

　　何云麾第一次见到那少年是在学校的马厩，那是春季开校典礼前几天。第七期正式生入校报到，主要由杭州军校并入的预科毕业生和广州黄埔本校转过来的学生组成。新生正在进行入学前的分科编队，校规学习，分发服装，安排宿舍，熟悉环境。他从繁杂的公务中偷闲，打算骑马去后山溜达一转。
　　远远便看见马厩边几个学生在吵嚷着，准确地说，是几个高年级生正在冲一个还穿着杭州军校服装的新生推搡呵斥。
　　“副、副校长好！”高年级生看到了他，连忙放下各种马具敬礼，那个拿着湿淋淋马刷的杭州新生显然不认识他，犹豫一下，也扔了马刷，向他敬了一个标准军礼。
　　“怎么回事？”他扫了骑兵科的几个学生一眼。
　　“报告，我们在清理马匹，这小，嗯，这位学弟说我们刷马的方法不对，非要抢马刷给我们做示范。”一个学生带点愤愤地报告。
　　“哦，”他忍住笑望向那戳得像杆枪的新生，“你是迷路了吗？什么科的？”
　　“报告副校长，步兵科。”新生大声报告后，发现骑兵科几个学生脸上的得色，忍不住补充道，“我没迷路，知道学校有好马，特意过来看看，战马是我们的战友，他们对马不尊重。”
　　“哦呵！”何云麾被繁杂公务磨耗的心情被这蛮横新生搞得愉快了许多，但脸上却故意肃寒下来，“你现在的态度却是对学长的不尊重！你隶属哪个队？”
　　新生沉默了两秒，抬头挺胸，“步兵科一队三中队一区队虞啸卿，学生愿领责罚，请不要惩罚区队长！”
　　他心底发笑，看来这小子对校规中的连坐法倒清楚得很，“好，你刷给我看看，如果你有理，就免你和你区队长的惩戒。”
　　少年脸上闪过惊异，眉梢却骤然绽放光彩，骑兵科的学生不情不愿地交出了水桶和马刷。少年走到马栏边，抚了抚马头，开始认真地为马清理身体，嘴里说着马的敏感部位，力道轻重，顺毛逆毛……几个骑兵科的学生一脸悻悻地听着他“上课”。
　　原本烦躁不安的战马在他的侍弄下变得温顺平静，何云麾瞧着少年流畅优雅的动作。几天前杭州军校呈交学生名册时，就特别向他推荐介绍了几个尖子生，这新生的名字正在其中。
　　刷好马，何云麾叫骑兵科的学生拿来两副鞍具，冲那新生挥挥手示意，“配鞍。”少年虽有疑问，但还是手法娴熟地为两匹马装上鞍，然后回头看着他。
　　何云麾把马鞭扔给他，“上马！”
　　少年怔住，但显然早就一身痒痒，也不顾这命令的突兀，轻盈利索地蹬鞍上马。何云麾欣赏地看着，也牵过缰绳腾身上马，他利落潇洒的身姿让少年眼中闪过清晰的一瞬倾慕。
　　他策马跑了几步，回头对原地发呆的少年笑道，“跟上！你能超过我，就可免责！”少年一愣后绽出灿烂笑容，马蹄声一路撒欢追了上去。
　　从刷马配鞍的手法他就知道少年精于骑技，果然，不一刻少年便在上坡时超越了他，两个人痛痛快快地在初春的山野上一通疾驰，夕阳笼罩下的草坡，点点野花展现出一个绚丽世界。
　　“小子，你对马这么了解，家里喂马的？”回程途中，何云麾笑着调侃。
　　“学生的舅舅是贩战马的商人，从新疆那边引进了很多纯血种马。”谈起马少年便眉飞色舞，“小时候我每年到舅舅的马场去玩，舅舅教了我很多马的知识。”
　　“你身手不错，之前打过仗吗？”两人并肩而骑，他瞧着少年挺秀的身板，敏锐地嗅出了少年身上的一丝硝烟味。
　　少年似乎也为他的洞察力所折服，“学生在河北的部队有一年军龄，之前在家乡……”少年迟疑了一下，还是在他明察秋毫的眼光中说道，“之前在老家领乡勇团打过流寇。”
　　“哪里人？”
　　“湖南。”
　　“哦呵！”何云麾眯起眼睛，突然想起两年前同僚间的一次闲聊，他熟悉少年身上的血腥戾气，笑道，“湖南铁面将军虞翱庭是你什么人？”
　　少年沉默几秒，“是家父。”
　　“哈哈，我就说！果然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何云麾忍不住笑叹，当年湖南虞家少年年未弱冠退强寇的事迹在同僚中流传很广，没想到今日得见传说中的主角。
　　“老师能为学生保密吗？”少年侧头凝着他，带着半分强硬地请求。
　　“保哪一个密？显赫家世还是英雄事迹？”何云麾有点逗弄心理，突然发现自己有点过于喜欢这小子了！
　　“都保！”少年严肃认真地解释，“我不想在父亲庇荫下生活，也不想提混小子时代的旧事。”
　　何云麾忍不住笑着伸鞭在少年后颈轻敲一下，“三个月后的期中考试，给我三个‘甲’的成绩单，我为你保密。”
　　“没问题！”少年自信满满笑起来。看着那眉梢眼角逼人的光彩，他仿佛清泉入心。
　　分手前，少年迟疑着向他问了一个私人问题，“老师，您是哪个党的？”
　　他瞧着那对亮闪闪眼睛有点无言，只要稍微留意人事资料，恐怕不会有人不知道他是国民党的元老，这少年对学科规章一清二楚，但对政治人事方面还真是一塌糊涂。
　　“何云麾，字景田。08年加入同盟会，11年参加辛亥革命，中国国民党第一批党组成员。”他一本正经地报上家门，少年目光灼灼。
　　两天后的开学典礼上，少年作为杭州新生代表上台发言和宣誓。一周之后，在申请加入国民党的学生志愿单上，他看见了一个硬朗秀丽的名字，虞啸卿。
　　他记得杭州军校的校长看到虞啸卿的入党申请时，一脸日出西方的诡异表情向他苦笑，“部长，这小子是死硬派，一直不加入任何党派，理由有趣得紧，说什么‘黨’下面是个‘黑’，还像军阀一样分派系，不是啥干净地儿——没想到一进黄埔就转性哪！”
　　两人初遇骑游的事没几天就传遍全校，所有人都在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两个当事人却默契地只字不提。

　　从体育馆回到宿舍，何云麾冲了澡，那一阵欲望来得突然而迅猛，竟让他一时难以闪避。他知道自己偏爱那少年，但少年于他一直是作为平复烦躁愉快心情的良药，没想到这“药”到今天竟似乎有了副作用。
　　他穿上西装，看着镜中英俊挺拔的优雅男人。他的风流人尽皆知，在日本留学期间，他对男色亦有涉猎，但是对自己的学生，却绝对不在他的交际范围。他比划手指向镜中男人的脸开了一枪，提醒自己只是因为压力累积，心绪失控。
　　他驾车离开学校，去了市区最大的社交俱乐部——和宁兰娉结婚后，他很少再去的声色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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