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落幕
这所谓的第一道考试就算告一段落。
黑谷并没有对他们两人进行任何点评，唯一微露的赞赏，还是对何平祈说的。
唐司南一副等着被表扬的小孩子姿态，翟辰倒是宠辱不惊。
黑谷只是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可以开始了。”
“啊？开始？开始演那个剧本？”唐司南在舞台上东张西望，“我该站哪里好？哎我还是想说，怎么就开这么点灯啊，照得我好热。翟辰我站哪里好啊？等会消失的时候我是不是往没灯的地方跑就算啦？我觉得……”
“你来了。”翟辰不理这唐僧后人，直接打断开始。
唐司南被他突然一句砸得懵住，人家早找好了站位，束手进兜，离他三两步远，俨然就是正站在舞台上的样子。
下一句台词是什么来着……？
他短暂地乱了一刻，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赶紧跑前两步到翟辰面前，重重地点头：“恩！”
“噗！”何平祈忍俊不禁。
这咋跟看喜剧片似的？
“严肃点！”唐司南不满了，朝台下嚷嚷。
黑谷的声音在他视线的黑暗范围中响起：“演员不应该被观众影响。继续。”
……好吧，继续就继续。
翟辰往他的方向迈了一步，弓起肩，一手扶在唇上作拿烟状，一手朝唐司南右手的方向勾了勾。
勾啥哪？唐司南显然又一头雾水了。
何平祈在台下提示：“他在找你借火，用你右手提着的油灯！”
“哦哦。”唐司南了了，赶紧右手作提灯状，左手作扶灯状递到翟辰面前。
小助理又插嘴：“英国油灯哎！那是玻璃和铁做的哎，你托着不烧的吗？咋托得跟中国古代灯笼似的？”
王子殿下把脸转向背对坐席的方向，爆了两根青筋。
翟辰弓背低头往唐司南右手处凑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一手束进兜里，一手将“烟”从自己唇边移开，缓缓吐了一口气：“你居然敢出来？”
“这个，怎么说好呢？”唐司南把提灯的手垂下去，左手揪了揪自己衣领，“这身□□衣服，虽然是丑……丑了点没错，在宵禁时候倒是挺有用的呢。”
“什么□□衣服，你当你是熊吗？是□□克衣服啊！”何平祈像个敬业的评审，随时插嘴，黑谷居然也不拦她。
“□□克挠服！丑蘠点！挺有用！”唐司南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虽然他是努力背顺了剧本，可是一紧张，生涩的单词部分就发错了音。
接下来，剧本上写的是一句场景提示：钟声敲响。在正式舞台上，应该有音响解决，但现在毕竟是极为随便的试演，估计也没这个服务了。
何平祈下意识正想把这句略掉，翟辰动了。
他只是很轻微的一个动作，略略侧头向右上方，眼神短暂地飘过来，又继续回过来看唐司南，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烟”，无名指去敲唐司南的衣襟，笑得一脸调侃：“哼，我看，有用的不是这身衣服，而是你领子上那枚黄金襟章吧。”
“瞧瞧，你又妒忌了，这样可不好。”唐司南叉腰挺胸，把自己衣领往翟辰方向又送了点，十分嚣张。
翟辰哭笑不得地收回手，换上讥讽的语气：“我何必要妒忌你。那家伙可是最喜欢这些亮闪闪的东西，我可不想下次掀开白布时，看见的是你。”
“如果真是如此不幸的话，那拜托你，在下葬前先帮我把肚子缝上吧，敞着躺在地下里，会着凉的呢。”唐司南十分大动作地摇头。
接下来，又是一句场景提示：有风过，油灯突然熄灭。从这句场景往后，唐司南扮演的B警员从舞台上消失，而剩下的都是翟辰扮演的A的独角戏。
按唐司南脑海里的计划，他该在油灯熄灭时跑进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也就“消失”了。但是他突然卡壳了。
如果他现在就直接跑进黑暗里，岂不是跟个傻子一样？
因为这是一个简陋的试演舞台，只有固定不变的灯光，不会随着人物移动和剧情需要而变换。甚至没有道具，没有亮着微弱火苗而又瞬间熄灭的油灯，只有他空荡荡的右手，在刚才叉腰的动作时甚至已经忘记了这件物体的存在。
怎样让观众知道，油灯熄灭了？
唐司南卡住，翟辰也不动作。何平祈看这错漏百出的戏剧，竟然也紧张起来，双手交叠顶住下巴，聚精会神地死盯着舞台，生怕错过他们什么细节。
黑谷依然托着腮，不发一言，面无表情。
翟辰又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头”扔到地上，微微转身，变成了背对着唐司南，低头用脚碾了碾：“喂。”
他正想转回去看唐司南，突然又猛地一个激灵，把视线转向别的方向，像是夜晚那唯一的光源突然消失引起的惊慌。然后，等察觉发生了什么事后，从瞬间的惊转成平静，把头缓缓低下，“西区那边怎么说？真的决定停止么？”
翟辰不再转头回唐司南的方向，而是保持着背对，双手束进兜里，抬头看向刚才钟响的方向，叹了一声气：“都查到这个时候了，我总觉得就快要有眉目。这时候停止，真是不愿意呢。”
唐司南福至心灵，突然顿悟。在翟辰独自叹气的时候，慢慢地，一步一步，轻声地往后退，直至离开射灯的范围。
从脸，到身，再到脚。逐渐没入到黑暗中去。
“不要沉默啊，这里这么黑，会让人害怕的。巡夜还真是讨厌啊，宵禁时大家都紧闭门窗，我们该去哪里借火种好呢？”
翟辰继续往下演，波澜不惊。
何平祈松了一口气，放开双手，竟然发现有汗意。
他只是侧了侧头，就可以让人明白那里有声响，目光散漫平缓，因此知道是日常固定会发生的、并不让人感觉到吃惊的东西，比如伦敦固有的钟声；他猛地一扫视线，瞳孔焦距不留在任何一个位置，因此知道这是突发的、让他错失了目光定点的事件，比如油灯熄灭。
有一种人，他的长相并不是说不好看，可也不是多么特别的英俊。他没有唐司南那种一见就像阳光似地扎眼投影进眼眸深处的魅力，却有如冷茶沉淀愈静愈香。
离开他的话，可能闭上眼睛，也勾勒不出来他具体的眉是弯了什么样的弧度，嘴唇是厚是薄。但却会有那么一个镜头，就这样深刻铭记在脑子里，一情一景，一花一叶，即使梦里相见，回忆不起面相，也能清晰叫得出来：啊，是他！
何平祈平日里比较少接触电视剧，喜欢看电影，也是欧美的居多。她喜欢那种举手投足皆有文章的演员风格，用台词说出来不是说不好，却总觉得有了那么一点参透的诱惑，非得要自己从他面孔上眼神里发掘出各种各样的情绪，才能真实看到，同一个名字的剧本之下，各自不同的形色人生。
比如这个人。
翟辰演罢，黑谷仍保持着那个姿势坐着，看起来没有出声点评的打算。好半天，才从她唇中喃喃出一句：“不妙啊……”
何平祈一哆嗦，赶紧凑过去：“黑谷老师，我知道王子演戏不是很符合你的要求。”
如果你的要求是没有要求的话。
“不过，也是因为他演戏太少，经验不足嘛。”
一年演7、8部电视剧的人，真不好意思说太少。
“你看刚才油灯熄灭后消失的那段，他做得还可以吧？”
虽然是被翟辰引出来的，之前还卡壳了。
何平祈越说越心虚，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实在找不出词语，干脆停摆了。
黑谷转头看她，居然笑了：“我说的不妙不是指他。”
“啊？不是指他？那总不会是……”本来还理直气壮，但等看见黑谷的表情后，何平祈的语气渐渐弱化成了试探，“难道是指，翟辰？”
黑谷微笑，点了点头。
“怎么会！”何平祈一跃而起，比维护自家偶像还积极，“他都不妙了，那王子不更……”
“王子还好。”
“怎么可能！”这黑寡妇眼睛脱窗了吗！？
黑谷知她不平，干脆站起身来，对她勾了勾手指：“你跟我来。”
何平祈疑惑地跟着她，往后移动了五、六排位置，直到坐在差不多是整个剧场最中间的地方。
黑谷对舞台上的两人说：“再演一次。”
翟辰点头，没有二话。唐司南看似有些郁闷，倒是没有发牢骚。
这回演，因为有过刚才的预热，两人表现都好多了，唐司南没有了卡壳现象，也不再背错台词。有了他的配合，翟辰的演技看上去就像更上了一层楼。
这只不过是一束灯光，没有音响，没有布景的简陋试演，也开始显露出舞台剧的感觉。
第二轮演罢，黑谷站起来，向灯光室比手势示意，关了舞台上的大射灯，改开坐席上引导观众的昏和小灯，整个剧场笼罩在柔黄色的灯光里。
黑谷走到舞台前，翟辰正束手在腹，站得恭敬，等待她点评。唐司南本来站得没什么样子，见自家师兄和假想敌这么有派头，于是也有样学样。
不过他实在是没翟辰的风度，站了一会后，就忍不住弓下腰，探过去问台下的黑谷：“怎么样怎么样？这考试算通过了吧？我有资格站在你的舞台上了吧？……哎不对，我现在站的就是你的舞台上嘛！”
“没有掌声和观众的舞台，不过就是个木台子罢了。”黑谷轻掀嘴角，转向默默低头跟在她后头的何平祈，“至于演得怎么样，我想问这位观众是最清楚不过了。”
“我……”何平祈欲言又止。
“怎样小和平？舞台上的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帅？”
“不行啊，完全不行！”
“啊？有这么差吗？”唐司南咋舌。
何平祈抬头看舞台，眉眼低沉，神色不振。她眼里只有翟辰，而完全不理正在跟她搭话的唐司南：
“翟辰，你那些细微的演技，在观众席上，完全看不见啊！”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