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痕

　　和尘寂又添了几杯酒，随意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从酒馆里出来，已经是掌灯时分。
　　尘寂说有事先走一步，云痕一个人闲的无聊，只是信步街道。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脚步都很急切，劳累一天，想的都是为了回家与家人团聚。时间对生命漫长的妖怪来说并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云痕这般徐行，偏在这人来人往中显得几分突兀。好在天本就暗了下来，大家都忙着赶路，也没人留意这个不着急的人是个什么摸样。只是偶尔不小心拦了路，招来几声低低的咒骂。
　　云痕也不回嘴，只是微笑着受了。
　　却是有人逆行而来，低着头，只顾着看路，也不曾留意其他。那人离云痕并不近，却是一身白衣，在这昏黄中还是极显眼的。
　　会是他么？云痕心微微一动。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人来人往，云痕也不好前行，只得夹在人流中，眼神随着那白影牵动。
　　那人不知怎地被人绊了一脚，直直向前倒去。云痕一个着急，使了个身法，向那人奔去。一伸手，抓住那人的手腕，一个用力，刚好拉回了那人要倒的身体。
　　怀中的感觉是如此熟悉，果然是他。还真应了那句话，梦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君墨站稳脚跟，还未来得及回头跟拉住他的人道谢，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每回见到你，都是直接撞到我怀中。遇到你的方式，总是如此特别呵。”
　　君墨一个挣扎脱了身，一个抬头便看到了云痕似笑非笑的脸。
　　墨瞳中掩不住那丝冰冷抗拒，君墨却只是偏了头，不说话。
　　云痕收回了手，虽然很想将那丝温暖拥入怀中，可是若他现在动手，只怕下回要再见他，就更加难了。
　　“这次急匆匆的又是为何，又有人追你么？”云痕说着这话，倒也下意识地看着四周，并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人。
　　“谢谢。”君墨只是低着头，拱手行了礼，“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
　　之前并没注意，如今听来，云痕才发现君墨的声音出奇好听，凡人怎么说来着，大珠小珠落玉盘？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罢。云痕一时这么想着，便有些失神。
　　君墨见云痕不答话，只当他是应了，便又附身行了个礼，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云痕一把抓住他的手，嗯，玉指葱葱，细且尖长，手感真好。
　　君墨本能地一缩手，却并未挣脱开，眉头皱了起来，一双瞳孔凌厉且疏离：“你干什么？”
　　那双水盈盈的眼让云痕很是喜欢，一抹笑意漫上嘴角：“算起来你前后欠了我两次人情了，你却只是说声谢谢了事，未免有些不大好吧？”
　　君墨的眉头皱得更紧些：“那你想怎样？”
　　云痕笑道：“你好歹告诉我个能找着你的地方，若我想着让你报恩了，也好找得到你，不怕你跑了。”
　　君墨冷冷地看着他，吐出几个字：“翡翠阁。”
　　“哈？”云痕不明所以。
　　“你只要去到那，报我的名字就能找到我了。”君墨偏了头，仿若看他一眼都嫌多余。
　　云痕见他那表情却觉得很有几分好玩，歪头想了想道：“这可不行。”
　　“你还想怎样？”墨色的瞳孔波涛暗涌，君墨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我如何知道你不是诓我，不如留些凭证。唔……”云痕瞧着他仔细打量了一番，伸手夺下他腰间的玉佩，“这个玉佩不错，不如就用这个好了。”
　　“这个不行！”君墨见他拿了玉佩，神色顿时急了起来，伸手便要去夺，才抬了手，就被云痕避了过去，云痕一时玩性煞起，逗他道：“看样子还是个重要的东西，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了。”
　　“不行！那个你不能动！”君墨急了，转手又要来夺。
　　一块玉佩能重要到什么地步，云痕颇有些好奇，但是此番却又想好好逗他，便回道：“大不了还你块就行了么。”云痕把自己的玉佩摘了下来，递给君墨，“我这块可是上好的白脂羊玉，雕工又是极精致的。换你这块绰绰有余了吧。”
　　“谁稀罕你的玉，把我的还给我。”君墨避手不接，一双眼只是盯着自己的玉佩。
　　“我说要了就要了。”云痕见君墨这般在意一块玉佩，心里竟忍不住一丝不快，一时孩子气，竟然负气地硬收进了袖子，一个挥手，便将自己的玉佩佩戴到了君墨的腰间。
　　“喂，你……”云痕的身形极快，君墨并不会功夫，一时半会竟抓不住云痕，只能干着急。
　　“我不叫喂，我是有名字的。”云痕突然顿住，一本正经地说道。
　　“哈？”君墨被他那突然正经的表情弄得不知所措。
　　“我叫云痕。雁过留云痕的云痕。”云痕一个俯身凑近了君墨的耳旁，“这个名字你要好好记着，若是忘了……”声音低了下去，君墨并不听得太清楚，只是觉得被他突然贴近的气息弄得心乱，一个巴掌挥下却并连云痕的一片衣角也未碰到。
　　“那么，我先走了。”云痕调皮地朝他一笑，一个转身，身形没入了人群中，期间还不忘朝着君墨挥挥手，“我会去找你的，改天见咯。”
　　君墨怅然地看着他的身影在人群中越走越远，指尖不由握紧腰间的玉佩，口中喃喃自语：“云痕？……”
　　那一瞬间，心起了片刻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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