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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一千零一
指挥着出租车在一千零一门口停了车，收钱的时候司机没摘手套，大拇指和食指捏着。下车时清楚地听到司机的嘀咕：“草，又一个同性恋。”李砭一股火往上冒，摔上车门后强忍着踹一脚的冲动，黑着脸进了酒吧。
连喝了三杯啤酒也没等到一个过来搭讪的人。这是必然的，谁看见这么一张阎王脸也不会有过去勾搭的想法。李砭也没了来时的兴致，去吧台想结了帐回去。不料服务生告诉他已经有人替他结过了。李砭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感头大。只见高涵礼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似笑非笑地对他勾手指，然后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
早知道就捡贵的酒可劲儿点了。李砭心想。走过去发现高涵礼对面还坐着一个人。李砭低声打了个招呼：“高老师。”沉默地坐在他身边。
“这位是跟你说过的，一千零一的老板，也是我的同学。”
李砭迟疑了一下，高涵礼的同学，按理比自己长着一辈，难不成要叫叔……
高涵礼又向对面的男人道：“这是我的……”
话未说完，对面的男人已经向李砭伸出了手：“Henry介绍别人从来不说姓名。还是我自己来好了。我叫周文锐。李砭是吧，以后常来照顾照顾我生意。”
他一口气把该说的都说了，李砭反倒无话可说，只好握了握手，说一句“周老板好”算作招呼。
“Henry一定嫌我在这里很亮，”周文锐朝李砭笑了笑，“所以不打扰你们了。”
看着周文锐走远，李砭皱着眉头问高涵礼：“他怎么会知道我？你跟他说什么了？”
“名字而已。你觉得我会说什么？”高涵礼饶有兴味地反问。
李砭无语了，总不能说我怀疑你们两个老男人打我主意。
“你居然跑到这里来。也就是说你拒绝我的建议了？”
“……我没想好。”李砭闷闷地回答。
高涵礼点点头，换了话题：“一进来就一副讨债脸。和谁生气了？”
“出租车司机。”
“怎么了？”
“看到我来这里，嫌我恶心。”李砭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回答。
高涵礼沉默了一下，然后用同样轻松的语气道：“这算什么事儿，习惯就好了。年轻人啊。”
李砭愣了一下，随即心情异常沉重。高涵礼经历过什么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无法想象习惯了被歧视是怎样一种感觉。李砭自己几乎没有经历过现实意义上的歧视。高中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性向，但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直到大二，梁峰用自己电脑时浏览器自动打开了之前未关闭的页面，一个同志交友网站。但当时梁峰什么都没说，淡定地直接转到Google该干嘛干嘛。后来一个宿舍出去吃饭，李砭有点喝高了，一不小心倾诉了一下高中的暗恋经历。第二天大家都清醒了，陈彬才小心翼翼地问起李砭前一天的事。
那算是李砭第一次小型的出柜。李砭还记得当时的感觉，无法回答陈彬的问题，脑子里乱成一团。一瞬间，换宿舍，转系，甚至退学等念头接连涌入脑海。还是梁峰过去拍拍他肩膀说：“你放心，不会给你说出去的。”
陈彬结结巴巴地说：“砭子，没别的意思。一年多兄弟了，咱也都知道你是啥样儿的人。我其实是怕吧……你内啥……”又吭哧半天，终于憋出来：“对咱兄弟……”
梁峰率先瞪他一眼。李砭嘴角抽了抽，吸了口气说：“你这样儿的倒贴我都膈应。”
于是陈彬放了老大一颗心，立马挥斥方遒地一指姜越城：“哎我说你把小月月收了得了。”
姜越城本来在一边旁听，一听这话不干了，拍着胸膛辩驳：“怎么说话呢你？为啥收我？我一大老爷们儿连媳妇儿都没有呢！要收也是收你！”
与这豪言壮语配套的是“大老爷们儿”姜越城软糯的嗓音，一张瞪大眼睛的气愤的娃娃脸，以及跟着脑袋晃啊晃的自来卷头发。
梁峰别过脸不忍再看。李砭一巴掌拍自己脑门儿上，声音倍儿响亮倍儿清脆。
“李砭你抽自己干啥？你那啥表情？我还没说不乐意呢你先不乐意了？你不用娶媳妇儿了你就得瑟是吧？看我以后泡个漂亮妞儿气不死你俩！”
“……”
一场出柜以姜越城喜感的怒吼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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