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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回忆就是个痛啊
从KTV回来后，我睡了整个白天，直到晚上七点才醒。
这昼夜颠倒的生活真不是人过的，等我睁开双眼，头疼欲裂地摸出枕头下的手机，一开机，就收到了好几条信息，大部分来自我亲爱的老娘。
老妈：明天几点到家？要我去接吗？
老妈：手机怎么打不通，信息也不回，你在干嘛？
老妈：回电话！
……
我匆匆向下翻了翻，突然一个陌生的号码映入了眼帘。
1352XXXXXXX：你好，我是林信白。
林信白？林信白……班草哥哥！
我大叫一声，把同样正在睡的芳姐惊醒了，她很不高兴地翻了个身，敲了敲床沿问道：“又怎么啦？”
“班草哥……不是，林信白，林信白给我发短信了！奇怪，他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芳姐挠了挠头，很不以为然地打了个呵欠。下一秒，她却突然挺身坐起来，不可置信地说道：“林信白？哪个林信白？他给你发短信了？怎么可能！凭什么啊，我拜托大满帮我要他号码都没要到，他会给你发信息？！他跟你说什么了？”
忘了说，大满就是胖哥哥。芳姐和二班的女生相交甚好，一眼看上了林信白，死缠烂打地拜托胖哥哥帮她追林信白，人没追到，反倒不知不觉间把自己倒贴给了胖哥哥。
西西丫头在床上不满地低吟道：“拜托你们轻点，我排了超长时间的队，今天下午才回来的，让我好好睡会吧。”
“还睡什么！”芳姐激动地挥了挥拳头，“丫头，林信白给小梳子发短信了！他俩勾搭上了！”
这下，西西丫头也醒悟过来似的撑起身子，睁大眼睛：“就二班的那个极品帅哥？他俩啥时有猫腻的？”
为了防止她俩继续下去，我只好搬出用了大半个学期的借口：“说什么呢。我有我家安宇哥哥了，小心他听到了揍死你们。”
安宇小受，对不起又拿你当挡箭牌啦。
“就是。”芳姐有些不服气似的：“凭什么大好资源都得冲着你去啊，李安宇这么个花美男都被你收服了，林信白就留给其他的姑娘们吧。你看我们硬件设施谁不比你好，结果呢，毛毛两地柏拉图，丫头这么个水灵的小姑娘至今单身，美貌无双的我还毁在一个胖子手里了。你说，你怎么好意思还勾搭林信白？”
姐姐你既然这么不甘心，怎么提起胖哥哥的时候一脸小甜蜜小别扭的死样？
其实最苦的人是我好吧，暗恋多年的小哥哥没修成正果，投入别的美女的怀抱了。抱着颗腐女的水晶玻璃心，稀里糊涂把第一次给丢了。现在只沦落到把安宇小受拖出来当借口的可怜境界，还被你们各种羡慕嫉妒恨。凭什么班草哥哥就不能是我的啊！
等等……我刚刚把最后一句吼出口了？
我后知后觉地面对着四道刷刷的冷光，呵呵傻笑着准备混过去，手机在此刻却嗡嗡地震动起来。
感谢上天！感谢老娘打了这么个及时的电话。
我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姑娘们默契地安静下来。我清清嗓子，让声音听起来不要那么像刚睡醒的样子，才接起了电话。
“死丫头你都干嘛了今天？手机一直打不通，信息都不知道回一下的，我都准备报警了！”
老妈的声音还是这么气势万钧，我抖了抖我颤抖的小心肝，陪着笑回答道：“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我没注意看，刚发现，充了会电，正准备回电话呢。”
“姑娘家家的怎么做事这么粗枝大叶的。”我妈冷哼了一声，吩咐道：“你行李收拾收拾好，今天晚上早点睡，明天不要误了时间。几点的车？”
“上午八点半的，估计十一点多就能到家。”
老妈沉吟了一下，说道：“行，连旭已经放假回来了，到时候我让他帮忙去车站接你。”
我一惊，冷汗唰地下来了，忙推辞道：“别啊，连旭有事的。行李又不重，我自己走就行了。”
开什么玩笑！我都半年没和连旭有过半点联系了，现在突然见面得有多尴尬啊。
老妈叹了口气：“你们啊，越大越生分了。”
我不做声，谁让你女儿春心荡漾，不知好歹地喜欢上人家了呢。
老妈又和我扯了些有的没的，才满意地挂了电话。
我心情无端地有些郁闷，我和连旭两家关系一直很好，他爸和我爸是以前的同学，两家来往一直很密切，回家过年迟早会与他相遇。
没错，我小心眼得很，就是不想待见他。
我长叹一口气，抱着被子歪倒在床上，把被子蒙住了头，阻挡住芳姐和西西丫头的拷问。
回忆就是个痛啊，老天爷的。我这颗饱经沧桑对男女纯爱不屑一顾的玻璃心，也曾有过朦胧美丽含蓄羞涩的少女情怀啊。
只不过那点子小憧憬，早就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我想起半年前的暑假，那一天实在热得很，外面一片白晃晃的，晃得人眼睛疼。我擦了擦满头的汗，平复了下有些急不可耐的心情，按响了门铃。
伯父伯母都不在家，连大哥帮我开了门，看到是我，温和地笑了笑，想叫连旭出来，我用眼神阻止了他。
正好，吓他一跳好了。
我蹑手蹑脚打开连旭房间的门，一闪身偷偷摸摸走进去。
他背对着我坐在地板上，垂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平时警觉性挺强的一个人，竟没有发觉我的到来。
明明答应等高考分数出来就带我出去庆祝的，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出成绩，他居然也不关心关心，只知道自己待在家里。
活该让我恶作剧。
不过，既然我的分数还不错，大概是能去他所在的大学啦。看着他马上就要变成我学长继续被我骚扰的面子上，大人大量的我就不计较那么多，只小小地让他吃一惊，然后再告诉他，其实，很久以来，我一直都……
脸皮真厚！我偷偷抿嘴笑了一下，握了握拳头，静悄悄地靠近他。刚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听到他喃喃道：“冉冉，你为什么要走？”
冉冉，你为什么要走。
从来没有听过他有这样绝望的语气，像是被困住的野兽，受伤后无力逃脱般嘶然，找寻不到任何出路一样的茫然无措。
他一直都是那么温和，看着他的时候，让人从心底都要泛出暖意出来。
我的脚步僵住了，这才发觉出不对劲出来。空气里弥漫的都是酒味，床脚乱七八糟躺倒着几个酒瓶，连旭居然喝了酒，居然喝了这么多的酒！
冉冉。我知道的叫“冉冉”的就那么一个。
——尹冉。
在心底咀嚼了一遍这个名字，我扯嘴笑了。原来青青说居然会是真的。尹冉真的是连旭的女朋友。
而她现在出国了。她不要他了。
我当作八卦和笑话听的事，居然是真的。
连旭却没有告诉我。
心里又酸又涩，还有股浓重的讽刺感。我走过去抢下他的酒瓶，轻声道：“不要这样，小哥哥。尹冉……”憋着股劲儿，咬牙克制住复杂的阴暗心理，以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尹冉她，她才不值得你这样。”
“你懂什么！”他一挥手，弄得我一个趔趄。
望着我的双眸夹杂着鲜明的怒气，那黑漆漆的眼底全然不见了往日的温和，而是种让人心惊的狠厉，凛冽的寒意倏然沿着我的脊背钻上来。
他眼睛有些红，声色暗哑：“走开！不要管我！”
我退后两步，手撑住衣柜，肘部碰到了衣柜角，尖锐地疼。嫉妒的刺尖利地生出根来，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勇气支撑着我一字一句道：“连旭，尹冉不要你，我要你！”
他轻嗤了一声，不说话。姿势连动都没动一下。
我有些焦虑，语气急躁，横冲直撞地：“连旭，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我一直努力，就是想考上你在的大学，和你在一起！”
这原本就是我想说的话。
只是我想到没想过，说出这句话居然是在这样难堪的场面下。
我喘了口气，心里揪紧一样的疼，茫茫然地看着他，明明紧张得手心冒汗，却不肯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时间像是凝滞住了一般。
我的脑子里似乎有个时钟在走，嘀嗒，嘀嗒，在我空旷的心底不动声色地敲打着。我觉得胸闷，明明空调的温度打得很低，却只觉得热得心烦。窗子外有汽车驶过，响起了不耐烦的喇叭声，仿佛很近又仿佛很遥远。
无法专注，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居然是昨天陪小表妹看的动画片，圆乎乎的小球孤独地弹跳着，到处寻找走失的同伴，它没有眼睛，看不到路也看不到人影，听到声音就莽撞地冲过去问有没有看到它的同伴。
被嘲笑，被戏弄，最后小精灵把它同伴的声音录下来，丢在它旁边。它听出同伴的声音，死命抱住录音机，又亲又跳。
小表妹和我看得哈哈大笑。看，多傻的小球。
死寂不知持续了多久，他的声音才响起来。低低的，听在耳里却分外清晰。
“对不起。”他慢慢开了口，眼睛中不带任何感情，那样的冰冷淡漠，每个字都让我的心更往下沉一分：“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
“所以，这与我无关。”
“连旭……我……”我生平第一次跟人告白，居然落得了这么个下场，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只讷讷地看着他，说话都断断续续的，“我知道……可是也许只是因为你……没有试着去……也许时间长了就……”
我仍旧抱着一丝摇摇坠坠的希望咬牙坚持。
然而，他开口打断了我的语不成章。
“我想你误会了。”
他那么不耐烦的神色。
我想他不是连旭，他不会是连旭，不会是我仰慕了那么久的连家小哥哥。眼前所见的都那么没有真实感。
那么，这是梦吧，接下来听到的话，也只是幻觉吧。
“我说了不喜欢，就是真的不喜欢。——不是时间的问题。”
“很多时候，我都想告诉你，够了。”
“……一直被拜托照顾你，这也不是出自我的意愿。以为上大学后就不用继续了，你却一直这样。”
“本来不想说的。可是，你太任性，无理取闹的话，我也会觉得心烦。”
“抱歉，你走吧。”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走出他的房间，怎么回到家的。
连大哥还在客厅。幸好他家的房间隔音效果都很好，所以也许他什么都没听到。
他一定什么都没听到。
我冲回了家，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我抱着枕头，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都懒得拿纸擦，鼻涕蹭上去也不管，大不了被妈妈骂两句。
心里是沉甸甸的，空无一物的虚无。
哭舒坦了，我拿出志愿填报单，郑重其事地划掉了北京XX大学，一笔一划填上了上海H大。
原来，有些梦是必须醒来的。自欺欺人，只会在别人的眼里变得可怜和可笑。
我不允许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你不稀罕的，我就收起来。总有一天，会有人在乎。他会比你好很多倍，他会很爱很爱我，他也会是我这辈子最不想失去的人。
我想，我明明看得那么开。
为什么，心脏上还是像破了一个洞一样，冷飕飕的风刮着，那么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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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