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之恩

　　“姑娘手中的玉，可否借在下欣赏一番？”窗中人面带微笑，礼貌和善。

　　一时有些呆，他不笑倒也罢了，一笑，整个面容便鲜活许多，无端端在烛火月色的映照下绽放出柔和的光。或许是喝过酒的缘故，那双深黑眸子中的水光愈发明亮荡漾，连着脸颊上的一抹绯红，顿时将我身边这位裘大少爷比得如同杂草枯木一般。

　　裘大少爷总算是还没昏了头，见惊动贵客，也不自觉松了掐人胳膊的手。

　　“赵将军”我转过身，微微低头，行礼。

　　来到窗前，将脖颈上的玉解下，捧在手中恭恭敬敬的递上。他是官，我是民，既然这玉已经亮在他目光之下，再藏而不予也没什么必要，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好。

　　他拿过玉，温热的指腹在我手心浅浅抹过，有种粗糙的触感。

　　“这样的玉，在下当年也曾有过一块相似的。”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玉的边沿，举在烛焰前，看得仔细。玉中被光映射出来的凛字像个影子般投射在他脸上，明灭不定。

　　“只可惜后来不慎弄丢，再去寻也寻不到了。”玉在他手中转了个面，被放在烛焰上方，“若是没有记错，这玉还有个妙处。”

　　火焰烧灼下，似乎有什么从玉里冒了出来，丝丝缕缕渗透到周围的空气当中。香、满室芬芳，带着冬日阳光柔和而动人的暖意。

　　“将军的玉，当年是如何丢的？”我凑近过去，偷偷打量着他的面容，试图找出当年被顺手牵玉那位少年的影子。可惜看了半天，才发现早已忘记当年那人的面貌。

　　“家母亲手雕琢，原本打算雕只祥瑞麒麟，谁知道方雕出个雏形便再也无法完成。” 赵将军把玉从火上拿开，顺手从桌上拿起一方帕子，将玉上烟熏火燎的痕迹抹去，答非所问：“姑娘看看，这块玉可有麒麟轮廓？”

　　虽然这块玉看起来确实有四腿走兽的轮廓，但是麒麟也好，牛马也好，都像。他不正面回答问题，又不干脆说明想要这块玉，我反倒觉得此人藏头藏尾了。拍拍衣袖，我朗声笑道：“将军这么说，莫非是想贪民女这块玉不成？”

　　裘大少爷还立在房前没走，翠丫头也探了个头过来凑热闹，我倒是要看看，他有多想要这块玉。这么些人看着，还真不怕他硬抢。

　　“在下姓赵，单名一个凛字，玉是家母遗物。”赵将军闭了闭眼，将玉递回给我，轻声说：“今日不便，改日再上沈家茶铺向姑娘说明。”

　　“你怎么就认定是沈家茶铺？”我疑惑。

　　“月前巡游时，姑娘曾洒下一篮芙蓉花。”他笑起来，露出个回味的表情。

　　如果他真是正主，没道理不还他这块玉，就算他不是正主，真来讨要，就当报他当年的救命之恩，我也该给。只不过有些事情，没弄明白总觉得心里憋闷，就好比我现在，一心想知道他是不是当年的人。

　　赵将军倒真的将玉看得很重，第二天一下朝，官服都没换便匆匆前来。

　　这次他坦率许多，找了个僻静的房间便将之前种种全交代出来。我耳中听着他的言语，将记忆深处的当年情状翻出来一一对应，的确是他，连当年偷走的那床棉被上的花纹都说得一点不差。因为棉被的缘故，突然就想起姨母的毒打，于是有些气恼，便存了作弄的心。

　　“将军说当年被李家所伤，可是真的？既然伤了，伤在何处？伤得可深？”

　　“伤在后肩，右侧，深不深倒是看不见，只是修养了数月才好。”从头到尾，他一直站在门边，也不坐下，与我有问有答，不见失礼。

　　“既然如此，那便是伤得重了，”我看着他，目光从他的眉梢掠到眼角，又说：“这么重的伤，怎么会不留疤痕，将军说的话，总要有凭据才行。”

　　赵将军听了这话，突然呆滞，片刻后犹豫道：“姑娘真想要凭证。”

　　我微笑点头：“自然。”

　　于是他皱眉咬牙解开衣襟，一层一层缓缓褪下，直到将整个背部露出来。我心中感叹，同样是朝中武官，绍行风早晒得如同抹过两层桐油，他却还可以如此干净均匀，也不知是天生晒不黑还是保养得当。

　　仔细打量他的背部，确实有一道明显的痕迹，从右上到左下，斜斜分开半个后肩。当年的场景仔细想起来，印象最深的还是这个，皮翻肉卷，血糊成一片。

　　“我记得那时候偷了姨父的酒浇在上面，你都没有哼一声。”这样的伤该有多疼，想来想去，我倒是佩服他了。

　　“你”他猛然回身，抓住我的手腕，俶尔苦笑道：“当时被点了浑身要穴，发不出声音而已。”

　　这回便轮到我皱眉了，在清醒的状态下被淋酒精……想想都浑身酥麻，我当年真是残忍……

　　正酥麻着，门被人砰的推开，来人唤一声青柳，接下来便卡了壳。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