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羡莲花不羡仙

　　我，在很多次轮回之前，是天池的一枝莲，只因望他出神错过了花期，被百花仙子贬下凡间，历经轮回之苦。可每轮每世所喝的孟婆汤，总是抹不尽我对他的记忆。
　　然，这一世，我终于遇到了他，那个我因他而被贬下凡间的男子。
　　那时，我坐在莲花池边，出神地望着池中的莲花盛情地开放。如若不是那一眼，我现在想必也是莲花仙了吧？可是，清心寡欲了几千年，终于为自己疯狂了一次，被贬下凡间又有何妨？
　　“请问这位姑娘。”身后响起一句彬彬有礼的话语。我回头，一身洁白无瑕的长袍印入眼帘。抬眼，对上满是欣赏、安静的眼。仔细一看，那是我生生世世不曾忘记的眼。我惊呼一声，身体向后，险些掉入池中。他伸手握住我的腕拉我回来。我惊魂未定地抚摸胸口说：“谢谢公子。”他松开手，轻轻的笑意，如同春日的微风。
　　“请问姑娘，太师府怎样走？”见我起身，他也挺直身板。
　　“太师府？沿这条路向前走，大约半盏茶的时间便可到集市。集市尽头的大牌坊右拐，便可看到太师府了。”我指着池对过的小路，望着他。突然发觉，每次轮回所遇到的男子，能让我寻到他，都是因为他的眼。
　　“谢谢姑娘。”他向我作了揖，便转身离开。我望着他的身影，又一次的痴醉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对面的小路的尽头，我都不曾收回目光。
　　几日后，我向丹青坊送画，他站在堂中，望着一幅莲花图出神。我走到柜前，交出这个月的画作，他转身瞅着我，一脸的迷离，我对他笑笑，拿着钱离开画坊。
　　他追出来问我：“请问姑娘芳名？”
　　“莲。”我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的眼。他盯着我怔了怔，红透脸颊，说：“在下莫齐风。”
　　“公子有礼了。小女子现在要去锦绣庄，公子有事吗？”我看着他因我看他而羞红的脸，有些想笑。
　　“为感谢姑娘几日前的指引，在下陪姑娘去吧！”
　　锦绣庄的夏大娘很喜欢我绣的莲花荷包，我笑笑应对，看到莫齐风对着桌上的荷包出神。
　　拿了钱离开绣房，却发现莫齐风没有跟上来。返回去，发现他已买下那个荷包。
　　此后的几日，他日日来莲花池边，我便备上上好的碧螺春，与他谈笑风生。他告诉我，自从见到我，日日梦到一枝莲。
　　莲花的花期将尽，我坐在池边完成最后一期画作。不知何时，身后站了人。
　　“请问……？”我微笑着问。
　　她坐在对面，一身上好的绫罗绸缎，一张精致的脸。抿一口放在一旁的碧螺春，那是我每日为莫齐风准备的。只是，他已两日没有来。
　　“莫齐风……”她顿了顿，皱眉道：“他原是礼部侍郎之子，因被国舅陷害家破人亡，被家奴救出养大，并考取了功名。去太师府也只是为了依附太师而报仇。”她见我没有任何话语，只盯着她看，继续道：“只是，父亲要他与我成亲才能帮他。”
　　原来，她是太师之女。
　　“可是，他不愿意，他说他钟意于姑娘你，他愿意放弃报仇。”她低下头，泪水缓缓的流下。我明白，这位千金，定是爱上莫齐风了。
　　次日，莫齐风依然一身白袍，脸色有些苍白、憔悴。我为他斟好茶。他看着我，扯了扯嘴角，却依然扯不出当初微风般的笑容。
　　“公子现在最想做什么？”我也斟一杯茶，笑着望向他。莫齐风盯着我许久，轻声说：“我想，与你在一起。”
　　“公子现在为何还要骗我？”我笑着放下茶杯，看着杯中的茶起了涟漪。
　　“从第一次见姑娘，我就对姑娘印象深刻。虽然没有出身名门，却一身高贵的气质。一双巧手，惟妙惟肖的莲花，让我对姑娘仰慕已久。我真的没有欺骗姑娘之意。”
　　我知道。若他不对我心生爱恋，怎会对太师千金视而不见；怎会买下荷包日日装在身上，夜夜握在手中；怎会买下莲花图，精心的装裱起来，挂在房中，每每望的出神。这一切，她都告诉我，我明白。
　　“公子，能否带应我一件事？”
　　“若是让我放弃姑娘，那我是万万不会答应。”莫齐风转身离开。犹如我们第一次相遇，我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太师千金从我的小屋走出，眼中隐忍着泪水。手中握着我给予她的荷包，里面装着一张字条。
　　我上前握住她握着荷包的手，说：“妹妹，一定要助他报仇。”
　　后记
　　“莲花仙，你经历世代轮回，可曾为当初后悔过？”
　　“不后悔。”我看着天镜中显现的那张字条。上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下句“我怎能为了报仇舍弃你。”
　　他是地仙，若要成为天仙，需和我们一样，经历天劫。我是他的劫，他亦是我的劫。我们生生世世的轮回，却错过了对方。这一世，我为他可以报仇而投入莲花池。他为与我厮守而放弃了报仇。双双渡过天劫，升为仙。
　　我站在天池边，莲花全是含苞待放的骨朵。他踱到我身边，“当初当真不曾后悔？”
　　我侧身望着他，他依然一身白袍。嘴抿成一条线，眼神无焦距的望向远方。
　　“后悔？后悔当初没有与你厮守？后悔当初的轻生？如果是这样的当初，我后悔！”我坚定的说。看他转头望向我，满脸的温柔，满眼的怜惜。握住我的手，嘴角出现微微的笑意。
　　莲花提前了花期，世人惊叹不已。我与莫齐风，弃了仙位。
　　在莲花池边，我们过着平凡的生活。小屋的墙上挂着一幅画——一枝高贵的莲花。题字：“只羡莲花不羡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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