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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耳后一阵破空的轻啸,唐焉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一根闪亮亮的铝制棒球棒已然挥至眼前,带着刺眼的亮光,有着拼死一击的决绝。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她刚刚往右后方闪过了对方的拳头,往后的惯性还未到达可以向前的着力点。她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即将头破血流的样子,咬了咬牙,闭上眼睛尽量将头部的要害闪开。
噗——
一声闷响,却没有预期中的疼痛,睁开眼睛,却见一个身影硬生生接下这一棒,然后迅速反手握住那个持棒的手腕,一个完美的翻身,将那个偷袭者狠狠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注意你的背后,我不能总罩着你!”
那少年丢下一句,又重新加入“战局”之中。
唐焉对着他的背影点了点头,手下不再留情,身体力行着教练要求的“稳、准、狠”。她身上没有武器,若是纯粹拼搏力量和耐性都处于下风,唐焉一边以防守为主,一边伺机给予对方的弱点重创。外公曾经教过她,对敌作战,只求胜利不求过程,一旦抓住对方弱点立即穷追猛打,直至夺取胜利。因为,战场上,没有真正的输赢,只有生死,但凡轻微的差错都有可能导致数以百计的死亡。
一个,两个,四个……
躺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而站着的人也都面露惧色,不断后退,终于,纷纷扔下了手中的武器,拖拉着昏死过去的同伴,屁滚尿流地四散奔逃。
啪嗒——
手中不知沾染上谁的血的球棒掉在地上,膝头一软,跌坐在空旷的操场上。
空旷的故旧校舍,灰色的墙面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拆”字,橘色的夕阳将触目所及的景色晕染成了老旧照片的模样。软软地瘫倒在泛沙的操场上,唐焉觉得自己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胸口不断地起伏,仿佛自己被轻轻一碰就会即刻散为散沙。
“还好么?”
一只布满青紫血痕却又修长白皙的手伸了过来。
她粗喘了口气,伸出了自己颤抖的左手,然后,被紧紧抓住,一把拉了起来。
“嘶——”
那背光的少年紧抽了一口气,缩了缩肩膀,刚刚被球棒击中的后背因为拉扯的关系狠狠地抽痛着。
唐焉有些手足无措,身侧的拳头紧紧的握着,半晌才喏喏地说,“对不起!”
“嗯?”
捡起了自己和唐焉的书包,弹了弹上面的灰尘,少年伸手捶了唐焉肩膀一拳,笑道,“自家兄弟,说什么对不起。”
又指了指唐焉的一身狼狈,“还是想想等会儿怎么跟老头子解释吧!”
唐焉看了看自己破败的衬衣和裤子,又看了看少年一脸的青紫,列开一抹笑容,“你还是担心自己的脸吧!”
落日的余辉从少年的右侧洒下来,初现英俊轮廓的面庞高高地肿出了一圈,眼角有着浓重的黑紫,唇边还残留着血迹。原本飘逸的白衬衫已然变成了灰色,右边的衣袖颓丧地耷拉着,领口处几滴鲜红的血迹十分地触目惊心。可在唐焉看来,此时的少年却是最让人心动。
左胸口突来的一阵急速跳动,制住了她所有的呼吸,紧紧抓住了衣领却已然无法缓解那最初悸动带来的震撼。
“啐,都说了,别打脸的,就剩下这张脸能看了…”少年嘀咕着往前走,察觉唐焉并没有跟上,便停下脚步,回头道,“傻等什么呢?还不走?”
***
一辆墨绿色军用吉普车稳稳地停在欧式花园的天使喷泉前,一个身穿军装的士兵从副驾驶座位上下来,打开了后面的车门。一个高壮的男人走下车,朝身边的士兵点了点头,那人便上了车离开了。
男人鹰隼般的眼睛环顾四周,最后停在不远处那栋白色别墅台阶上那个俏丽身影,薄唇勾勒出微笑的弧度。
纯白色的丝质坠地长裙由两条纱带绕在颈后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蓬松的卷发绾了一个髻,用一只钻石发夹别住,精致的妆容让她看起来宛若剔透的陶瓷娃娃,面上的微笑宛如春风拂面一般。一切都是那么的端庄得体,只除了藏在身侧握着银色珍珠手包的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发白。
男人背着一个巨大的墨绿色行囊,下颚泛着浅浅的青,黝黑的皮肤有着经历风霜之后的粗糙,裸露在挽起袖子之外的手臂肌肉贲起,像是随时可以爆发出无穷力量。灰色衬衫开了三颗扣子,泛白的仔裤左膝上破了个洞,远远看去,整个人看起来落拓的要命,却又性感的令人移不开目光。
男人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在台阶下停了下来,微扬着头,依然是优雅的与他粗狂外表不相称的笑容,薄唇微启,低沉的嗓音好似唱歌一般,“小白,我回来了!”
她看起来有些激动,眼眶微红,扯开的笑容也显得僵硬,声音微微颤抖着,“欢迎回来,阿牧!”
这时,大门后闪出一个窈窕纤细的身影,双臂环胸歪着头一脸坏笑道:“我还以为今天是给我接风洗尘的呢,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她禁不住红了脸颊,别过脸,笑啐道:“本来是要给你接风的,谁知道你提前一天的飞机啊,昨天已经给你洗尘了,今天你可就算不上是主角了!”
“雅姐,这算不算是见色忘义啊?”女孩儿把胳膊架在白映雅的肩上,瞥了瞥矮她们几截的秦牧,贴在她耳边半是玩笑半是调戏地问。
白映雅凉飕飕的眼神递了过来,脸上是不咸不淡的笑容,“小焉,要不要我给那个让能你‘忘义’的人打个电话啊?”
唐焉顿时噎住了,举起双手后退了几步,“我先去换衣服,顺便告诉大家牧哥回来了。”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怎么,小七不知道小九儿回来么?”
白映雅耳边一热,那声音离得太近,以至于从耳根开始一直到脚跟泛起一层的鸡皮疙瘩,带着说不出的酥麻,过电一般窜遍全身。白映雅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眼角却看见那个罪魁祸首一脸张狂的笑容,大步流星地往大门走去。明眸一眯朱唇一抿,紧握在身侧的双手握得更紧了,白映雅心中默念,“阿牧,我们来日方长!”
半小时后,洗去一身的风尘秦牧换上了挂在衣架上事先准备好的一套黑色礼服,他对着镜子摸着光滑的下巴,颇有深意地笑着。
“老大,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你这么自恋啊?”一身白色西装的秦冽依靠着门框,一脸的吊儿郎当,身后隐约挂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秦牧回过头,眯了眯眼,揶揄道,“我以为经过这四年小九儿已经成了淑女,没想到还是假小子一个啊!”
唐焉偏了个头出来,依然挂在秦冽背后,吐了吐舌头,“我是想做淑女的啊,可是雅姐给我的那双鞋太万恶了,穿出来没走几步就崴了脚,这不,只能靠这根拐杖了。”说话间还拍了拍秦冽的肩膀,示意那个拐杖站直。
秦冽无奈地转过身,扶着唐焉一拐一拐地走进屋,坐在沙发上,抬起那只肿的好似馒头一般的右脚,啧啧叹道,“我也服了你了,这几年,还是没学会怎么穿高跟鞋!”
唐焉皱了皱秀气的眉,额前的刘海跟着抖了抖,“我没穿过那么高的鞋啊,整整十公分呐,你穿个给我看看!”
秦牧用余光打量着唐焉身上的白衬衣黑西裤,淡然道,“鞋就算了,要是映雅看见你连衣服都换了——”话没往下说,只是凉凉地瞟了一眼做委屈状的唐焉,唐焉顿时浑身一抖,一股凉意窜上脊背,面色更加的委屈了。
“大——哥——”
软糯无比的柔声,带着些微的娇气,就这么缓缓地回响在室内,绕梁不去。
秦牧当场呆愣住了,伸出的手还保持着端着杯子要往嘴里送的姿势,僵在原地,许久缓不过来。
“小五,”秦牧扭了扭脖子,一脸受惊,“这就是你这几年教育的成果?”
秦冽用力地憋着笑容,点了点头。
秦牧单手遮脸,看不下去地摇了摇头,瘫坐在酒红色的沙发上,喃喃地说,“神啊,把原来的小九儿还给我们吧…”
这时,门外踢踢踏踏的高跟鞋声由远至近,刚刚还揣着一脸得逞坏笑的唐焉立刻蔫了,四处踅么找藏身之地。
“唐小焉,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揪你出来?”
这声音柔媚的可以捏出水来,却让唐焉煞白了一张脸,拉住秦冽的衣角露出求助的目光。
秦冽回头看了一眼泪水汪汪的唐焉,伸出手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笑了出来。唐焉稍微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多少有救了。
“雅姐,我脚疼——”
唐焉噘着嘴,伸出右脚,左手掐住自己大腿最柔软的地方狠狠地转了180度,迅速飙出两泡热泪。
白映雅看了看那个确实红肿的不像样子的“猪蹄”,嫌弃地撇了撇嘴,“真没用,这几年在法国不知道都学了些什么了——”
“阿冽——”
“嗯?”一直坐在唐焉身边扶着她腰的秦冽无害地笑着,“雅姐,小九儿这样,恐怕是——”
“你押着她去换衣服,我刚定了一双平跟鞋,马上就送来了。”白映雅打断了秦冽的话,又转过头冲着正呲牙咧嘴的唐焉说,“今天能请的我全请来了,你要是敢放我鸽子,就先做好准备去非洲过下半辈子!”
唐焉看了看对她摊手做无奈状的秦冽,只好忍辱负重地先点头答应下来。
秦冽扶着唐焉一跳一跳地去上药换衣服,屋子里只剩下白映雅和一直坐在沙发上看戏的秦牧。
秦牧转着玻璃水杯,目光透过杯子迷离地望着对面壁炉温暖的火光,“我以为你会帮你弟弟,可是早上郎峻坐了最早的班机去了巴黎——”
秦牧侧着头,眯了眼睛打量着坐在旁边小沙发上的白映雅,“我看不懂了,小七和郎峻都被你推开了,你到底是要帮哪边?”
白映雅一边深呼吸抗拒着秦牧不自觉的放电,一边低下头抚了抚已经很是平整的裙摆, “我谁都不帮!”她突然想到什么,骤地抬头,皱了皱小巧的鼻子,俏皮一笑,“我帮的是小九儿!”
“嗯?”秦牧挑眉等下文。
“小九儿啊,是个太认死理儿的孩子,某些事上面又太被动,我只不过是在后面推她一把,让她认清自己的心,看清楚现实罢了!”白映雅一脸很明显的故弄玄虚,秦牧却也不深究,一口口轻啜着杯中的酒。
“你都,不问问我这些年过得好不好么?”白映雅的语气怎么听都有着深闺怨妇的嫌疑。
“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秦牧转过头一脸受教的谦虚。
白映雅却被他的无辜气得柳眉倒竖,刚端起的杯子啪一声摔在了茶几上,别过头不说话。
而秦牧也不哄他,只是嘴角含笑地看着她因为扭头而曲线毕露的侧脸,那视线仿佛燎原的星火,每经过一处都燃起熊熊烈火,烧得她坐立不安。就在她几乎要在这样的沉默中窒息时,秦牧开了口,“那样的问话太多余,你过得好不好我怎么会不知道?”
白映雅被惊得眼眶一热,眼中涌上了太多的感动,就在她打算转过头与秦牧深情对望时,却又听到那个男人慢吞吞地说,“你啊,只会让别人过得不好,怎么会让自己受委屈呢?”
“你——”白映雅站起身,“火热”的目光将秦牧“万箭穿心”后,踩着纤细高跟的鞋子仪态万千地走了。她没看见背后那个男人脸上深深的笑容,和满满的宠溺与爱恋。
“小九儿,你已经进去半个小时了,再不出来的话雅姐真的会杀进来哦!”秦冽靠着门框对着门内和繁复的礼服对战的唐小九童鞋。
“好啦,好啦,催什么!我这不就出来了!”唐焉九别别扭扭地打开门,却把自己遮掩在门后。
“怎么”秦冽双臂环胸,“你这是要这扇门做你今晚的舞伴么?”
“我是觉得吧,这么久没回来,突然给大家这麽大的惊喜,万一有人扛不住,我怎么担得起——”唐焉还在门后磨蹭,秦冽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一把把唐焉拉了出来。
珍珠粉色的礼服裙摆及地,较高的腰线让原本拥有着傲人身高的唐焉更显得亭亭玉立,削肩无袖的设计更是突出了她细瘦的模特般的身材。高高绾起的头发,被几只看似无序实则刻意的水晶发夹装饰着,鬓边几缕散发慵懒地垂下,那害羞似低垂的眉眼、局促地紧抿着的唇,秦冽看的经有些口干舌燥。
“好了,我看你收拾的也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秦冽揽过那个细瘦的肩膀,尽量不让自己的眼睛溜向那个繁复薄纱掩映下的丰盈。
而唐焉却还在纠结着这件对她来说过于暴露的礼服,“我是不是再加件外套比较好啊?”她单手掩胸,另外一只手拎着过长的有碍于行的裙摆。
秦冽突然停下了脚步,唐焉没注意,一头栽进了秦冽的怀里,秦冽在心中无声地呻吟了一下。
“我发誓,雅姐替你选的这件礼服很好看,你不用换衣服,也不用加什么外套,”秦冽热烫的双手牢牢按住唐焉的肩膀,认真地说“不管怎么样,待会儿你是必须要到人前去晃一圈的,哪怕只有一秒钟。你放心,我在你身边,不会让你太尴尬的!所以,你给我听好了,不许搞怪、不许临阵脱逃!明白了?”
唐焉看着一脸严肃的秦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秦冽稍稍放下了心,重新扶着她的肩膀往大厅里走。
近三米高的金色大门缓缓打开,极尽奢华的宴会大厅缓缓铺展开来,唐焉顿时手心冒汗,脚下有了几分迟疑,可那只不知什么时候滑落在她腰间的大掌却将她强行推往迎面而来的陌生寒暄中去。
远远地,白映雅看着唐焉略显僵硬的笑容,满意地朝她身边的秦冽举杯示意,得到回应后满意地笑了笑。而围绕在唐焉身边的名流阔少有着以平方数增长的趋势,唐焉无助地往背后看去,却只看见被人群远远隔开的秦小五正和一个气质温婉的美女聊着什么,还不时地耳语几句,逗得那美女笑得花枝乱颤。唐焉心中腹诽秦小五不顾朋友义气,恨恨地转过头继续以僵硬的假笑应付着越来越多的精英们。
“这就是你所谓的‘帮’小九儿?”秦牧和几位长辈打过招呼后,看到了腹背受敌的唐焉后,慢慢踱到含笑的白映雅身边。
“是啊,我让小九儿看到,她除了那个不争气的沈奕之外,还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秦牧缓缓地转动着手中的高脚杯,“我不认为这是个好办法!”
“我也不认为!”白映雅歪着头一脸无辜,“不过,这是现下唯一可行的办法,在沈奕和郎峻回国之前!”
秦牧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仰头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扭头将空杯递给经过的侍者时,他看见某个熟悉的身影,略皱了皱眉,“你请了殷家的公子?”
“你是说殷二少?他也算是A城有头有脸的富二代,不发邀请说不过去。”
“不是,我是说殷峥,”秦牧顿了一下,“还有他老婆!”
“什么?”白映雅惊异地转过头,看着那对刚刚进场的一对年轻人,男的俊朗无铸,女的闭月羞花,堪称一对璧人。可这二人却让她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你帮我看着小九儿,我过去拖住他们。”
秦牧无言点头,十分绅士地做了个请。白映雅走了几步,又不放心的回头,似乎是还想叮嘱几句什么,却被秦牧抢白道,“实在不行,我想办法放小九儿走就是了。你过去吧!”
白映雅这才堆起和善的笑容,慢慢地将大家闺秀的气场铺散开来,一步一个脚印地朝着那对璧人走去。
秦牧目送着白映雅与那对璧人礼貌地寒暄,优雅地绊住他们前行的脚步,见他们介绍给四周不咸不淡的朋友,又恰如其分地遮挡住每一个有可能看到小九儿的视线。秦牧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眼中荡漾着的已经不仅仅是温柔尽现可以形容的了。
“唐小姐,可以请你跳个舞么?”
一个身穿黑色礼服扎酒红色腰带和同色领结的男人,从唐焉的身后优雅地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抱歉,我——”唐焉支撑着毫无知觉的面颊,挤出恐怖的笑容,这些动作却都在一回头的瞬间停摆,“沈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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