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暧昧

　　妈妈看了我一眼，阴沉的目光落在了我身后的杨珩身上。
　　“他就是杨家的儿子？”妈妈的语气很生硬。
　　“哦。”我掩饰地接声，“妈，来之前怎么没有事先说一声，像我今天这样加班晚了，害你在外面等这么久，我给你留一把钥匙吧。”说着便打开门，一回头，看到杨珩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们，显然是因为妈妈的态度让他产生了疑惑。
　　我若无其事地朝他笑笑：“这是我妈，你还没有打招呼吧。”
　　杨珩有礼地向妈妈问了声好，可是妈妈却根本没有看他，不理不睬。我向杨珩使了个眼色：“你先回去吧。”
　　他浅笑着点了点头，又和妈妈到了别，转身下楼。
　　“你怎么可以和杨家的人来往？”
　　空旷的客厅里，我沉默地承受着妈妈的质问。
　　“原来你一直在瞒着我，只说什么在大公司工作，难怪不让我来看你。你究竟想做什么？难道你真的爱上了杨家的孩子？怎么可能，过去的事你都忘了吗？虽然你当时还小，可是失去一名至亲的痛苦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忘掉。我不反对你找男朋友，但为什么是杨家的人？我不想再失去另外一个女儿啊！”
　　说到后来，她泣不成声。
　　我不说话，埋首饮泣。
　　“你明天就去辞职，不要再跟杨家人来往。”
　　我泪眼模糊地拼命摇头。
　　“答应我，不要再见杨家人。”她抓住我的手臂使劲摇晃，晃得自己的泪珠纷飞。
　　我摇头，摇散了泪珠。
　　“妈求你了，求你了好不好，你答应我不要再见他。”
　　“不——”
　　“啪！”
　　我的脸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如果你不答应我，那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到你吃亏的那一天不要来找我——”妈妈浑身不自禁地打着颤，说出来的话也狠狠地刺伤了我的心。
　　“妈——”我失声喊了出来，我的心仿佛被生生地剜掉一块肉，鲜血淋淋，痛彻骨髓，“我记得，我什么都记得，一刻也没有忘记过，所有的一切我都记得，所以我更加不能答应你，我要杨家人偿还欠我们的，我不能让姐姐就那么冤死！”
　　我透过泪雾模糊地看到妈妈的脸上震惊的表情。
　　“你要——报仇？”她的嘴唇轻微但是急促地颤抖着。
　　我点头：“你知道吗，妈，杨氏最近的丑闻就是我捅出来的，他们已经因为这件事卖掉了杭州的地产，可是这还不够，这仅仅是经济损失，我要让他们承受我们曾经受到的一切，我要杨照不得好死。”
　　“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冒险，我们怎么可能都得过杨家，孩子，我们不要报仇，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妈妈脸上的表情转了几转，震惊、痛苦、伤心、担忧……，一瞬间都从她的脸上闪过，她哭得眼睛红通通的，“你知道吗，仇恨会将一个人毁灭的，她伤害的不仅仅是你的仇人，还有你自己啊，如果当初我跟你爸爸也像你一样，那你怎么办？你现在就不能考虑一下我们吗？”
　　我摇头。
　　“我没有冒险，”我直视着她，“妈，我正在一步步地走向成功，杨琛有可能会坐牢的，我不会做犯法的事，不然的话，我也不会隐忍这么多年。杨家不久就会垮掉的，我不能看着我以前的努力白费。妈，你放心，我报仇的同时一定也会保护好自己的，你放心。”
　　她的眼神变得抽离而冷肃，似乎在看一个她不认识的人一样。这种眼神令我痛得几乎不能呼吸，我想要继续安抚她，却听到她痛心而悲伤的声音：“孩子，你被仇恨蒙蔽了，这样做会伤害到你的。”
　　“不会，”我坚定地摇头，“从九岁那年开始，我等了十五年才有报仇的机会，我怎么会让他们伤害到我。”
　　“你疯了，跟我回家。”她一把拽住我，将我拖出门。
　　“妈——，我不回去！”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滂沱大雨，茫茫夜色中只听到无边的雨声。
　　我被妈妈拖进雨中，从里到外立即湿透。豆大的雨滴砸在脸上、头上、身上，生生的疼，呼吸都显得十分困难，冰冷的寒意直沁入骨髓，妈妈的声音在雨声中几乎被淹没。
　　“你清醒一点，你清醒一点！”我勉强听到她的声音，大雨砸的人头皮发麻，脸颊生生的疼，几乎要失去知觉。
　　“我很清醒，我不是一时冲动！人的冲动不会持续十五年的，妈！”我声嘶力竭地喊着，似乎不是在说给她听，而是在告诉上天我的决心。
　　“你为什么要这么气我，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妈妈一下子坐在地上，歇斯底里地抽噎着。
　　“妈，妈你别吓我，你怎么了！”我吓得抱住她，希望能止住她的颤抖。
　　她突然推开我，向雨幕中走去，只是几步便不见了踪迹。我的内心顿时一片荒凉，茫茫雨夜中，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我一个人，孤苦无依，呆呆地坐在雨地里，完全地失去思考的能力，失去意识……
　　朦胧中有个人出现，似乎在跟我说话，可是我的人便只有单调的滂沱的雨声，完全听不到其他的声音，黑夜中，模糊地看到他对着我开口，却茫然无措的无法获得任何信息。
　　世界失声了，世界失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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