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所以

　　“西奥尼……”
　　林所正在去自己房间的小径上，暗香浮动，月移影动，夜色迷人。
　　“西奥尼……”
　　林所撇开头，忽略了那个正在呼唤他的声音。
　　“西奥尼·格鲁艾尔。”
　　声音倒是一点都不介意林所不搭理他，反而倒是开心地厉害。
　　“男孩。”
　　这次倒是没有了酸牙的咔嚓声，似乎就在眨眼间，那个声音就变成一个……一架粉色骷髅，出现在他的眼前，吓得林所后退几步。
　　“R？”
　　“你早猜到是我，是不是，男孩？”林所看到R露出一个笑，说不上是怎样一个笑，在林所看来，却是说不出的别扭。
　　林所讨厌那个笑。
　　“男孩，有些事情不是用来逃避的。”R的头伸到林所眼前，R看着距自己不到几厘米的男孩，他们之间太近，他都能感受到林所呼吸带起的空气的震动。
　　男孩呼吸得很小心，在努力压抑心底很多东西。
　　他还想再说什么，话到嘴边，已经变了样，“从前，也有一个像你一样的男孩，他甚至比你还有脆弱。”
　　R将头一点点远离林所，向无尽的黑暗伸去，他本没有将那段往事讲出来的准备——那一段美好的曾经，让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讽刺，现在却……
　　R眯着眼睛，抬头望着头顶的一轮弯月，眼中竟是说不出的深情，“那个男孩……”
　　“那个男孩怎么了？”
　　林所有些等不及地问出来。
　　林所只一句话，就将R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R笑，“就是很恶俗的剧情，最终功成名就，情人在怀。”
　　“这就完了？没有了？”林所被这个很具噱头，其实没什么内容的谈话惊悚到了，“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R说这话的时候闭上了眼，眼睛有些酸涩。那些曾经的，美好的痛苦的，那里是他几句话可以概括叙述的？那些沉淀在时光里的一切，无论幸福与否，不是一个外人，凭想象可以猜到的。
　　他自己，几乎都不敢回忆当初，那时的点滴小事，如在昨日，令他长号而不自禁。
　　说出来？还是算了吧。

　　“你是谁？”
　　小路的转角处走出一个男人，不，是一个可爱的孩子。穿着白色的睡衣，看似丝绸的衣料在月光下流转光华，略长微卷的头发披在脑后。天！他出来一定很着急，否则定然不会如此没有形象……
　　男孩歪着头，看着林所，湛蓝的眼中闪烁着好奇，“你是谁？我从来都没有看过你。”
　　“喵——”一声悦耳的猫叫，像是对男孩的话的肯定。
　　林所这才看清男孩手上还抱着一只黑猫，它绿色的眼睛在如墨的夜里，有着骇人的邪魅。
　　林所忍不住往R所在的地方望去，粉色的骷髅仍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大方方地站着，哦，不……他现在趴着。
　　看起来，他倒是一点都不怕被人发现。
　　林所转头看着男孩，他并不想行礼，不得不说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压抑地过上一天真是痛苦啊。
　　“我是西奥尼·格鲁艾尔。”
　　男孩依旧笑得天真烂漫，他抱着黑猫走向林所，柔软得鞋底与冰冷的青石地面摩擦，发出细碎的声音，“我是巴尔迪尼·格鲁艾尔。”
　　巴尔迪尼的手一直顺着猫脊抚摸，黑猫一直懒洋洋地闭着眼，像是在享受巴尔迪尼的抚摸，除了刚才。
　　林所偷偷又向R望去，巴尔迪尼并没有发现他，林所不知道是属于巧合还是他故意视而不见。
　　“你在看什么？”
　　林所连忙转头，看到黑猫用一种很锐利的眼神扫了自己一眼，然后再往R的地方撇了一眼，最后弱弱地叫了一声，合上了绿色的眼睛。
　　林所无助地又往R的方向看去，他不知道说什么。
　　——说什么都没有？他并不确定巴尔迪尼有没有看出什么。
　　林所听到一阵低沉的笑声，“他们看不见我的。”R笑得有些花枝乱颤，好一会才恢复正常，R将头凑进林所，“要知道能看到我是你的荣幸。”
　　荣幸？
　　林所盯着R美丽而又透着粉的骨头，打了一个激灵，还是算了吧。
　　R又是笑，这次但是没有发出嚣张的笑声。明明什么也没有的脸上，林所居然可以看出他现在在笑。
　　林所狠狠地瞪了眼R，他明明是在担心他哎，好吧，也有一点点担心自己，但是为什么自己要被他嘲笑呢？
　　林所回答巴尔迪尼，“那儿什么也没有。”略有停顿，林所又说∶“月色很漂亮。”
　　巴尔迪尼笑。
　　林所向巴尔迪尼行了一个再见礼，就要离开。

　　R看着气冲冲离去的男孩，笑得诡异。
　　“这一点，倒是像极了他呢！”
　　……只是他身边已经有陪他看月亮的人了吧！

　　“巴尔迪尼·格鲁艾尔？”R问走得急忙的男孩，“西奥尼，你难道没有任何想法吗？”
　　林所略微放慢脚步，“厄，好像没有。”
　　……我就知道。
　　“他和你一样姓氏。”R小心提醒。
　　“我看出来了。”
　　R一脸郁结，他根本不该对林所的脑子有任何期望，“你知不知道你有三个哥哥。”
　　“我有哥哥？”林所停下脚步，看着R，“西奥尼有哥哥？”
　　……那明明不是一个疑问句，好哇。
　　R对于林所的这种诡异存在充满好奇，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林所报复自己故意的行为。
　　林所看到R无语地搭着一张脸，心中一股恶气终是被发泄出来，此时他感到一种满足感填满了他的胸，“我知道啊，有三个。”
　　……原来你知道啊。
　　“还有呢？”
　　“没有了，这些不够吗？”林所继续走。
　　……不够。
　　R不打算再折磨自己，“你有三个哥哥，分别是尼科·格鲁艾尔，沃尔特·格鲁艾尔，以及巴尔迪尼·格鲁艾尔。”
　　“你是指，他是我的哥哥，第三个哥哥。”林所点出R想说的东西。
　　“是的。”R点头。
　　“但是，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孩子，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而且，是一个漂亮可爱的孩子。一点也不像是他的哥哥。
　　“他被人下过诅咒。”R说。
　　林所皱眉，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初到的人，这里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很陌生与无解，“诅咒？”
　　R并不想帮林所解释这个复杂的名词，他深知，一个名词会牵扯出许多个名词，那是一件很累人的事。
　　“他大概是在十六岁的时候被下的诅咒。”R假装林所问他的是诅咒的内容，“自从那时，他每天晚上会变回他十六岁的样子，做一些事，自己完全没有印象的那种，直到大陆上第二天的第一道阳光穿透雾霭。”

　　林所并不介意R没有向他解释什么是“诅咒”，他的心绪已经放在那个诡异的诅咒上了。
　　林所回想刚才那个男孩，是个看起来很脆弱的男孩，符合林所对柔弱的理解，安静地站在那里，怀里抱着优雅高贵的黑猫，皎洁的月色衬得他宛若仙人，飘邈遥远，不实际。
　　他记得，加里曾说过，他的三个哥哥都是很优秀，优秀到及至完美的存在。
　　“凭他们的魔法，难道不能使他脱离诅咒吗？”
　　“家丑不可外扬。”听了林所疑问的R摇头，“他们却是优秀到完美的人，但是他们……”
　　R摇头，叹了口气，“尼科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R耸肩，“或许没有，但是格鲁艾尔家族找不到他，外面一直流传他在游历世界。沃尔特在尼科失踪后的第二年开始沉睡，现在大概有十八年了吧。”

　　本来还勉强算是繁盛的格鲁艾尔家族仿佛就在眨眼间衰落下去，那时格鲁艾尔本来也只是靠尼科三兄弟撑着门面，在短短两年里一个失踪一个沉睡，还剩最小一个，却被人下了诅咒。
　　一个家族的崛起需要几代人的拼搏，衰落，在外人看来，总是那么轻易。
　　巴尔迪尼，身上肩负着的沉重，怕是没有几个人能够体会的吧。
　　而林所（西奥尼），这个人们以为早已死在黑暗森林的孩子，突然又出现在黑暗森林，像是黑暗中的一点火星。格鲁艾尔马上将他找回家族，也是一定程度上的病急乱投医吧。

　　失去了原来好的，被逼无奈之下，也渐渐学会了将就。
　　真是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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