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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载云帆义满舟
“你这是何苦?”
“不苦的。我甘之如饴。”
允和欲言又止,看着我的目光饱含深意,从小穿一条裤衩长大的两娃娃知己知彼,双方的心思都摸得异常通透。
“行。无悔便好。”低头,写信,毛笔却是捏得过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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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已被亲友顺利转移到安全地方。三姐由乔家藏着谎称染了天花不便见人。二姐自我八岁时失踪后就再难寻返。一大家子逃的逃散的散,最终结果还是听天由命的罢。”
为了让小千安心,我简单而快速地将自己返回迥霄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通。直到他泄了口气,我便知他心结方解。
酒坛见底,我摩挲着杯缘,杯身上的祭蓝釉绘得栩栩如生,忽地忆起一事,于是转身唤醒了半昏睡的藕衣男,“借方兄,沿途而来你可见到寿带鸟的大片的迁徙?”
“是的,往常这个季节它们便开始往东部飞了,我从天原赶来时头顶呼啦啦飞过来一大片一大片鸟,祈月兄有此一说,莫非有何不妥?”
纵北向南,刺猬沙漠将迥霄龟洛分为两界,交界处气候多变,两国皆占一半水火。
东部迥霄温润多雨,西部龟洛靡润多风,此两处犹多水杉,为寿带鸟的天然育巢。冬风始盛,龟洛的白寿带,迥霄的紫寿带成群而徙。
“除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迥霄龟洛二国推崇的圣兽还有寿带。然寿带生喜和平,一旦经历杀气便决不轻易返乡。前阵子战事方休,按理说寿带不会如此急于回巢,如今大批的出现倒又是什么道理。”
张借方摸摸下巴,笑眼弯弯,“游子在外思乡愈切,说不定寿带是想家了呢。”
“记得药都瀚农吗?”我捋起袖子,帮小千从顶层书架拿下印泥盒子,靛蓝的色彩当真好看。
“毕生至爱。瀚农是我老家。”张借方笑嘻嘻的,眼底不经意间滑过一丝留念,转而扭头看小千写字。
“风骨隽永,当有大侠风范~”
伸过头,看到纸上龙飞凤舞的“一日五万两”五字,我乐了,“小千,你这是准备坑谁了?”
允和哈哈一笑,“一个铁公鸡,平时赊账惯了,非请出衙门不肯补账。这次找了批棉绸生意想和我合伙被我拒绝啦。”
“五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且看那家伙如何回应了。”借方嘶溜喝了口水,眼底浮出淡淡的水气。
“哎,我说你俩,刚不还在说寿带鸟么,怎么就扯到我头上了。”允和故意唬起脸,用毛笔“恐吓”我和借方不得拿他开涮。
借方哈哈一笑,决定充当粗神经,“对喔~祈月,我们接着聊瀚农~不理允和那个书呆子了~呐,瀚农可是个好地方唷!来,让我考考你,瀚农的主要出口货品是什么?”
“药材。陶土。棉纱。煤炭。”
“答对了!”借方眨眨眼,又道,“再考考你,瀚农的煤炭分为哪几种?”
“肥煤,瘦煤,焦煤?”
“没错!”借方拍拍我肩膀,情绪颇为高涨,“好家伙,这都是近几个月的资料,地方史志可没记载呢。来来,最后问你一题,斛将军谢世后,瀚农最高的山峰是哪座?”
“让我想想,瀚农最高的山峰?呃,望定丘?”
“你真的不是瀚农人??”
借方两眼放光,显然没预想过一外国人能将自己的小地方如此上心,于是大喜:“三个月前岫水改道,从白秋副城转到桐岭崖,和桐岭江汇合后流量猛增,生生冲垮了狼文洪防,注穿了山脚,狼文山至此输给了望定丘,成了第二高峰。”
狼文山处在刺猬沙漠外延,有成片的水杉林和槐树林。
寿带鸟最喜水杉,刺猬沙漠外延的这片土地又鲜少人群定居,因而此处是圣灵们为数不多的天堂了。
圣灵聚集处,大多会成为国家的主要祭典场所。
一般来说,初秋前后十来日是圣典要期,龟洛迥霄皆重传统,如今大战方歇,两国的祭礼虽无往日隆重,但必定会倾皇室之力而举行的。
借方摇摇脑袋,惨兮兮来了句:“两只皇燕鸣望丘,一行寿带入黄泉。窗含岫水千秋雪,门淌瀚农万斤泪。”
允和从书堆里抬头,无奈扶额:“选声,少陵野老若是听到今日一谈,定会不可自拔地爱上汝的新绝句的。”
玩笑间,忆起钰笙一别衷璉之迫,于是正襟危坐,“小千,最近我想置备些龟洛的药材,不知惘醸铺还在做生意没?”
“战争过后关卡增多,很多老字号都陷入绝境了。虽说柴米油盐贵,不过惘醸铺老板很厚道,药材仅仅涨了原先的三成,交付铺租路费和官税,堪堪够付伙计的银子。”
“舅舅他着实不易啊。”借方灿然一笑,为自家人不牟暴利的行为很是赞赏。
早在儿时便听说过借方这位舅舅的美名,张行水,张大善人。张大慈商。
他不仅是经商的天才,还是体恤百姓的大儒商。
关外入侵时,面对重铠锐矛的敌人他愣是一个子儿也不施舍给战争。
自然灾至,他勒紧肚皮咬紧牙关,倾尽全部家当把吃的用的全捐给了难民。
父王谈起他时语气都是尊崇和赞扬,我听故事听得心神激荡,恨不能早日长大快快敬那神人为师。
“京畿那边私商攫利,原料价格涨得宛如洪水,城网内外的当铺都不受支簿了,所有的交易都是现银,每次商家转账都要拖着一大车银子,匪徒肆虐镖局吃紧,日子是一天天愈来愈难过了。”
允和往椅背靠了靠,眉宇间有一丝疲惫,“秉宋探亲休了两月的大假,期间发报告诉我挺多迥霄的情况,想宿郓的生意较往常淡了许多,一些掌柜趁机要挟涨月金,能干的伙计数被辞退,真似糨糊一样的糟糕。”
我道:“小千,我那批货物虽不值几个钱,你在城内倒卖倒卖,看看能赚多少银子。余下利润我三你七,三份资金全入你股,你看如何?”
允和一愣,大口灌了一杯浓茶,酒醒了半许,“小赵你在开玩笑?!”
我摆摆手,正色道:“不跟你开玩笑。我来之前查过情况,龟洛役后最缺棉瓷,我手上这些货物全是赵府各家商号的精当,卖出去赚不了大利不过应该能填补下零头。你掂量掂量,找到好门路就甩了吧。”
允和眼底波澜涌动,敛着情绪推却,“不行,货没了你回去后定要受当家的惩罚的。”
我无谓地耸耸肩,“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府再不济现下还有一定的存底可以消磨。何况爹兄不在状况,我现在就是临时的当家,各店铺掌事能耐我何?”
允和定目许久,半晌起草了文书,推给我,“祈月,这情分我领了。这是周边的一些人脉,你看看,咱商量后落章。”
非常时期,各商户都把老客户看得死紧,小千倒好,一下子就把近三分二的人脉告诉我了,我心中感动怎可用天海翻覆这样的语词去形容。
冷静下来,眼角微吊,我把文书退了回去,“和哥,小弟信你。我非惯商,关键处还需看你,你就放手去干吧。”
“祈月。。。”
“嘘。”我竖起一根食指,笑着指指自己,道:“哥,我现下叫‘覃林’,执事的是紫色长发的‘桦坚’,我们一行五十人将在这里逗留十日,十日之后重返迥霄。”
允和心领神会,边瞥着大门边道,“覃老板,欢迎您到小店下榻,衣食住行您随便吩咐,一声过后,有伙计立马为您送上贴心的服务,一切望您宾至如归。”
道谢过后,踏着步子往外走,我道,“千老板留步,毋需多送。覃林可自行回房,再会。”
“嗳!覃老板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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