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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漫看花落玉阶前
我看似好不委屈的低着头跪在地上,眼睛却在认认真真地研究大殿内地砖上的纹理。
白隙歪坐在我右边的太师椅上,手上把弄着合起来的清流扇。
司渊则坐在我的左边,从善如流地拿起茶盖,抿嘴压了一口茶。
师尊坐在我的正前方,脸青得堪比林中苔藓。
而阮玉就一脸端庄贤惠地坐在司渊旁,那双慑人丹凤眼映着殿内烛火扑闪扑闪。
此时天刚过三更,那块地砖上的纹理我都快能背下来了,只能换另一块砖看。可眼皮开始变得沉重,我不合时宜地打了呵欠。
“咳咳!”
我被师尊这一声咳嗽弄得睡意全无,只能直起身子继续扮委屈。
师尊语气严厉,问我道:“初音,你可记得你今日答应了我什么事?”
我抬头,想起白天的确与师尊在霂訢廊有过一番交谈,吞下一口吐沫,“初音记得。”
师尊抬高了声调说,“你可是答应了师尊,这便收拾东西回栖梧宫,再不留在不周?”
“师尊!”
司渊低吼一声,差点连茶盖都拿不稳。
师尊哪里理他,只一句,“本尊在问初音。”
我慢慢颓下身来,声色竟就有了哽咽,道:“正是。”
“那便好,这其中的干系因果,我想我也不用再明说。既然你未婚夫君来接你,天一亮你们就启程罢。”他一字一句,说得掷地有声不容置喙。
从我和梦柯在山下喝得烂醉,稀里糊涂飞回不周,到司渊与我在院子里的对话,再到司渊和白隙掀了我降薷院的墙,我全都仔仔细细回顾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初音啊初音,既然决定忘却,你何苦爱自取其辱。
缓缓吸气站起来要走,司渊就淡淡问了一句:“你去哪里?”
我看他站起身一拂靛青色衣袖。
“没有为师的允许,哪也不准去!”
这句话说得我好似有根鱼刺卡在咽喉里,好酸,心口也疼得很。
我不敢看司渊的眼,我怕我又希冀看出点什么,让我好端端平复下去的凡心又起。我也不敢看白隙冷青的脸,我怕我又觉着对不起他来。遂只能偏头,正好看见阮玉那一双不可置信的惊愕,狠厉之色尽显。
得儿,看谁都是错。
“司渊?你如今连师尊的话也不听了?”
司渊又冷冷地道,“初音是我座下弟子,还是由司渊自己管教吧。”
师尊气得发作,“要不是她,你何苦去遭那天刑?你又何用渡修为往那药里?到如今你竟还袒护这不肖徒儿!好,好,好,你们就是把不周都掀了,我也不管了!”说罢袖子一甩,出了殿门。
我愣愣地看这变故,一时不知是走是留。
忽然间阮玉拉住司渊,看得我心里又一抽疼,那迷茫又苦痛的神色,不也曾在我脸上出现过么。
“司渊,你告诉我……你我可是要成亲了?”
那阮玉又道,“我等了你一万年,你方才答应。可你为何总是离我这般远。”
司渊远远地瞥了我一眼,抚了抚阮玉的肩,淡淡地道,“莫想了,后日不就成亲了么?”
我听着这些话,再看司渊轻柔地抚着她的手,眼里就不知不觉包了一团泪。
回到我那没有好院墙的院子,生生就照进了清晨旭光。昨夜的雪下得不大,但四处皆被染上一层白光。我抬手挡住,对身后的白隙说道:“这院墙,你大小得赔我个囫囵的。那戏本子,也得买个千八百本放在你宫里等我去看。”
他顿了脚步,只怔怔地望着我半晌,“你刚道什么?”
我转过身,对上他不知所措的脸。阿枣说得也对,白隙真是个俊朗端方的好青年,我也着实不该为了胡乱执着而负了他。
我轻笑,“怎么,答应了又忘了的?”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偏着脸黯然半日,挤出一句:“你可知,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
我心里莫名一悸动。
诚然我以前以为,白隙是位无所事事之流,自小便与我这怪性子的青鸾结了亲指不定多郁闷吧。毕竟那天阙内美女仙姝还少么,我着实不曾把自己跟他的关系多看重过。就这么不相往来了几千年,直到有日我在不周正闲得紧,菡江就跑来嘻嘻闹闹与我道,“嗳,你那未婚夫等不及跑来不周要人了。”
于是我跟菡江茗泽一起,缩着脑袋扒着门,从云霄殿外往里看。那璇玑君就歪坐在椅子上,手执一把清流扇与师尊和司渊谈笑风生,携风流倜傥。
当时我脑袋里黑黑地印出四个大字:“纨绔子弟。”
委实我以为我不认真,他也不当回事这么多年,到如今才知道,原来他从未与我玩笑。
我低头摸上自己稍稍突起的肚子,一时说不出任何。他却望着我,慢慢拉过我抱在怀里,“我想好了,这孩子定像你一般软嫩嫩得像棉,就唤白棉如何?”
我扯了扯嘴角,“你何不就叫他白面馒头算了……”
他吮吸着我的发香,“你若喜欢我也无话。”
我淡淡地叹了口气,白隙,我怕再欠你多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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