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香盈怀袖（温瑞安同人）

　　这是一间阴冷幽冷的屋子。
　　没有半分灯光的屋里，四个角落却分别站着一个人，四个人清一色状若死尸，脸色惨白，木无表情，挺身僵立。
　　屋子正中间，是一口棺材。
　　这幽黑的棺材里，忽然传出了凄厉的惨叫，棺材的边沿，也冒出了一缕缕的白烟。
　　——仿佛是幽冥的恶鬼将要从里面扑出一般。
　　那四个角落里的人，依然毫无动静，无动于衷。
　　一袭白影在夜色中一掠而过，仿佛是幻觉。
　　这里，距离痛苦街，不过隔着一排房屋而已。

　　朱小腰带着尚在昏迷中的莫棠雪，身形轻巧，在屋顶上一掠三丈。
　　她虽然不愿意先走，留下苏殷独自对付敌人，但是她更不愿意拂了苏殷的意思，又或者，她这一去，也含着些许找救兵的意思。
　　不过，九幽神君已经废了，而苏殷看样子只是损耗了一些力气而已。朱小腰已经看得出来，对上天下第七，苏殷至不济可以全身而退。
　　九幽神君的魔功确实诡异莫测，或者对上别人，甚至能败中求胜，但是这次他显然是弄巧成拙，苏殷既然亦是此道中人，反而出其不意，重创了这老鬼形神。
　　——却不知有没有神魂俱灭啊！朱小腰有些幸灾乐祸地想着，脚下却一点不慢。

　　朱小腰忽然毫无征兆地扬手打出两点飞星。
　　飞星直击暗处。
　　那暗处忽然传来一声轻笑，随即，剑气锋寒！
　　朱小腰手里还抱着一个人。
　　但是她

　　一个神清骨秀、艳媚自蕴的女子，她发出了剑气，手中却没有剑。
　　“雷媚！”朱小腰已经认出了她。
　　雷媚轻轻地笑，“久见了。”
　　朱小腰冷笑，“我从来不想看到六分半堂的人。”她忽然又补充了一句，“风雨楼的也同样不想看到！”
　　雷媚俏笑起来，纤手指了指莫棠雪，“你把她留下来就可以了。”
　　朱小腰一怔，“你要她做什么？”她笑了笑，“我倒是可以把人给你。不过晚饭之前，最好别麻烦刘捕神亲自去你们六分半堂接人。”一个雷媚，还不怎样，问题是黑暗中还隐藏着一个和雷媚不相上下的高手。朱小腰并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但是莫棠雪却也不是她什么重要的人。
　　雷媚笑道：“我怎么敢……怎么忍心伤害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我只是奉命带她去见一个人而已。”
　　朱小腰干脆道：“好！”她竟然就将莫棠雪直接抛了过去。
　　雷媚娇声而笑，宛如黄莺，“多谢了。”
　　朱小腰的声音随风而逝，“希望你要带她去见的人不要是雷恨这种，否则，这开封府中谁也保不住你。”

　　街上只剩下苏殷一个人。
　　这冬夜里没有雪花，但是这素衣雪裙的纤秀女子，只是静静悄立街头，便有种雪絮飞花纷纷而落的感觉。
　　苏殷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街道尽头的小庙。
　　那里的人从开始就一直在窥视着，但是现在，好像又不存在了。
　　苏殷的灵觉从来不会有错。
　　既然对方已经放弃离去，那么，也不必追究了罢？
　　苏殷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节外生枝的人，常常会产生“不计较也罢”的想法。这种性格，放在一般人身上应该叫做软弱，但是放在苏殷这样的人身上，却是一种极为强烈的自信自傲。
　　她抬起手捋了捋鬓发。

　　其实，有些可惜。为了九幽这老魔头，她的“十三心魔剑阵”已经出动了七柄剑，虽然重创了九幽的神魂，却未能一次斩草除根。
　　苏殷明白，如九幽神君修炼的那种邪法，除了那寄托外物的绿纱神魂，还须得有一处存放肉身和一小部分神魂，因此，九幽虽然元气大伤，却还活着。
　　若是一意要剪灭其人党羽，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在开封府中，还是收敛些罢！苏殷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她极少杀人，但是九幽这一派的功夫实在邪门，如残害幼童而练的卧龙爪，汲取女子元阴而练的落凤掌，放在前几年，她恐怕便会大开杀戒。现在，算这阴九幽好运罢！
　　不过，将来等着他的每月一次走火入魔，却不知阴九幽还能熬过几次……
　　苏殷抬头看了看已经从云中显露的月色，平素暗中护卫的十三剑侍不知是被绊住在哪里了，不过好在没有损伤。她已经感应到他们正急速向这里赶来。
　　这件事若是小白知道了，想必会恼火自己自作主张的罢？不过，事情总算完成了，大不了被他埋怨几句。想到白愁飞，苏殷露出一抹微笑，她不再停留，步履轻盈地走进了一条幽黑的小巷。

　　但是她甫一走进这条小巷，脸上便露出了一种极惊讶的神情。
　　小巷尽头站着一个人，一个白衣人。
　　那人的面目秀雅俊逸，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却明如晨星。
　　苏殷苦笑。
　　“小路……”她下意识地唤出这两个字，心底却泛起苦涩。
　　狄飞惊已经向她走来，却在五丈远处便停下了脚步。
　　“苏姊。”狄飞惊嘴唇微翕，轻轻读出这两个字，意外地温柔。

　　苏殷的神色忽然变了，变得意外的伤感，她还在笑，但是那笑容已经带了几分凄清，“小路，你也要来与我为难么？”
　　狄飞惊咬着唇，只是站在那里，仿佛一个做了错事的倔强少年。
　　苏殷又叹了一口气，“那么——”
　　她的身形几乎是瞬间从原地消失，然后突兀地出现在狄飞惊身前，这一瞬间的突变，没有任何人事先看出端倪，更绝无可能避开。
　　苏殷竟然抢先动手！
　　苏殷抢先出手，在眼光锐利的人看来，原因只有一个——
　　那便是，苏殷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时间越流逝，对她越是不利！她没有把握胜过狄飞惊，甚至没有把握立刻逃离。
　　因此她选择速战速决，哪怕两败俱伤，也要取了狄飞惊的性命！
　　而狄飞惊，是否能逃脱她这雷霆一击？

　　一只纤美如玉的手，堪堪印上狄飞惊的心口处。
　　苏殷此人，即使在杀人的时候，也没有半分的煞气与怒意，但是谁也不敢怀疑这只纤纤素手所含的恐怖能量。
　　狄飞惊没有动作，他甚至没有闪避，只是一抬手，轻轻地握住了那柔荑，目光中神色温柔——温柔得哀伤，温柔得惊心动魄！宛若别离，宛若刹那永诀！
　　……就像死亡前的告别。

　　狄飞惊并没有死，那只手只是轻轻拂过他的胸口，便无力地滑落。
　　只是狄飞惊依然身不由己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这鲜血同时染红了他和苏殷的衣衫，他跄踉后退半步，几乎要站立不住。
　　但是他已经松了一口气，微露喜色。
　　苏殷已经无法再动。
　　她的眸无力地阖上，身子在距离狄飞惊一步之远的地方，慢慢地滑落下去。
　　狄飞惊苍白的脸上泛起潮红之色，仿佛不敢相信似地，他一伸手，将苏殷紧紧揽在臂弯。
　　苏殷依在他的胸口，仿佛抽空了全身力气的她，没有了那种冷冽与遥远，只是弱不胜衣，“……你身上的熏香，是三日前酒中药物的引子吧！你真就算得这么准？若是，若是再晚一炷香时间……”她的声音慢慢低下去，人已经失去了知觉。
　　狄飞惊唇角微微勾起，似乎在笑，那笑容却达不到眼底，他目光飞快地向西北角半颓的墙看了一眼，一丝疑惑一闪而过，但是他立刻便抱起了苏殷，一闪身便消失不见。

　　这二人离去不久，一个锦衣公子忽然出现在巷口，他疑惑地看了看四周，自语道：“奇怪……”
　　那小庙中的人，原本就是他方应看，只是片刻之前，他刚刚被人引开，然后，在没有任何手下报告有人离开的情况下，苏殷凭空不见。
　　“看来，这一次谁也没有占到便宜啊！苏殷，果然不是好惹的。明日，大事也应该见分晓了……”方应看脸上露出感慨的神色，“却不知，她会怎么报复那些人呢？苏梦枕倒是聪明，根本不曾派人来，狄飞惊……六分半堂接下来恐怕有难了！”他脸上露出一抹恶意的快意，“……迷天盟只派出了一个朱小腰，大约这结果他们也想不到吧！苏殷之能，一至于此！……但是，刘独峰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传言刘独峰与九幽神君有深仇大恨，莫非……”他忽然一转身，正看见那骨秀神清，艳媚自蕴的女子立在不远处娇笑。
　　方应看微微一笑，向她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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