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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使的工作危险而无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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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简介:信使的工作危险而无定期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1575   总书评数:2 当前被收藏数:1 文章积分:196,182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幻想未来-科幻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8608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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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使

作者: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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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信使就要到了。

      这是个激动人心的消息。信使的工作危险而无定期。有一个信使就要到我们这儿来,这太好了。

      我决定给你写信,国安。纸和笔好不容易才找到。秃顶他们哈哈大笑。是啊,谁还用纸和笔写信?口述记录在磁卡上就行了,这是电子信件的时代嘛。

      可是,国安,我真的好喜欢钢笔尖在光滑的纸上摩挲的声音,喜欢那古老的有玫瑰花边、玫瑰花香的粉红信纸,那是种赏心悦目特别精致的感觉。国安,过去时代中人们的生活一定是悠闲舒适的,他们有时间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信,还印制五彩缤纷的邮票。那些小纸片在博物馆的灯光中真漂亮,怪不得以前的人会那么着迷。

      国安,吉德耳城的日子平淡如水。我每天在秃顶的餐馆中打杂,工作还是老套:卖饮料、快餐饼和冰类。秃顶很照顾我,他常开玩笑说你不会来接我了,在吉德耳,一切都是被人遗弃的。国安,一个月来,闭上眼就能看见你,多希望伸出手也能摸到你,希望你就在我身边。

      国安,我又开始流血了。我得把那些染血的卫生巾小心撕成碎条扔在马桶里冲掉。我不能让人知道,就象我穿越整个城市去寻找卖卫生巾的黑店一样,都是离经叛道的事, 在我们这个时代!在这个女人只要一百元就换个人造子宫的时代,女人还有月经当然离经叛道。

      可是,国安,我一辈子也不会去换个人造子宫或者其它什么人造玩意儿。你说你讨厌一切人造器官,讨厌现代人不是为了病痛而是为了预防病痛就去换什么心脏、肝脏以及其它身体的零件。你还说你尤其讨厌人造子宫,那玩意儿给你的是彻底的虚伪和绝望。

      “我们这个时代,婴儿从不知道妈妈的肚子里是什么滋味。”你挖苦,“我们培育无情无义的享乐人生。”说这话时你拿着大杯的啤酒,撞车场巨大的喧嚣声几乎掩没了你。你环顾四周,“再给点儿冰。”你对我摇晃杯子。照明气球的光柱在你头顶摇动。你披件灰白色外套, 一根桔绿色的带子束住你满不在乎乱长着的头发。带子下你的眼睛又黑又亮,不象你周围那些人。那些人目光混沌而狂乱。

      国安,你还记得这个夜晚吗?撞车场宛如驶在夜空中的船,被一波接一波的声浪托起又甩下。你站在最后一排座位上,举着啤酒杯纵情大笑。为你掏钱买酒的胖子也笑着,一边和我闲聊一边紧盯驶入车场的参撞车辆。每一辆车都有着伤痕累累的参赛记录,在热烈长久的掌声中绕场一周。

      “你的朋友真有意思,”我挑大个的冰卷递给胖子。“那是,李国安。国安,”胖子拍拍你的肩“这是叶子,这里最漂亮的售货小姐。”你斜睨我一眼,脸上闪烁着好奇的神情。“嗨,”我相信我从没如此甜美地和人打招呼。

      我们就这么认识,国安。而且,你竟搬来和胖子同住, 成为我的邻居。从那天起,我们渐渐熟悉。你的喜笑怒骂,无不给我深刻印象。你和我认识的那些跟着电视广播找潮流毫无个性的人有着根本不同。你是那么特别:你买油漆粉刷公寓肮脏的走廊;你教那些整日坐在屋子里看电崐视的人玩滑板,一种五十年前的运动;你还拿着铁锹上楼顶,要建个空中花园……

      一天公寓里开舞会。男男女女衣着时髦,追逐嘻戏。我们不约而同溜出来。你和我都讨厌这种嘈杂游戏。走到街上,我们感到无比自由和轻快,话也多了。原来,你和我一样是在试管中出生,寄宿学校长大的所谓“全新一代”。我还以为你比我大几岁,逃脱了这种命运呢。国安,那一天我们谈了很多很多。我们还去参观博物馆,在过去的几个世纪中留恋忘返。我们的头挤在玻璃橱窗前,仔细观察着展品。那一刻,国安,那一刻,我意识到认识你是我二十二年生活中最快乐的事情。

      信使马上就要到了。

      撞车场夜间营业。一掷千金的中国人,善于经营的日本人,携家带口的印度人,披白色头巾的阿拉伯人……地球上所有国家和民族似乎都有代表在这里。十六幅大显示屏把撞车的情形从各个角度一览无遗地显示出来,车场被四十个照明气球照得如同白昼。无数旗帜在人们头上涌动。黑马甲的股票经纪者和红背心的售货员在人群中穿梭着,如同在水里游动的鱼。

      我就是这么一条鱼。国安,如果不认识你, 我会游到不能游为止。那天你和胖子来晚了,我把你们带到留好的位子上。“这地方很好,人类中的各个标本都有了。”你说。“所以我喜欢这儿。你呢? 感觉如何?”你问我。“不知道。”我回答。我并没有什么特别感受,大概是因习惯而麻木了。

      “我的车,我的车!”胖子激动地喊“它能经得住F级撞击。你们看见了吗?看见了吗?”他拉着你的衣袖喊,指给我们看一辆正驶入场的桔红赛车。那车子闪闪发亮,立刻赢得一阵喝彩。“我得过去看清楚。”胖子兴奋得象个小孩。

      于是我们跟着他往前挤。胖子象装甲车一般步履缓慢然而坚不可摧。人群正处于如痴如醉之中,极不情愿地让出路,让我们三个挤到前面。撞击开始了。伴随着全场二万人的狂呼,六辆车开始加速。桔红赛车排列第三,在所有车子中漂亮得如同公主。

      我们想找个立足之地,这可不容易。前几排全被最狂热的撞车迷占据。他们穿印有心爱汽车图片的金属衣服,带用汽车保险杠做的饰物,隔着车场的保险铁丝网一边声嘶力竭叫嚷,一边流泪。触犯他们是危险的,只要动了一个,其他所有人会立刻扑上来把我们撕成碎片。

      国安,你拉着我和胖子灵巧地在座位间穿梭。撞击声惊天动地,压住你的说话声音。但你飘动的发带,淘气的表情,都在对我讲述你的感受。我仿佛听见你嘲弄的声音:“这很有趣,是吧?二十一世纪的休闲方式。”我的目光追随你的目光,我用心在读你的表情。

      国安,那一刻,撞车场不复存在,我恍然在一个陌生之地,身边唯有你可以相依相偎。国安,我紧紧跟着你,撞车场的喧嚣如狂风暴雨第一次让我感到紧张。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放松,我紧紧跟着你,一刻也不愿离开。

      我们终于站住了脚。第三次撞击开始,那些由电脑操纵的车辆疯狂撕咬在一起。突然,有一辆车子起火,另一辆撞到半空中爆炸,爆炸的火球瞬间照亮了每个人的脸。

      “国安,你小子在这里。”一个络腮胡子穿过人群走来,亲热地抱住你。你脸上掠过几丝怀疑:“老杜,什么时候回来的?”“儿不是说话地方”老杜微笑着低声说。胖子翻白眼:“我们正过和平生活,任何人休想崐坏。”“当然。找个地方说话。”叫老杜的人坚持。你看着显示屏,不理会他。

      又一轮参撞车辆进入场内。人群立刻骚动起来。这些车子是由人驾驶的。国安,你瞪大眼睛,额头青筋暴出,神情紧张。我有些奇怪。有人驾驶撞车赛每年两三次,我向你解释。当然这种比赛是不定期的,因为会开老式汽车的人越来越少。

      场上的气氛已到高潮,如你形容,只要一个火星就能引起核子弹样的爆发。显示屏上依次出现每个赛手的脸,一张脸比一张脸年轻。你看不下去,偏过头去,泪水在你眼眶中闪烁。我愣住了。“他最好的朋友死在这种比赛里。”胖子说。老杜点点头,“我明白, 所以我才来找你”。你的目光缓缓扫过老杜、胖子和我,泪水不见了。有种坚定决然的东西在你脸上一闪,你又回复原来那幅随便的样子。

      国安,你有着怎样的过去?

      撞击结果宣布,胖子的车给他赢了五万元。胖子眉飞色舞。“别忘了,上星期我们输了八万。”你给他泼冷水,胖子作鬼脸,侧过脑袋不理你。有人歇斯底理大哭大叫,可能输惨了。

      我们沿着4号走廊去地铁站。我听见老杜小声问你:“她是谁?”“我女朋友。”你回答。国安,你的这句话叫我又惊又喜,我几乎要张开双臂拥抱你,喜悦和激情流过我全身。我步子轻松,心头仿佛有只鸟儿振翅欲飞。它要飞入你的生活,飞入你的未来。国安,你可愿欢迎它?

      国安,那一天我永远不会忘记,它清晰如昨日。从那天起我再也不想离开你,每时每刻都想见到你, 为你做一切都可以。这就是爱情吧?我知道,我们相识之初我就知道。我会爱上你的。只是这种爱感觉很特别,不同于我和从不见面母亲的爱,也不同于我和好友的爱。以前从

      未有过的温情涌上心头,在依恋与思念之外,更有种新的感觉。那是种美好,新鲜,激昂的感觉。天空晶莹透彻蓝亮亮的,花草树木欣欣向荣生机盎然,建筑物高大雄伟,磁悬车轻盈地在地面附近滑动,男男女女衣着鲜艳面带微笑, 二十二年来,从没有感觉世界这样美好。国安,

      这都因为认识了你,你知道吗?

      还有一天,我们站在旧金山新桥上, 远眺满是钢筋支架正翻修的金门大桥。晨风拂面,依稀带着海的气息。“我以前参加过欧洲战争,当了二年兵。”你说,“所以,”你想严肃些但还是忍不住笑起来,“算了,叶子,好姑娘。我要走了,再见。”亲亲我的脸,转身要走。“有事,你需要我帮忙的。我什么都可以做。”我大声说,头发被风吹乱遮掩了脸,不让你看见我急得快要流泪的眼。你回头定定瞅着我,少有的认真表情。“老杜他们说你行,我可不想让你卷进去。”“和你在一起,”我说。你无言,少倾伸开双臂把我一下子紧紧抱住。阳光洒在我们身上,那么温暖。路人看着我们直笑。国安,这个早晨真好。

      弗林顿监狱看守凯。德肯迪将因公务前往洛杉矶。凯是个撞车迷,他不会不想看看旧金山全世界最大的撞车场。凯的身上带有监狱的钥匙,我要想法子取到这些钥匙,一两分钟就好,胖子复制完立刻送还原处。

      事情很顺利,我简直觉得自己天生是间谍的料。你告诉我你们要去监狱救一个人,这个人非常重要。你给我一个地址。“去找他,他会照顾你。”你温柔地拭干我脸上的泪“我一完事就来接你,你等我。”

      没有更多的话,你跳上胖子开动的车走了。我握着那张写有地址的纸,呆立在原地,望着你去的方向望了好久。我把那张纸紧紧贴在胸口,纸上还留存你的体温。国安,我会等你的,虽然没有告诉你,但今生我将只为你而生,而死。国安,我爱你。

      信使终于到了,人们都去市政大厅迎接他。

      国安,吉德耳城在这个国家最偏远的地方,是藏污纳垢之处, 全国乃至全世界的恐怖分子出没之地。你瞧, 自我懂事以来受到的就是这种教育。可是, 你叫我去,我就去,难道撞车场售货员的日子有什么可留恋的吗?

      但我没想到,吉德耳会这样:通过层层监查站进入的这座城市,到处都是破旧不堪上百年的建筑,凌空而过的电话线如蜘蛛网, 衣衫褴缕的居民在街道边晒太阳,象怀旧老片。人们愁苦的神色证明这城市的末落,连天空的太阳也显得仓白寒怆。

      你给的地址是个餐馆,昏暗的两间大厅中挤满了人。柜台边站立一大汉,秃顶,貌似传说里的海盗。但是我一说出你的名字,他绷紧的脸立刻松驰下来。他什么也没问就收留了我。

      吉德耳藏纳一切,被遗弃者,被污辱损害者,躲避仇人追杀者,逃税者等等形形色色的人。同样是人的世界,撞车场的人全沉浸在撞车的刺激中不顾一切,这儿的人只缅怀伤感或辉煌的过去不理会身边发生了什么。两个世界都给我没有明天的感觉。

      “因此,它才能存在。吉德耳越没有明天,越没有生气,政府就越放心。明白吗?小姑娘。”秃顶看出我的疑惑,解释。秃顶是个好人,他常向我提起你。国安,他讲你在战场上的事,讲你如何戏弄霸道的上司。你的名字令我脸红心跳,你的一切我都渴望知道。我盼着见到你,焦灼的心情恍然度日如年。

      秃顶有空时陪我去城里各处走走。国安,我看见了一座真正的汽车工厂。据说是二十世纪最大的汽车工厂, 从它的流水线上下来的汽车曾在全世界公路上奔驰。而今这里一切都停顿了。走在空荡荡的厂房中,想到经过几十道工序制做的车子今天的命运,我心里忽然也空荡荡的。那些车子,最后免不了要在撞车场撞成齑粉。国安,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因为磁悬车的产生吗?我不知道,也许我该多读些书,象你一样。秃顶给我找了一些,在吉德耳,书很难弄到。

      十几天前有个人从城外来,找秃顶安排武器,带来你的口信。你说你很好,过一个月就来接我。这消息让我兴奋得碾转难眠,于是到厨房找水喝。谁知竟听到秃顶和那个人的谈话。原来你正跟“安路加特阵线”的人在一起,要有大行动。不管你做什么,国安,我相信你都是对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诸如吉德耳和撞车场。该让吉德耳的人有点生气;而撞车场的人得停下,停止这种疯狂的游戏。国安,那晚上我想了好些国家、世界的大事,想你,你在我眼中已经是英雄,我可不能婆婆妈妈让你分心,拖你的后腿。

      大门外吵吵嚷嚷,国安,他们回来喝酒,今天必会大醉一场。过会儿再写好了。

      信使有两个,棒及了。居然还能和我兄弟联系。嘿,中东有又点儿问题啦。人们七嘴八舌,每个人都因为从信使那儿得到的东西而沾沾自喜。秃顶告诉我这实在因为吉德耳的封闭。政府的电子干扰使该城无法接收与发送电子迅号,只能采取古老的信使的方式来传递消息。政府默许了这一方式,但对信使要求苛刻并随时监视。很少有人愿意干这活。

      秃顶问我是不是在给你写信,我含笑不答。我不知道你的地址,我只是想写,想把心里的话都写下来。“省点儿墨水儿”秃顶笑,到厅里召呼。今天客人特别多,而且都特别激动,争先恐后买酒。我得赶快过去帮忙。国安,先写到这儿好了。

      国安,出了件大事。信使死了。

      就在晚间市府的召待宴上,有人向信使射击,打死了一个,另一个受伤。吉德耳震动了,一连好几天,每个人都议论这件事,唉声叹气。对于麻木不仁的吉德耳人,这也许不是坏事。

      但对于我呢?国安,市府的人把我叫去,他们要我代替死的那一个。因为我清白的身份,无牵无挂是独身一人。他们简直疯了,我得等你,说好的,眼看一个月没几天就到了。我怎能离开这里。

      回到餐馆,秃顶得知我没答应,最末一个顾客离开后神情紧张地来找我。“他们要一个信使,我说你可以。”“你干吗这样?你知道我在等国安。”“是,可吉德耳更需要你”秃顶万分恳切地说。

      国安,我最怕别人求我,我不忍心见到人家被拒绝后的那种沮丧表情。吉德耳需要和外界进行信息交换的信使,这工作非我不行。秃顶,市府的人,千言万语只想让我明白这一点。我并非不懂事理,可是,国安,我们的约会这么办?

      我还是同意了,去做一回信使。国安,虽然想你快想得我发疯。你说过人活着不能只顾自己,应该多关心多帮助其他的人,不能见别人处于困境却袖手旁观。如果你在,你也会这么做的,对吗?

      明天我就出发。另一个信使比尔是个神色忧郁的人, 长得象旧片中的斯塔隆。他因为受伤的缘故,心情不好,声明这将是他的最后一次。此人为钱做信使,秃顶挺瞧不起他。“我会留住国安等着你”秃顶告诉我,他送我一支手枪防身。“国安的朋友,都是好样的。”他还说。这句话把我美坏了。国安,我会尽力,不能丢你的脸。

      国安,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本来想托秃顶把信带给你,可我现在是信使,应该由我送信。

      国安,临行前我又去了一趟那个汽车工厂。那工厂的萧瑟冷寂给我非常特别的印象,在我脑海中与灯火辉煌的撞车场交叠在一起, 组成奇特的画面。直到离开吉德耳,我仍陷在这一画面里沉思。比尔反复交代过关卡的注意事项,我只是点头, 眼睛却盯着远方地平线上吉德耳逐渐模糊的轮廓,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国安,我可能太脆弱。毕竟我只是在撞车场和离它二条街远的公寓里生活,我对这世界了解得太少了。但是我爱你,我一定要回来。这个世界,我再也无法一个人生活下去。国安,这时侯你在哪里?你一切都顺利吗?

      这会儿我又重回我所熟悉的那个世界,吃营养套餐,看闭路电视,听着从世界各地传来的动荡不安的消息。吉德耳和政府的监查站已远在五百公里外。对信件的检查非常严格,每份电子磁卡都扫描过。我和比尔受到细致的盘问,证件一再受到审核。政府官员们面无表情,神色冷酷。比尔说稍不中他们的意就会被投入监狱。好在我们终于通过了。

      通过关卡后我真想拥抱谁。我能经住这些检查,我还能经得住更大的考验,因为你。国安,仅仅想到你我就有了勇气,我爱你。

      现在只要坐上高速列车把信件送到收件人手中就行了。

      “没那么容易。”比尔警告。他脸上并不掩饰对我的怀疑。国安,我一定会完成这份工作,我不会丢你的脸。

      国安,事情正如比尔所说没那么容易。前天我们在车站遭到一伙人的枪击;昨天到的那个城市没有旅馆和餐馆肯收留我们;警察刁难我们,路人厌恶我们,因为我们衣襟上吉德耳的绿色三角标志。我们不能去联邦政府控告,那样只会自找麻烦。

      更遭的是旧金山密探盯上了我,也许他们还没忘记弗林顿监狱的事。共有两个人,从我们一进旧金山就不慌不忙地紧紧跟在后面。比尔经验丰富,很快就查觉到了密探。国安,你猜猜我们是怎么样甩掉他们的?我们找了一家拥挤的酒吧,比尔假装喝醉,进洗手间大吐一场,然后由我扶着出门叫车去旅馆。实际比尔从洗手间的通风道走了,去送他的密信。我搀着的不过是他在酒吧找的替身。我在旅馆登记,用了那替身的身分卡,然后把他扔在房间里,他吃了比尔几拳还没醒,我却悄悄地从厨房溜掉了。一直到我和比尔在郊区短程车站上车时,那两个密探还没露面呢。

      比尔有一些秘密信件藏在他的金属手臂里,能挣很多钱。他常感谢现代医疗技术,可以提供各种人造器官。“只要脑子没打坏,你总还可以活。”他卸下那只金属臂给我看,见我脸色苍白,便哈哈大笑。得知我原来是撞车场的售货员后,他笑得更厉害。“是为了找比撞车场更大的刺激吧?”我没有回答,这是我心底的秘密,国安,一切都为了你。

      比尔原先只把我当做掩护和帮手,现在渐渐当我是平等的朋友了,你看,我表现得还不坏吧?

      国安,我在吉德耳装过一颗假牙。刚离开圣巴巴拉假牙就开始痛。晚间在帕萨迪纳城市旅馆我把它取下,竟发现两个针尖大的触点。我从液晶表中挑出两条合金丝接通触点,表面上立刻显现:大峡谷派因特城,李国安收。国安,我惊诧极了,好半天都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在大峡谷,我的假牙是密信。怪不得秃顶执意要我当信使。可这颗假牙是我一到吉德耳就装上了,那时信使还未到, 难不成秃顶能预测先知? 国安,我脑子里乱纷纷的。窗外万家灯火,照明气艇飞过天空,粗型光柱如夜幕中的惊叹号。不!国安,你不会欺骗我!你的笑容总那么真挚,你的表情总那么开朗,你的言行总那么坦率,你的怀抱总那么温暖。国安,我爱你,只要是为你,做一切都可以!

      比尔一听就急了:“派因特城?那是反政府军的武装地!你疯了!”我告诉他我必须去,我的固执令他吃惊。

      “这不行。”比尔毫无回旋余地,“你要去,一个人去吧。”

      国安,我一个人去。你既然在派因特城,那我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和你在一起,不正是我千里跋涉的目的吗?

      今天早上,我独自前往交通中转站。比尔早已抛下我一个人走了。也许我是个傻姑娘,国安,我不怕,只要能见到你。

      比尔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手里晃动着车票:“我想你还是得要个帮手。”

      就这样,我们一起上了路。

      中午停下在一家快餐店吃饭,比尔感觉有危险。还不等我们反应,冰冷的枪口已从对方衣襟下露出。

      那真是场可怕的枪林弹雨,我不知道是怎样经过的,多亏比尔,“你惹麻烦了!”当我们躲藏在飞机货舱里逃离危险后, 比尔说。“你还要去派因特城吗?”我坚定地点点头。比尔神色困惑。他不会理解我,可他会帮助我,他是个好人。

      又过了两天,这两天我们一直被人追杀。你相信吗? 国安,比尔甚至已无抱怨我的时间。我相信假牙里的信息一定非同小可。我一定会送到你手里,国安,一定!

      我开枪打了人,国安,真的,那个人僵直地在我面前倒下。我一时完全手足无措。如果不是比尔及时拉开我,我肯定会象那个人一样倒下。但比尔的金属臂却打坏了。

      自那以后我变得警惕而且谨慎。寄宿学校的老师绝对想不到我会变成这样,他们认为我能成为撞车场售货员已是最好归宿。明天还有一小段路,只要穿过12号高速公路和沃斯森林就能进入大峡谷。国安,我就会见到你了,明天就可以投入你的怀抱,我们分离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整整七个星期,我们分别了七个星期,多么漫长可怕的日子。撞车场恍然如上个世纪的事。

      比尔打断我的思绪,他说明天的路才是最危险的,因为政府军和反政府军在那一带经常交火。“你怕不怕死?”他突然问我。“不怕,”我说,我还沉浸在即将与你重逢的喜悦之中。“再说,还有你帮我呢。”我笑。比尔若有所思,片刻,他问:“我能不能知道,什么让你有这么大胆,敢去派因特城?”他问,他的机械手臂已修理好,忧郁的脸上稍有温情。

      “李国安。”“啊,”他似乎理解了,“好吧,我帮你。”他拍拍我的肩,“这个人真幸运。叶子,祝你交好运。”

      我会交好运的,国安,认识你不就是我的幸运?到时侯你看见我这封信,你会不会笑我?花了好多钱买纸写这个。可我每写一个字,都觉得是在把自己的心,自己的梦写进去,国安,这个世界上,你将是我的一切!爱你!

      我要死了,国安,子弹从背后射中我,我见不到你了。比尔扶我藏入密林,枪声时远时近,追捕的人就要到了。我要死了,我知道。比尔会帮我送信。我没能当好信使,对不住,国安。

      可是国安,国安┄我是多么想┄┄多么想┄┄告诉你┅我爱你┅┅爱你!

      你的叶子,2095,7,25。

      鲜血一滴滴淌下来,顺着叶子的衣襟。血滴落在信纸上,笔掉到地下。

      远远的有枪声。

      比尔把信上的血擦擦,和假牙一块儿塞进金属臂里。

      “去吧。”叶子低声说,使劲推了比尔一把。比尔踉跄几步,回头再看看叶子。叶子金色的头发,衬着清湛碧蓝的大眼,美丽如花。

      比尔轻轻在叶子额头一吻,奔出丛林。

      枪声突然断了。丛林里一片寂静。

      “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我会死吗?”叶子艰难地动动头,身体根本不听从命令,似乎全都麻木了。她竭力挣大眼,四周绿枝浓密,阳光在枝叶间跳动,渐渐地,一切都模糊了。她眼前白茫茫的。比尔,你一定要将信送到,她用尽力气喊,却发不出声音。

      “国安,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叶子黯然心伤。白茫茫的浓雾散开,她发现自己站在撞车场里,灯光刺目,人声鼎沸。国安迎着她,含笑走来。国安……

      森林里的枪声又响起来。这一次,叶子什么也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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