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二章
夜了,村子里早就寂了下来。赵湜文躺在床上,目光落在老旧的木格窗棂上,看着那泛黄的窗纸,睡意全无。
其实现在并不多晚,可对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人来说,此时早已入梦,赵湜文却睡不着。他已经很久未曾试过早睡早起,甚至在十来天前,他仍保持着清醒直至半夜或凌晨。他不属于这里,这个空间、时间,他甚至不是赵湜文。
他的名字叫做冬卿,一个平凡的现代青年。父母是普通的工薪族,23岁的冬卿正值大学毕业,面临着从学生迈向社会的角色转变,他并非是积极的个性,却也不会轻易去放弃什么。冬卿有着时下年轻一代所持有的困惑,也有着属于自己的一些坚持。可是,如今他却到了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占据着这个叫做“赵湜文”的身体,这陌生的朝代不在自己所了解的任何历史资料之上,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所有关于自己所在世界的记忆全部清晰,而对于那个世界的最后一个片段,是在回学校的一条近路上,夜晚那条偏僻的巷子,成为他对那个世界的最后一瞥。接着,转瞬的黑暗袭来,犹如镜头切换一般,再睁开眼,就是一片林子。冬卿暗自惊讶,一抬手,却猛地发现身上的衣服不再是自己那身,粗布衣衫洗的泛白,在常常磨损的地方细致的打着几点补丁,头发似乎是长发,在脑后绑成一个发髻,用布条紧紧扎着。一时间莫大的恐惧袭上心头,本能的想跑出这片林子,仿佛可以跑出这个噩梦一般,冬卿胡乱的冲了出去。
突然看见一个像是狼的动物冲过来,冬卿害怕,心里啊了一声,还不等喊出声来,一道寒光带着极大的力道向自己射来,肩膀剧痛,又惊又怕的冬卿再也撑不住,倒了下去。
再醒来,入目的低矮房梁不是自己熟悉的天花板,冬卿猛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终于发现这已不是梦境而是无比残忍的现实。冬卿想要起身,刚支起胳膊便从右肩传来一阵疼痛,强烈的令他本就虚软的身体又跌回床上,疼的想骂娘,冬卿皱眉。靠着没有伤的左肩使力,勉强提起了身子,倚在墙上,打量着着屋里的一切。屋子很小,比自己曾经的房间要小得多,屋里的陈设也颇简单,除却自己身下这张床,就只有一张长桌、一把椅以及靠近床尾的角落里有两个木箱而已,从床上一伸手,似乎就可以够得到桌子了。从窗户里透进来的光亮很弱,整个屋子里有些黯淡,可能已经接近傍晚了。
门帘响动,一条人影闪了进来,来人见他坐起在床上,也是一怔,随即开口道,“赵兄弟,你醒来了?”说话的正是张植。
赵兄弟?这具身体的主人姓赵?冬卿暗自掂量了一下,不知来人是谁,不好贸然答话,犹豫间便没有应声。张植见他不愿与自己说话,料想他是怪自己伤了他,便来到床前,把手里的碗放在桌上,双手向赵湜文一抱拳,道,“赵兄弟,昨日之事只因我鲁莽,险些害了赵兄弟性命,张植特来赔罪,听凭赵兄弟处置。”
“你……恩,不必在意,是我不注意看路恩,”冬卿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想问问这是哪里,自己现下是谁,对方又是何人,却一样也问不出口,只得呐呐的转开话题,“我,我有些口渴,能麻烦你……”
张植抬起头看了赵湜文一眼,回身端起桌子上的碗,“赵兄弟,昨日你受了惊吓,先把这碗药喝了,是定心安神的,我这就去拿水来。”把碗递到赵湜文手中,张植转身去屋外倒水去了。
冬卿两手捧着药碗,微烫的温度透过粗瓷传了过来,很快焐热了双手,似乎稍微驱散了一些盘亘心头的冰冷和恐慌,可没来由的生出一阵酸楚,冬卿赶紧低头灌了一大口乌黑的药汁,随即一股麻痹舌根的苦涩冲了上来,中药果然不是盖得,冬卿来不及苦笑,又把碗里剩下的大半药汁一口接一口的灌了下去。真他娘的苦,放下碗,冬卿的五官快皱在一块儿了。
一碗水紧接着递了过来,“来,顺一顺药。”从张植手中接过水,一仰头如数咽下,冬卿愣了愣,“甜的?”
“大娘说你怕苦,就让我加了糖。”张植从冬卿手里接过空碗。
“大娘?”冬卿话一出口,才发现进来的不只张植一人,一位老妇也在旁,只因她身形佝偻刚刚并未注意到。难道是、这位赵公子的娘亲?这个念头刚浮上来,就听得老妇重重的一叹,“小文我儿呐,你怎的就这般让娘亲心疼?”几步过来床前,摸索着抓住了冬卿的手,“你可算醒了,告诉娘、还有哪难受不?”急切的说着,老妇人深陷的眼窝已微微泛红。
冬卿不知该作何回答,他没有任何心理建设去接受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可又怕贸然的说出整件事情会伤到眼前这位老人的心。
“赵兄弟、赵兄弟?”一旁张植拿眼瞧出来,醒来的赵湜文有些痴傻,昨日他伤的是肩膀啊,虽说伤的不轻,可整个人怎么都不对劲起来?
“啊,我……”冬卿被张植这一唤,缓过神儿来,看了一眼焦急的老妇,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放平声音道,“娘,孩儿没事,真的,哪儿都不难受。”
也许,自己已经回不去了,已然对不起生身父母,现在自己又侵占了这位赵公子的身体,使这位老妇人丧失了自己的骨肉亲儿,虽然旁人不明,可自己是真真对不起这位老人,又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不安而伤了她的心?这个念头在心尖儿上只转了一转,冬卿便想通了一件事情,那便是不论如何,也不管自己能够在这幅身子里待到几何,哪怕一日,自己也要像孝顺父母一般来奉养这位老妇人,这位自己在这陌生环境里的第一位至亲之人。
“娘,孩儿不孝,让娘担心了。”冬卿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的眼眶湿润了,那一声娘亲牵动了他心底最深处的亲情。
“不难受就好,不难受就好,”老妇人明知这是儿子的安慰,也还是略略宽了心,“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快好好歇着,娘这就做晚饭去。”又对着张植道,“阿植,你再跟小文说说话儿,这两天又是请大夫又是抓药,还要照顾小文,也把你累坏了,大娘做些好菜,今晚一道留下来用饭吧。”
“大娘,别麻烦您了,我照顾赵兄弟是应该的,这都是我的不是,才让赵兄弟……”张植低了低头,话头被一旁的冬卿截了过去,“张大哥,你若不急便再陪小弟坐一会儿吧。”
“是啊,阿植,快别见外,再坐一会儿子。”言毕,赵大娘掀起门帘,出了屋。
张植从长桌下抽了椅子,对着冬卿坐了下来,只唤了一声“赵兄弟”便不知说什么是好。冬卿拿眼观瞧,从自己醒了到现在,这人的表现都看在眼里,知他是个不善言辞之人,略微思忖了一下,便开了口,“张大哥,你,莫要‘赵兄弟’‘赵兄弟’这般唤我了。”
张植闻言一愣,“这、这……莫非你还在气我伤了你那一箭?”
摇摇头,冬卿道,“你虽伤我在先,确是误伤,实属无意;而复又救我在后,却是有心而为之,两下相较,非是我怪罪与你,反应是我感谢与你,你说可对?”
“这……”张植有些摸不着头脑。
“所以你莫要自责,”冬卿接道,“你既是我救命恩人,我俩本不用如此生分,不如,张大哥直接换我名字,而我,便叫你做大哥?”试探的说着,冬卿其实是想早点知道,现下自己的身份名字。
“好,既然如此,我便唤你做湜文?”张植道。
“湜文么?”原来叫做赵湜文,却不知作何写法?冬卿暗暗思索。
“你认为不妥?那么……文弟如何?”张植见他迟疑便改口道。
“啊,不,并无不妥,随大哥意愿。”
“那我便唤你作文弟了,”张植笑着看向冬卿,“文弟。”
冬卿回以一笑,“大哥。”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