憾事 作者：月见想

　　A 她用了她的一生去记住他
　　黑猫打翻了盒装的牛奶，喵呜一声便从窗跑出去了，佐仓蜜柑哭丧着脸看着那已经被倾倒完全的牛奶，即使及时抢救也不过只剩一点点了，这时候才无比后悔为什么要把口子开那么大。不过少女最大的优点就是烦恼不过几秒钟便可以抛却脑后，认命地拿来拖把拖干净地板，嘴里嘟囔着“牛奶你安息吧”这样的话，惹得窗外一个男子笑出声来。
　　佐仓蜜柑探出头去，发现窗外站着的是Persona。那个黑衣黑发的俊美男子看到她，露出些许恶意邪气的笑容。“面具男！”佐仓蜜柑睁大眼，被吓了一跳后马上缩回脑袋，想着啊肯定是错觉吧就心安理得地继续拖地板了。
　　“呵。小猫逃了。”男子低低地笑了几声，便转身离开了。瘦削的身影，他暗处的阴影以獠牙的姿态深深，只有耳朵上的新的晶饰品有耀眼光芒，他的眼珠极黑，有着三途川的一望无涯的森冷。
　　佐仓蜜柑听到了真切的脚步声，才突然软了腿，她顾不上还只拖了一半的地板，神色匆匆地赶去找日向枣。喘着气赶到的时候，发现那个少年果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怎么…会这样……”少年的房间没有锁门，佐仓蜜柑累极了坐在床上的时候，正好看到角落上一些纸条，她打开一看，全是凌乱的字迹。

　　[Persona]
　　[Persona]
　　[Persona。地狱。]

　　凌厉得像要破纸而出的字，却有着混乱苍白的气息，显示着主人内心的无措。被撕碎的照片在底下，森森阴冷。
　　她紧紧攥住了手中的纸，纸边缘的尖锐部分划过手指，有一丝钝痛一直传到心中。
　　少女煞白了脸，只再次跌跌撞撞地离开。
　　[为什么枣对那个面具男那么惧怕啊？啊，你别生气啦，你不是怕他，你只是讨厌他，嘿嘿，我说错了嘛。不要骂我笨蛋啊笨蛋枣！]
　　[枣，听说面具男出任务去了。哎，你在笑？再笑个吧，我发现你笑起来越来越好看了。]
　　那个眉目俊秀的少年有着苍白冷沉的脸，紫色碎发下的眼睛是谁都无法懂得的幽深。那时华林森森，笑容都被骸骨掩埋，只是还没有意识到。
　　她突然知晓了一些事情。一种惶恐的猜测带着奇怪的情绪涌上心头，几乎让她崩溃。

　　B 他说忘记就不只是推托的牵挂
　　日向枣的眼睛永远红如地狱燎原之火，可永远无法感到一种灼热，只有刺骨的凛冽冰寒之气如雪山之巅独雁的俯瞰天下。他是行走于黑暗中的优雅的黑猫，纤细冷漠。
　　温暖的来源有一个。是少女天真的笑颜。
　　这天凌晨时分他依然如同往常一样独自呆在屋顶，十几楼的高度，望下去一片灰茫茫的雾色惨淡，天空中还没有出现一丝光亮，只有一些阴霾笼罩着，不时有鸦会慢慢飞过，惊起了寂静，他却是习惯了这样的冷清。只那么看着北边的森林，侧脸渐渐在一片晨光中勾勒出了精致刻骨。日向枣淡淡地看着太阳慢慢升起，发梢是薄柔的碎光。
　　一天的初始，永远都是圣洁得如同新生婴儿，干净得不可思议。
　　憎恨的情绪却永远无法被消除。他不知为何有种近乎悲凄的情绪，自我嘲笑了声，便冷着脸走向教室。
　　已经不知道从何开始，他的老师就只有一位，Persona。
　　那个男人优雅如同贵族，他会在午后坐在红色鹅绒沙发上，双脚叠起，手中拿一杯酒，鲜艳若血，轻呷一口，唇边便是高深莫测的笑容。
　　“昨天碰到那小猫了。”他低低地笑，眉目间说不出的动人，却也有温柔的杀意，“真是不可爱的猫。”
　　日向枣站在他面前，淡淡地看着他。听到他的话也不动声色，只是那双手紧握了又松开，反复几遍，看出内心的不平静。Persona显然注意到了，他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杯，微微向后靠，双手优雅地放在胸前，却露出猎人般的眼神，他有着世界上最温柔的杀意。只一个眼神，日向枣便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少年咬了牙，面容却更加冷淡。他在原地，依是挣扎般的模样，青年却是不紧不慢地轻轻向他招手，笑容带着胜券在握的得意可恶。日向枣最后闭了闭眼，就当是吻着一只猪好了，他恶意地想着，脚步却不再迟疑，走上前去，微微弯下腰，吻住那个可恶的男人。
　　这个吻是冰冷的缠绵。
　　直到最后日向枣气喘地想退后，男人却不允许他的退缩。一只手轻轻扣住他的头，吻得更加凶狠热切。像是一只狼般的狩猎，带着杀意与远古的祭奠。他像是酗酒的人般毫不停歇，又仿佛沙漠中的人遇到泉水般的激狂，他的吻十足强势而炽热。简直要灼烧他的一切。
　　他的主动往往是因为他的被动。这多么可悲。日向少年这么想着。
　　要忘记一些事情。在一片黑暗中他紧紧地抱住青年，那些鲜血与火焰的过往，全是这个男人给他的。要怎么忘，到底怎么忘。内心的恨意怎么忘。

　　C 恨到及至的爱，已经疯狂。
　　早晨的时候日向少年坐在窗边，看到Persona在雾中渐渐走远。黑衣黑发，有只过分的冷酷风流。这样的人应该会有许多女人愿意为他飞蛾扑火，可却喜欢男人？日向枣嗤笑一声，内心的茫然感却扩大得简直要包裹整个蔚蓝的宇宙。蔚蓝的尽头是凛冽的黑暗。这深秋的雾，渐渐吞噬了远走的人。
　　少年眉目生得极好，此刻却露出倦怠的模样。他只是淡淡地望向远处，目光却没有焦距。直到佐仓蜜柑迟疑的声音响起。
　　“枣…枣……那个…面具男…额，我说的是Persona他要离开学院了……是吧…”
　　日向枣没有回头，只是笑起来，笑出声，笑出苍凉的味道。“你看到了吗？”
　　少女迟疑地点点头，发现他没有转过头，便轻声地说了是。他一颤，却自我嘲笑般地摇摇头，“很恶心，是吗？我以前那么恨他，可到了现在，看到他走，我却茫然了。我也很奇怪，是么。”
　　“……”佐仓没有说话，看着那个倔强冷清的背影，内心有很软的情绪。她走近，抱紧他。
　　一切安慰的解释的话语都显得无关紧要。他需要的仅是一个温暖的拥抱。为了这份温暖，他已经付出太多了。那个瞬间日向枣唇角有接近末日的苍冷。
　　他也同样紧紧地抱住了少女，“帮我照顾流架，他就是太死心眼。知道么。”
　　要去做一件事。
　　必须去做一件事。坚强都是借口，他在崩溃的边缘已经行走多年。恨意在心里扭曲，那些奇怪的感情与纠缠他已经全部受够。要他怎么做。
　　他只想倾尽剩余所有时光。

　　那天清晨他面容平静地告别。
　　没有告诉乃木流架。清晨的雾气还没有散开，他的发梢缀了露珠，在阳光渐渐传透云层的肌理洒到大地的时候，有种夺目的光芒。
　　她就站在那里，目送他远去。
　　生命中总会有这样的遗憾。如同日向枣对Persona的目送，如同佐仓对日向枣的目送。总会有那么两个人，一个是你看着他离开，另一个却是看着你离开。谁比谁悲已经不重要。重要的也不是离别。
　　这种憾事，带着平静的祝福。
　　佐仓蜜柑门口，看到他渐渐走出学院的大门。她想她简直不像自己了，如果是以前的话，肯定会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抱住他要求他别离开，可是枣的眼神那么坚决，她清楚地看清了他目送Persona远去时的那种眼神。那里面的复杂感情让她感到莫名的酸楚与欣慰。
　　愿远去之人，一生安好，岁月静老。

　　D 最后的最后
　　当佐仓蜜柑也已白发苍苍，她会和老伴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笑着回忆过去的事情。用怀念的语气谈起那个清晨离开的少年。
　　最后终于谈到了结局。
　　“Persona吃尽苦头了。枣没有完全原谅他，折腾了也够久的。嘛，虽然他是个坏蛋，但对枣，应该是真的。”佐仓蜜柑，哦，应该是乃木蜜柑依然有少女的活力，“流架，这样挺好的，是么。”她笑问丈夫。
　　乃木流架轻轻点头。
　　他的离开一直是他生命中的憾事。
　　很早就知道了。当年他就站在那里，同样目送好友的远去，望他倔强冷清的背影，看到他发梢薄柔的碎光。
　　可是，他的遗憾或许是对方的幸福。
　　这一生，已错过太多。
　　成全，是最大的祝福。

　　乃木流架微微一笑，握紧了妻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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