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再见你

　　末……
　　谁？
　　末末……
　　是谁？
　　谁在那里？

　　“严末，我再说最后一次，你再不起床我可就走了啊！”可能是因为恼怒的关系，原本温和的女声变得有些高亢起来。
　　“哎？”严末大睁着一双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一脸怒容的女子。“蓓蓓？你怎么会在我家里啊？”
　　方蓓蓓一脸无奈地抚额，往前走了几步，把手里的衣服丢到严末面前：“拜托，你再仔细看一下吧。这里是我家好不好？”
　　“啊？”认真打量下四周，发现果然不是自己住惯了的房间，严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哦，嘿嘿。”她拿起手边的衣服开始穿。
　　“唉，真不明白你。明明不会喝酒，昨天还喝得那么醉，最后还是他们帮我一起把你送到我家了。因为你那个样子，实在不放心把你一个人丢回家去。”方蓓蓓一边收拾屋子一边说，“宋名还问我你是不是心情不好什么的，怎么喝这么多。冯峥说你是不是失恋了，哈，真好笑，我说你根本还是一孤家寡人，失哪门子的恋啊……末末？”她直起身子，奇怪地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严末；“你看着我干吗？”
　　“蓓蓓……我真是没发现……”
　　“什么？”
　　“原来……你这么能说啊……”
　　“砰”手里的枕头顺势丢过去，站着的女子也跳上床，“你个小丫头，那还不是担心你啊！”
　　“啊～～～～～救命～～～～～～蓓蓓……你好象没有脱鞋哦……”
　　“啊——我的新床单——严末！今天你不给我洗干净不许回家！”
　　“……为什么是我……”
　　“少废话！”
　　“……”

　　暖暖的午后，阳光从落地窗里投进来，带着干净的气息。
　　“啊，天气真好呢！”严末伏在阳台栏杆上，心满意足地深呼吸了一下。方蓓蓓责令她将床单洗干净之后就出门了。她现在是一家公司的助理，工作很忙，经常要加班。而严末则因为是做教师的缘故可以享受一下周末的清闲。
　　“说到清闲……”她瞥瞥屋里，无可奈何地走过去，拉起洗衣机上的盖子，“洗一件也就行了，为什么我要洗这么多件啊……”
　　方蓓蓓把一星期积攒的脏衣物都“拜托”给她了。
　　“唉……”严末把衣物一件件拉出来，再丢进盆子里去。突然，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说到昨天晚上……我究竟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呢？奇怪，想不起来？”
　　昨天晚上是高中的同学会。严末他们这一届的学生已经大学毕业而且工作了。但是同学之间的感情非常好，早几年上大学的时候，寒暑假基本都是要聚聚的。后来工作忙了，大规模的聚会很难了，但是感情特别好的一些人还是要尽量抽出机会来见见面。
　　“昨天晚上都有谁啊？嗯……蓓蓓，宋名，丁辰，冯峥，李可亦，张旭然，郭艳雨，李苏……没了吧？好象就是这么多吧。啊，大家都长大了呢，呵呵。”严末心情很好地看着衣服在洗衣机里搅动。“小辰以前高了很多，艳雨也变苗条了。这个丫头，还挺厉害的啊！”
　　她把洗好的衣服拿到阳台上，一件一件晾出去。阳光洒在衣物上，她的身上。她闻着空气里洗衣粉的清香，满意地点头：“很干净。”伸出手去扯开床单。
　　“咦？”呆住。
　　那是……？
　　“末末～～～我回来啦～～～谢谢你哦，我已经忙完了，逛街去吧！”方蓓蓓从外面跑回来，拉了严末就走。
　　“啊，好的。”严末回过神来，笑笑。
　　刚才……是错觉么？好象……手变得透明了？

　　方蓓蓓拉着严末在大街上闲逛。
　　“说起来，我也有段日子没见过你这个小妮子了吧。”方蓓蓓一边往嘴里送吃的，一边说，“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严末从她手里拿了一些放进嘴里：“也没忙什么，工作啊。”
　　“你啊，老是跟小孩子呆一起，以前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以前啊，以前……？”
　　“是啊，以前你就是喜欢一些很孩子气的东西啊，比如说动画片，漫画书什么的……末末？“等了半天没有得到回应，方蓓蓓停了下来，看着一言不发的严末：“你怎么了？从昨天晚上起就不大对劲的样子啊。”
　　“我……”严末看着她，好象想起了什么，而后微微笑了笑，“蓓蓓，记得上学的时候我们老是把你名字写成贝贝，你总是抗议呢！”
　　方蓓蓓呆了一下，笑了起来：“你啊，到底在想什么呢……以前起就是这样啊。”
　　“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啊？”严末忽然问。
　　“你不知道自己以前什么样子？怎么这么问？”
　　“啊，就是问问。我自己不知道在别人眼里什么样子嘛。”
　　“你以前啊，天真，幻想，老像长不大的孩子，说起来，那个时候起你就喜欢这么胡思乱想的，说一些奇怪的话，提一些奇怪的问题。所以有同学说你是生活在自己梦幻的世界里啊。”
　　“呵呵，原来我的这个样子的啊。”严末古怪地笑了一下，“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呢。”
　　“自己记不清楚？傻妞，你到底在想什么呢？”方蓓蓓摇摇头，不是很明白地摊摊手。
　　“没事没事。对了，蓓蓓，昨天晚上同学会我没太出丑吧？”知道自己喝得那么醉，严末还是有些担心的。
　　“啊，还好，不过你最后吐了。”
　　“吐了？天啊——”严末掩面大叫。
　　“对啊，吐了，还吐了丁夏一身呢！”
　　严末动作停顿下来，慢慢放下手，看着方蓓蓓：“你说——丁夏也去了？”
　　“是啊。”
　　“那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怎么可能？你还跟他喝了好几杯酒呢！……末末？”方蓓蓓站着，错愕不已地看着严末。
　　——有透明的液体顺着严末的脸颊流了下来。

　　“唉……”方蓓蓓在一分钟里叹了八口气。她很无奈地看着那个从回来后就坐在窗边一言不发的女子。接着叹了第九口气。
　　严末靠着窗户坐着，定定地看着窗外的某一点，好象看着什么，又好象什么都没看。刚才方蓓蓓告诉她，自己忘记了丁夏也来参加同学会的时候，好象有什么从脑海里闪过。
　　到底是什么呢？有个声音，和自己梦里的声音一样。
　　半晌她转过头来看着方蓓蓓：“我是不是得了失忆症？”
　　“啊？”
　　“很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有什么总是模模糊糊的，我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我把他们丢了！丁夏！到底为什么我会不记得？”严末叫起来，用手抱着头。
　　方蓓蓓惊慌地跑过去，把严末搂在怀里：“末末，你别这样，别这样……末末！”她的视线落在严末的手上，声音颤抖起来。
　　严末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手
　　——透过自己的手看见方蓓蓓惊恐的表情。

　　方蓓蓓陪着严末去寻找她的记忆。
　　“一年前我是住在这里的。”严末带着她走进一条小巷，“这边的房间虽然有些阴暗，但是我很喜欢。没事的时候，我就爬到楼顶上去晒太阳。”
　　方蓓蓓不说话，认真地听。这边的街道很窄，常常要走到尽头才能看见另一条街道。严末说了半天，突然很兴奋地转过头：“蓓蓓，你看我还记得这么多的事情呢！”
　　方蓓蓓微笑地看着她，点头。她没有告诉严末，在这样阴暗的光线下，她变得更加若隐若现了。虽然她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但是一定跟严末的记忆有关系。
　　她伸手摸了下墙壁，问严末：“末末，我记得你家不是这里的吧，你大学也不是在这里上的。那为什么你要到这个城市里来生活呢？这样的住宿环境不是你喜欢的啊。”
　　严末没说话，她出神地想了一会，说：“好象是为了一个人吧，是谁呢？”她的情绪一下子又激动起来，“我想不起来！”
　　方蓓蓓连忙扶着她：“好了，末末，带我到你以前的房间看看吧。”
　　严末看看她，点点头。
　　她以前的房间没有人住，门是虚掩着的。推开门，空气里都是灰尘的气息。地上有一些杂物。方蓓蓓在屋子里四处转了一下，看见严末从一个侧门上了天台，正要跟过去，却看见卧室的角落里丢着一个本子，恍然间觉得很面熟，于是走过去拣起。
　　她翻了几页，一下子呆住了，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猛地向天台上跑过去。
　　阳光很好，方蓓蓓眯了眯眼，看见严末站在天台的一边。她的长发在飘散在风里。她对着方蓓蓓微笑：“谢谢你，蓓蓓，我找回我的记忆了。原来我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啊。现在我的心愿已了，要回去了。”方蓓蓓往严末的方向追过去几步，然而已经太晚了。严末在她面前慢慢变得完全透明，渐渐消失了。
　　“再见，蓓蓓。代我向大家问好。”严末的声音最后也终于消失在空气里。
　　方蓓蓓抱着捡到的本子放声大哭。那是严末的日记本。上学的时候她有一次见到过。本子里写着这么多年来的事情。严末爱着丁夏，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也是为了他。她本来打算在这里找好工作之后和丁夏一起生活。但是却没有。
　　那天，严末正要出门把自己找到工作的好消息告诉丁夏。在她转过一个街口的时候被一辆飞快驶过的汽车撞倒。
　　那么，为什么严末还能生存呢？
　　方蓓蓓明白，严末只是为了再次见到丁夏罢了。即使不能在一起，能够再见他也是好的。这不过是她最简单的一个愿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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