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

　　忘记是大二还是大三的时候，有段时间喜欢看电影，总是一个人爬上图书馆四楼的电子阅览室里去连接到学校的电影网站，戴上耳机就不再管身边的事情。然后看了很多电影，看一部就写一篇东西，像个速记员一样，却有种淋漓尽致的感觉。

　　也就是那个时候第一次看了《情书》。看的时候并不知道它其实很出名，一直也是到后来好久才知道。那个时候也只是单纯的喜欢。然后在好多年之后才又坐下来重新看了一遍。时隔多年，依然看得泪流满面。

　　也去BLOG里把多年前写的东西又翻了出来，贴出来，再增加一些，以此来怀念那些难忘的日子。

　　情书

　　事情到底是怎么开始的呢？

　　整个冬天，树一直在感冒。有一天，来了一封信，一个叫做博子的女子向树问一些早年的事情。树并不认识这个女子，她回了一封信。之后树好象突然想起来当年上国中的时候一个跟自己同名字的男孩子。而博子想知道的是关于当年男孩子藤井树的事情。她是他的未婚妻。而她只知道他的很少的一些事情。

　　树坐在电脑前想了一下。

　　我对他的回忆全都是不好的回忆。树这样写道。从第一天上课开始。树的记忆回到那一天。上课的时候老师点名，藤井树。结果响起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大家惊讶地看看就都笑了起来。真是太有趣了。树慢慢地抬头看他，他看了一眼树，把脸转了过去。

　　麻烦还在后面。做值日的时候他们两个又被排在一起，还在名字下面被注上表示男女的符号以及旁边恶作剧的图案。树看了一下，用力把名字擦掉，小声问窗子边的他明天的值日生是谁，他问答，又问树，今天数学课讲了什么。

　　……方程……

　　还没说完，好事的同学就在班门口怪里怪气地叫起来，然后大笑着跑掉了。树咬咬牙还是回答完了。

　　联立方程式。

　　而到了选班干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在字条上写着两个藤井树，还在中间画了一颗心，而唱票的同学还专门念了出来：藤井树爱藤井树。于是哄堂大笑。

　　突然有人叫起来：她哭了哎！树低着头掉眼泪。他站起来，走到怪叫的同学面前打了一架。等到选学校的图书股长的时候，大家就好象商量好了似的，一致选“藤井搭档”。想起这些，已经成为大人的树好象还是皱了皱眉。而他又有了一次暴动。结果是没有改变的。

　　阳光很好的下午都可以看到那个和自己一样叫做藤井树的男生倚在图书馆的窗边读书，风把白色的窗帘吹得飘起来，一下一下地遮住男孩子的脸。他并不是个称职的图书股长，基本什么都不做。而树偶尔叫他做点事的时候，他只是抬起眼睛看了看他，又低下头去看书，吹起的窗帘把他的脸遮住了。

　　于是树不再叫他，只是在自己做事情的时候抬头看看他。落地窗帘被风吹得很高，有那么一会儿，树以为他已经不再那里了。可他又显现出来，清秀且英俊的脸庞，很安静。

　　他总是借许多别人不借的书。厚厚的一摞，再拿来还给她。树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做管理员。有一次她终于忍不住问他：你都看这种书吗？

　　他扯扯嘴唇：怎么可能看？之后从身上取出一叠借书卡来，拿到树的面前给她看。得意地说，藤井旋风。

　　原来他喜欢的只是在别人没有写的借书卡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于是我就这么对他说，树继续写信。

　　——你是笨蛋啊？

　　博子的回信很快就来了。她感谢树告诉她这些，她更加觉得自己对他的了解少之又少、她问候树的身体，并想知道更好的事情。

　　于是树又开始回信。

　　那件事发生在国二吧，树敲着键盘。

　　树在给博子的回信里写道。考试卷子发下来之后树简直要哭了，27分，整整27分。她再仔细一看，发现卷子是另外一个树的。她偷偷地转头去看他，他正趴在卷子上不知道画些什么。树不好意思去问他，不知道为什么，树没有勇气在班上向他要回卷子。其实这个时候班上同学都已经默认两个人是在交往中了。

　　放学之后树在情侣会面的停车区等他。在目睹了被学长拒绝交往请求的学妹又哭又闹，男生对自己的指指点点，以及隔壁班漂亮女生大井有些神经质的自言自语和哭泣以后，在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终于出现了。

　　树叫住他，那个，英语卷子弄错了吧。

　　哎？

　　树拿出卷子递到面前。

　　他看了下，是吗？天太黑了，看不清楚。

　　树用力摇着车灯让他看清楚，他对照着看了半天卷子，忽然恍然大悟地叫道，哦！原来如此break的过去式是broke啊！

　　你不要在那里检查答案了吧！手上力气一松，光线暗下来。

　　看不到清楚啊。

　　树只好再次用力摇起车灯。

　　在旧物里翻出了那张卷子，上面有大大的very good，她满意地笑笑，翻过来一看，背面有他当年画的画。树给博子把卷子一起寄了过去。

　　博子的信几天之后又来了，想要问问他喜欢的女生，比如初恋。树的身体很差。现在仍然在图书馆里工作，不过是市立图书馆。她在工作的时候用电脑给博子写回信。

　　大井不只一次的问她是不是正在跟藤井交往，树一再否认。她怎么会喜欢那个讨厌的家伙呢？大井说，那么，我要他了。

　　于是在一个下午，树在大井目光的威胁下，走到正在地上看书的他那里去，对他说，大井同学想要和你交往。

　　他不理她。

　　她又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非常不耐烦。

　　那就好。

　　树冲到大井面前，拼命把她往里拖。大井挣扎了一会，干脆推开她，说，你只要到这里就好了。然后一个人走到里面去了。

　　树在外面呆了一会，下意识地整理桌子上的书。他从里面走出来了。也不看她，把手里的书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头也不回地出去了。树连忙跑到里面去。大井把头搁在书架上，喃喃地说，男人和女人总是做着一样的事情啊。

　　他是个女人缘很差的家伙啊。不过这只限于国中的时候。树想起隔天她在路上骑着单车的时候，他在脑袋上套了一个袋子，追上她，把袋子又套在了她的脑袋上，结果她叫起来还差点撞到树上。于是晃晃脑袋，她继续写。

　　就是这样。树在信里说。大井并没有和他交往。他也没有什么喜欢的人。博子小姐你到底喜欢他哪里呢？

　　如果开始怀念一个人就会想起很多事情来。

　　树又接着写信，我记得当时还有一件事情。他跟卡车撞着了。当时教务主任到班上来宣布，藤井树同学出了车祸。说完抬眼看到树，惊讶地叫起来，藤井，你怎么在这里？？反应过来后跑了出来，班里响起来一片笑声。

　　他的腿上打了石膏，而这个时候正好是最后一次的运动会了。比赛的那天，树坐在看台上，旁边两个同学争一直望远镜，结果最后放到了树的手上。树拿起来，把眼睛贴上去，看到打着石膏的他走到跑道旁边，枪声一响就冲到跑道里拼命跑了起来。结果摔倒，把另一个男生也带倒，被人扶出了跑道。所有的人都笑起来，树没有笑。

　　博子的信又来了，并寄来一台照相机，请树把当年的他们活动的地方拍下来。树在下着雪的天气里回去了他们的学校。拍完操场之后到了教学楼，她正打算把教室拍下来，听到有人问，你是谁？

　　她回过头去，发现是国中时的老师。她很高兴的走上前去，叫着老师，说我是您的学生啊。三年二班的。老师迟疑了一下，叫着藤井树？

　　好厉害！老师您记得那么清楚啊。

　　你的学号是……恩……24！

　　真是难以相信啊。

　　老师笑着，带着她走到图书馆的教室去。招呼那些女孩子说这是你们的藤井学姐，以前也是这里的。

　　女孩子们笑了起来：藤井树吗？

　　老师惊讶地说，你们怎么知道？树也是一样。

　　轮到女孩子们惊讶了。她们叫起来，不会吧！真的是啊！

　　怎么了？

　　我们在这里发现一些东西哦。大家争先恐后地把找到的有藤井树名字的借书卡拿给树看。

　　我们现在找到了这些，其他还在寻找中。学姐你真是厉害啊。看了这么多的书。女孩子们递过来很多借书卡，上面都写着藤井树三个字。

　　树有点难为情地笑着，不是我啊。是我的一个朋友的恶作剧。

　　是男孩子么？

　　恩？

　　是学姐交往的人吧？一定是很喜欢你才会这么做的吧！真是太好了。

　　树窘住了，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说。她笑着和老师往外走，到玄关的时候，一边和老师道别一边说，那是另外一个藤井树做的。老师你还记得他的学学号吗？

　　9号。老师想都没想。

　　好厉害，老师，你是怎么记得那么清楚的？

　　因为他比较特别。老师顿了一下，两年死掉了，在山难里。

　　博子其实是在参加完藤井树的葬礼之后翻看他的校友录发现树的名字和地址的。她给树写了信。想要知道一些关于藤井的事情。她在悲伤之后遇见了一个人，并且相爱。最后决定要和那个人一起到藤井的家乡来跟他道别。

　　树骑着单车回家，咳嗽得好象更加厉害了。不得不在路上停下休息。等她到了家，量过体温，就一头倒在地上。妈妈吓坏了。爷爷坚持要背她去医院，因为大雪造成的交通不方便，救护车要一个小时以后才能到。妈妈坚决不同意。她提醒爷爷，当年树的爸爸也是这个样子，结果因为爷爷背他去得晚了，终于没能救回来。僵持了一会，爷爷说，我一定会在一个小时以内把她送到医院的。说完背起树就走。妈妈流着泪跟在后面。

　　博子和那个人到了这里。住在那个人的朋友家里。明天就要和他道别了啊。她笑着，心里却有些伤感。

　　她很早就醒过来，对着雪山覆盖的地方大声喊。

　　你好吗？

　　我很好。

　　天亮的时候，树终于醒了过来。她在朦胧中喃喃。

　　树的嘴唇动着，跟着一句一句地说，你好吗？你好吗？我现在很好。

　　那个人跟他表示，博子现在是自己的了，他会好好对他。请他放心。博子终于哭了起来。

　　病愈的树在花园里一边帮爷爷做事，一边和他说起关于另外一个藤井树的事情。

　　爷爷刨着土，说道，我认为，他写的并不是自己的名字哦。实际上，他写的是你的名字。

　　怎么会？

　　爷爷笑了笑，讲起自己的一些事情，自己最初的时候单纯的感情。

　　树又去上班了，她坐在那里给博子写最后一封信。

　　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国二放假之前，她的父亲去世了，那年的新年变成了葬礼。她没有去上学。第二天，她正在家里做家务，听到有人敲门，她跑去。门打开的时候，他清秀的脸在门外。她呆了一下。

　　有什么事吗？

　　他拿出一本书来。你帮我还了它吧。

　　为什么不自己去还呢？

　　别问了。你怎么没去上学？

　　树咬着嘴唇没有回答。

　　停了停，他往屋子里看了一下。轻轻地问，谁死了吗？

　　爸爸。

　　他想说什么又没说。最后说，节哀顺便。

　　树有点讶异地看着他，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啊。他有点恼。

　　才不管他。树还是笑着，而且笑得更高兴了。

　　那天她抱着书目送他骑着单车远去。

　　那是我最后见到他。树在信里写道。开学的时候，她没有再见到他，却发现他的位子上被人摆上了一瓶花。同学兴灾乐祸地告诉她，他转学了。

　　树在原地站了一会，突然抓起花瓶狠狠地摔到地上。看到向来柔顺的她这么做，同学们都惊呆了。班一时安静下来。她向外面走去，把他们的笑声留在后面。

　　这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全部的事情就是这样了。

　　树写到一半，听到门铃声，走到院子里，白雪还积在地上。门口跑来几个女孩子。原来是图书馆的那几个学妹。大家很高兴地跑到树的面前，一个个脸上都露出神秘而且兴奋的表情。

　　什么了？

　　我们发现了好东西哦。

　　你推我攘了一会，女孩子们从背后拿出一本书来。

　　树接过来一看，正是当年他让自己还掉的那本书。翻开里面，内页有张借书卡，和以前的一样，写着藤井树的名字。她不明白地看看女孩子们，她们一起笑了起来。

　　不是这边。看背面。背面！

　　树疑惑地把借书卡翻过来。她一下子呆住了。女孩子们也都不再说话。借书卡的背面，画着一个女孩子，长发，刘海，正是树当年的样子。

　　她把借书卡握在胸前。眼泪落了下来。

　　于是，最后的那封信，树说，博子小姐，我太害羞，所以没能寄出去。

　　其实还有件事是树不知道的。博子来到这里的时候是见过她的。那天，树在街上骑着单车，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藤井树。她回过头去，没有发现熟人，于是继续往前走了。而博子，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那张跟自己长得一摸一样的女子的脸。

　　ぉゎ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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