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司是我渣过的前任！

　　北方冬天来的格外早，一立冬就刮起了北风，霍君念是被风打在窗户的声音吵醒的。

　　他家住的地方筒子楼里，墙皮薄霍君念的房间又在阴面，一出被窝就感觉到一股凉气，尽管冷的厉害，但他没赖床直接就穿好衣服。
　　来到中厅的时候，看到厕所门开着，他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厕所逼仄狭小，墙角是生满铁锈的管道，只一个马桶就快占满了整个厕所，他站到洗手池前腿已经要贴上了马桶，他尽量往前站着，小心翼翼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他水流开地很小，几乎听不到声音。
　　脸完脸后，他抬起头看向墙上挂的小镜子。

　　镜子只够照满他一张脸，下巴尖尖，一张脸瘦得只剩下一双大眼睛，显得可怜兮兮的，他目光下移，在看到嘴角的青紫后唇抿紧。

　　霍君念身上已经换上了校服，他踮起脚在镜子里看到脖子上的乌青后，将拉链拉在最上面，勉强遮上。
　　正要刷牙时，他看到自己头顶的软发翘起一缕，样子呆呆的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了些，他手沾水把那缕头发压下去。

　　刷完牙，他准备回房拿书包，一出厕所就听到骂骂咧咧的声音，他手下意识揪紧长裤。

　　“老子赢钱时候可没少请你们吃饭送你东西，借2000块钱都像要了你们狗命，妈的！”

　　霍君念本来想躲在厕所里，但一条腿已经迈出去了，还没等他收回就听到粗嘎的声音：“小崽子，滚过来。”

　　每次听到这声“滚过来”，霍君念身上的汗毛都会立起来，他手指揪紧长裤布料，双腿僵硬地迈出去。

　　霍刚早上一醒就喝了二两酒，他打了个酒嗝视线有些晃动着，当霍君念站到他面前时，才勉强清他的脸。

　　霍君念天生白皮，所以有点东西就很明显，当看到他脸上的青紫淤青时，霍刚脸上短暂的有丝愧意，但很快他就想到“棍棒底下出孝子”，老子打儿子是让他长出息。

　　他清了清嗓子说：“念念，要好好读书，考好大学将来找好工作好给我老霍家长脸，听到没。”

　　霍君念唇抿紧垂下眼有些麻木应声，“嗯。”

　　霍刚望着自己儿子，霍君念就要十六岁了，从小就长得秀气，一般男孩子在青春期因为发育会经历尴尬期，但霍君念似乎直接越过了这时候，比之前还要秀气，他垂着的眼睫在眼下留下两抹阴影，看起来很乖很漂亮。

　　长相完全吸取了他和老婆林岚的优点，霍刚身边那些个朋友经常会夸他儿子长得好，让他很有面子。

　　霍刚最爱面子，一想到这个，他昨晚输钱，加上早上没借到钱的烦闷立刻散去不少，他抬手就想摸摸霍君念的头。
　　手快要落向霍君念的那刻，他条件反设地往后退一步，眼底的麻木被惊恐替代。

　　“我错了。”

　　霍刚表情僵在脸上，他面色铁青嗓音立刻拨高：“你鬼叫什么？我不过要摸你头。”

　　霍君念抿紧唇一时不确定这顿打会不会挨，他垂下眼说：“爸，我要迟到了。”

　　刚刚起的一点好心情都给弄败兴了，霍刚朝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走吧走吧，别扫老子的兴。”

　　闻言，霍君念如被困在岸边的鱼遇到浪花，一扭身就冲进卧室背上书包就跑了。
　　直到走出楼道，他才呼出一口气。

　　一出门胃里就开始疼，昨晚没吃饭，早饭也没吃肚子早已饿的咕咕叫。
　　但出门太急，一分钱都没带，饭卡也该冲钱了，如果不回家拿钱，他还要再饿一整天。

　　霍君念回身往楼道望了一眼，犹豫一瞬决定宁可饿肚子也不打算回去。
　　他手抓住书包带往肩上提了提刚迈起步子，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念念。”

　　霍君念转身，看到一个打扮入时的女人拎着包正朝他走来，他盯着女人脸上精致妆容呐呐叫了声：“妈。”

　　“喊你半天怎么不吱声？”

　　女人是霍君念母亲林岚，原本是一家电子厂工人，电子厂前些年倒闭了，原本一直打零工，去年开始她就在离家不远的一户有钱人家帮忙护理病人。

　　林岚将耳边的卷发往后拨了拨，从包里拿出五十块钱塞到霍君念手上，“买点你爱吃的东西，再瘦下去就不长个了。”

　　“妈，你今天要回家住吗？”霍君念把钱放进上衣兜里，抬起头，那双大眼睛里终于有了点亮光。

　　一说“回家”林岚脸上就带了点不自然，她摸了摸霍君念脸，手指碰到他脸上的伤后含糊道：“那边忙，念念，妈妈拿几件衣服还要赶回去。”

　　闻言，霍君念眼底的光瞬间熄灭，他“嗯”了一声没说话。

　　林岚看着他单薄瘦弱的肩膀几乎被书包压地直不起来，语气缓下来：“念念，放学你和沈挚一起来沈家吃饭，沈挚成绩好聪明出色，你多和他相处对你没坏处。”

　　“你嘴巴甜点，记得叫他哥哥讨好他，知道吗？”

　　沈挚是沈家独子，霍君念已经记不清听林岚讲过过多少回“沈挚”。但每回听到都能让他难受，他拧起眉眼睛瞪圆，“妈，你怎么每次都提他，他是你儿子还是我是你儿子？”

　　“你不知道沈挚是谁吗？妈妈靠他家赚钱，你吃的用的上学学费都是妈妈赚来的，难道要靠你爸啊，你不花我钱吗？和你爸一样都是讨债鬼，我让你讨好他当然是为你好，难道我还能害你吗？”林岚越说越气用手直接戳了下霍君念额头。

　　霍君念头上本来就有伤，这么一戳就更痛了，林岚的话又直接戳到他痛处，他从衣兜里把钱拿出来又塞给林岚。

　　“那我不花你钱，行了吧？”

　　丢完钱他就跑了，林岚哪想到他会丢钱也没接住，她忙去把地上钱捡起来看着霍君念背影又气又怒，但想到什么又压住怒气对着他背影喊，“念念，你晚上和沈挚一起回来，妈拜托他给你……”

　　霍君念捂住耳朵加快步子越走越快，直到刷卡上了公车坐下，这时肚子又开始咕噜噜叫。

　　车窗外朝阳升起，街边早点摊上，人们来来往往的，他甚至能闻到油条泡在豆腐脑里的香味。

　　他突然明白“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句话，因为他现在快要饿死了。
　　但更要命的是，他还要饿上一整天。

　　他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开始后悔刚刚充动之下扔钱行为。

　　到学校时因为来的早，班里学生还没到齐，稀稀落落有聊天有温课的，还有……

　　霍君念从窗户望向后排，一个胖胖的男生被几个人高马上大的男生围住。

　　“胖仔，把新买的手表送厉哥怎么样？”

　　“这……这是我爸给我买的生日礼物，不好送人的。”

　　“你想挨揍啊？”

　　“别……别揍我，真的不能给你，我爸知道会生气的。”

　　“胖仔，是不是最近我们对你太好了？”

　　阴恻恻声音后，胖胖男生声音弱弱的求饶：：厉哥，求你别打我。”

　　几人的声音挺大，一直传来教室外面，但却没人“关注”这件事，似乎已经司空见惯，霍君念更不可能“关注”，因为他最怕惹麻烦。

　　这几个人是班里甚至学校里的混混，尤其带头的“安哥”厉安，据说他曾经一对多把高年纪的混混学生揍了，虽然受了处分，但也在学校“一战成名”。

　　班里其他同学都怕他，这厉安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没事就欺负霍君念的同桌高一鸣。

　　霍君念低头走进教室，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千万别惹麻烦。

　　他走进去几米后，教室后面高一鸣突然闷哼一声，听起来似乎很痛。

　　霍君念手指揪紧书包带，看了一眼身边一个正在看□□的男生。
　　这男生翻过一页眼睛一亮然后露出痴汉笑。

　　这时霍君念突然朝这个男生拨高音量：“别看了，张老师来了！”

　　张老师是班主任，四十几岁平常非常严厉，别说他们班就连别的班的同学见到他都瑟瑟发抖，霍君念这一声吓的这男生手一哆嗦把书扔在地上，在教室里大吼一声，“啊，老张来了！都给我趴下！”

　　教室里，刚刚还闹成一团的学生转瞬间全部坐的整整齐齐。

　　“厉哥，老张来了，快坐好，要不然又要被罚。”

　　后排揪着高一鸣领子的男生马上松开他，然后顾不得和厉安回话就窜到坐位上坐好。

　　厉安朝张一鸣瞥了一眼冷哼：“你倒是运气好。”

　　高一鸣唯唯喏喏地也不敢动，直到厉安坐到座位上后他才拍了拍校服上的土，又拉好被扯开的领子才坐到坐位上。

　　他刚坐下，霍君念也坐下来。

　　他余光悄悄看向霍君念，虽然是同桌，但其实他们很少说话，因为霍君念话少，也不怎么理他。

　　霍君念垂着眼睛正收拾书本，眼睫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像两扇胡蝶翅膀，今天阳光很好，光线打在他脸上渡了层柔光，高一鸣视线下移，这时发现他唇边下巴上有青紫色印迹。

　　他一愣，长这么乖也和人打架吗？

　　忽然，霍君念偏了下头，视线相撞，高一鸣尴尬地挠了下脑袋脸上一红不知道说什么。

　　好在，这时有人突然骂了一句：“靠，霍君念你耍我，老张人呢？”

　　前排刚刚看漫画的男生转头质问霍君念。

　　霍君念朝教室门口看了一眼，乖巧道：“张老师他不是站在你身后吗？”

　　男生以为霍君念又在耍他，指着他嗤笑：“我还能被你耍第二次？以后别拿这阎王吓人，晦气。”

　　“你说谁是阎王，谁晦气？”

　　中气十足的声音落下，那男生后背一凉，马上挤出一个特别谄媚的笑脸，“张老师，我说我呢，我又阎王又晦气，嘿嘿嘿。”

　　“你，跟我出来。”

　　男生没说什么垂头丧气跟在在张老师身后。

　　走出教室前，他回头朝霍君念比了个中指。

　　霍君念唇角撇了下低下头翻开书本，正好翻到昨天发的数学卷子，醒目的“32”分，刺到他心里。

　　数学怎么会这么难搞呢。
　　刚要合上这页时，耳边传来压着很低的声音，“谢谢你。”

　　声音这么近只能是高一鸣，这时上课铃声响起，他食指压在唇上，“要上课了，小点声。”

　　高一鸣朝他展开一个笑容：“哎，行，嘿嘿。”

　　霍君念余光还是看到这笑容，他懊恼地垂下眼暗骂骂自己多事。

　　上午上完课，霍君念饿的胃越来越难受，同学们都结伴准备去食堂吃午饭，有得甚至已经在教室里拿着零食吃。

　　零食味道更是让霍君念饿的眼冒金星，教室里待不下去，他站起来打算去外面待会，等过了饭点再回来。

　　正打算出教室，就听到有人喊他：“霍君念，有人找。”

　　霍君念抬头看向教室门口，却没见到人，就问：“谁啊。”

　　同学说：“说是你哥。”

　　“？”独生了快十六年，霍君念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哥”，他站起来走到教室门外。

　　一个瘦高的男生站在走廊上，他明明也穿着松垮的校服，却像杂志模特一样显得挺拨帅气。
　　尤其气质偏冷还一脸很屌的样子，站在那就吸引了走廊上所有人的目光。

　　霍君念视线与男生交汇，男生旁若无人地看着他，“你出来一下。”

　　来找霍君念的人是沈挚。

　　沈挚是年级第一，长得又高又帅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如果是平常，霍君念才不会理他，但现在教室里所有人都盯着他，他不想成为焦点，他冷着脸问，“找我什么事？”

　　沈挚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后说：“跟我出来。”

　　霍君念和沈挚虽然见过几次，但平常极少交集，加上他讨厌沈挚，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霍君念：“有事就在这说，我还要忙。”

　　沈挚并没有被他态度影响，而是用散漫的语气说：“林姨拜托我找你。”

　　“出去说吧。”提到林岚霍君念就立刻打断，怕他再说什么，就先一步往楼梯处走。

　　两人来到楼下人少的地方，霍君念冷冰冰问：“什么事？”

　　沈挚抬手将一个精致的手提袋递向他，“林姨拜托我，让我给你带的午饭。”

　　霍君念没接饭，手提袋里隐约飘起饭香，他硬撑着没咽口水。

　　“你要不要吃？”沈挚目光直直落向霍君念嘴角处，完全不像其他人一样无视或者直接忽略，几乎是直白地盯着他。

　　这视线一下激怒霍君念，刚刚抬起的手又放下去：“我不要吃，我早吃过了。”

　　沈挚也没生气他将手提袋放在地上，懒洋洋道：“不吃你就丢了。”
　　说完，转身就走。

　　霍君念怒道：“凭什么让我帮你丢，我才不管。”

　　高大的背影已经走的很远，霍君念盯着地上的手提袋拧起眉弯起腰：“我是绝对不会吃的。”

　　可能是菜在里面洒了，一弯腰就闻到特别香的味道，可能是太饿了，他口水一下子开始分泌。

　　霍君念咽着口水，直勾勾盯着手提袋里面，手没经过脑子就把包装盒打开，是胖胖圆圆的流沙包，他手控制不住拿起来一下就咬下多半个，香甜的味道充斥着味蕾。

　　呜呜呜，这也太好吃了吧。

　　正要再咬下去，头顶落下极欠揍的声音，“还没丢掉吗？”

　　霍君念鼓着双颊当场噎住。
　　沈挚他怎么又回来了？！

　　好丢脸。

　　霍君念捶着自己胸口，好半天才将嗓子里的流沙包咽下去，他知道这时候应该自然点，但还没开口脸先一步红了，他强撑道：“我是怕浪费。”

　　沈挚缓缓站直，漆黑的瞳仁里隐约带着揶揄，却没有再继续调侃他，“小朋友，晚上来我家补课。”

　　霍君念一脸戒备说：“我才不要让你补课，我不去。”
　　他反应过来瞪着沈挚：“你才小朋友，你就比我大两岁而已。’

　　“大一天也是大，别忘了带数学书。”沈挚语气慢悠悠的，也不生气。

　　霍君念闻言却更气了：“你凭什么给我补习？”

　　沈挚微抬了下巴，理所应当的说，“凭我数学满分。”他顿了顿拖长语调问，“那这次月考，你数学多少分？”

　　“……”

　　想到今天那刺眼的“32”分，霍君念一下子就没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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