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柯]阴差阳错的相遇

　　凭借贝尔姐姐亲自教授于她的易容术，日影成功在十分钟内将自己易容成了一名棕发黑眸，黄白肤色，看上去年龄大约在二十五岁左右，外表为亚裔的女性，伪装身份为组织科研部的新人。
　　并戴上一副无度数的眼镜，拿着混装有那些有关系背景，组织不方便明查的那些新人资料文件袋和一支黑色水性笔走出电梯口，左耳内戴着和琴酒保持通讯的微型蓝牙耳机。

　　琴酒站在京都基地的地下审讯室里，透过单面玻璃窗监视着某名正在接受审讯的组织卧底。

　　听见耳机里的传来轻微声响，日影直觉猜测到那边正在发生的事情，内心默默为那边的人祈祷三秒钟。
　　随即转移注意力一面低头翻开手中文件袋快速记忆，一面控制预感和预知进行各种预测。

　　不喜欢那些“心怀不轨”偷偷潜入组织里的人，不论是种种恩怨，家国情怀，还是各式各样的原因，一旦暴露就是在生死线上博弈“生”与“死”。
　　因为自身那泛滥的同情心令她烦躁，无法分析推理，无法直觉判断，无法预感预知，无解。
　　在黑暗的中心被牵扯着，灵魂自由飘向世界的边缘，在俯瞰着被红色与黑色分割开的世界，中间不断变化的灰色地带是那些人在黑夜中得以休憩的栖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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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黑暗中，人的情感，尤其是同情心，是最致命的东西。”

　　这是在她的印象中，初次见到自己的新监护人兼某黑暗组织BOSS对她，又像是自言自语般说的第一句话。
　　他本是坐在轮椅上，身后一名魅力十足的好看金发大姐姐轻柔有力地平稳推着轮椅，停在她面前很近的位置，苍老的双手颤颤巍巍慈爱地捧住她的脸颊，冰冷的体温激得她不自觉缩了缩肩膀。
　　BOSS观察到她的微小动作，霎然松开手，轮椅往后退远了些距离，轮椅上不知年龄样貌的人微眯着眼再一次仔仔细细上下打量这名赤发暗红瞳色的年幼孩童。

　　独自一人在家等待父母回家的小女孩见状，同样退远些距离，犹豫片刻，鼓起勇气和对面的人表达自己模糊的想法：

　　“万物都有生命，生命都有情感。”
　　“所以不管是亮的、暗的还是不明不暗的生命，都是一样的拥有感情。”

　　推着轮椅的好看姐姐，和轮椅上的人仿佛都怔了怔。

　　那道苍老低哑声音发出的笑声很微弱，很刺耳，很癫狂。
　　好看姐姐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弯着唇角，用轻柔甜腻的话语一字一句告知着冰冷的死讯。

　　……
　　毛绒绒的灰色大衣和冷静坚定的深褐色眼睛，闪亮鲜艳的大红色长发和温柔明亮的明红色眼睛，还有每次家门口前的抱抱，睡前故事后的晚安吻……

　　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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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umoni，回复。”

　　看似淡然地从曾经的回忆中抽过身回到此刻的时分，仍有些不习惯这个新名称的日影愣了很久才重新运转大脑。

　　“即将到达基地中点‘大厅’，”中规中矩回答完耳机那边，语调又转变为往日柔和慵懒的漫不经心，“另外，有可能我会中途切断通话，不用来找我。”

　　琴酒沉默半分钟，显然对于她的话语不认同。
　　“……任务期间必须时刻你的掌握动向，那位先生的命令。”

　　“都在组织里，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少女压低音量，沿着弯弯曲曲略显复杂的通道走到庞大基地的中点，同样人员流动性最密集的“大厅”里，继续沿着墙边走到一个偏暗的无人角落安静站好。
　　一路上碰见的几名路人或是走入大厅的第一步，都能明显感受出多道谨慎地向她投来观察、审视、窥探，以及等等复杂又令她一时无法分清的目光。
　　虽然有些不悦这么被打量，不过从某种方面来看，可以感慨组织成员的警觉性没有那么差劲。
　　而且计划顺利进行中，她只要从中用直觉和预感揪出那些由组织的立场考虑，被判定为异常的人就好……

　　她尽力忽视那些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扫视一眼全场，已经接二连三锁定了大厅中出现在手中文件袋里的几人。
　　排除通过预知出的未来判断其中毫无威胁性的二十八人，剩下两人需要亲自从他们身上发掘更多信息，从而进一步确认，然后……

　　“哼，组织全员恶人。”
　　思绪被打断，耳机里传来冰冷透骨的语句，伴随着四周的杂音和鱼龙混杂的人群，她的心脏有些发紧。
　　是琴酒特意压着音调的声音，如同于在离地狱一步之遥的地方骤然响起，在胆颤退却时陡然更渗透出阴冷至极的不适寒意。

　　日影忍住胸口涌上的轻微不适感，思维和注意力悄然转移到人群中，选择结束谈话：
　　“到‘大厅’了，回见。”

　　耳机里的声音恢复一片寂静，两人都按下了通话静音键。

　　附着易容面皮的手指再次随意翻过几张纸，后轻轻关上。
　　日影最后深呼吸一次，整理神色，从容走出角落里。

　　第一位是一名33岁的女性，通过预判分析，只需要一块名为“权利”的蛋糕便可引诱出来，是组织里常见的人性之一，资料上进入组织的原因是失业后通过组织某中高层介绍选择来组织就业，牵扯到组织和其它黑色势力的关系。
　　刚好在大厅里和另一人交谈，借着来往的人群的遮掩顺顺利利利用观察力判断出，从而确认并不是异常人员。

　　第二位是一名26岁的男性，爱好嗜酒，轻松预感出他此刻位于基地的酒吧里，资料上显示此人的资质能力过于平平无奇，以至于引起组织十分敏感多疑的警觉心。

　　……
　　组织基地，酒吧内。

　　“……想和我一起喝酒？你没开玩笑吧？”
　　被日影设为第二个目标的男子睁大眼睛，盯着她不禁流露出轻佻的眼神，又胆怯收回去。
　　他发出质疑：“你能喝吗？”

　　棕发黑眸的亚裔女子挂上合适的表情，面不改色地一口气灌下一玻璃杯的威士忌酒。

　　“哈，挺不错的……不过我完全没见过你，也是组织的新人吧？”男子主动拉近些距离，近距离上下打量一番面前和他搭讪的女人有些弱不禁风的模样。
　　“制服……啊，是新来的科研人员吗？”

　　“……嗯嗯，一进来就看见您这位一看就是组织新人里的佼佼者竟然独自一人在这里喝酒……”披着□□的日影一边关注他的各种行为举止神色，一边努力思索着脑中的各类语言话术。

　　男子有些微醺的状态，打断了她的话，眼神乱瞟：“呵，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就不会现在还在这个地方喝酒了……”
　　“应该像每次考核第一的那个人那样被上层另眼相看，又或是像那个凭借关系的谁，明明比我进入组织还晚，却能凭关系一样能得到上层的青睐。”

　　“嗯嗯。”
　　日影暂时想不到精妙的话术，只能很配合的附和。

　　是很普通平庸的组织人员啊……

　　日影暗自抓着衣袖沉下性子，耐心倾听面前一身颓废和酒气的男子大声讲述他遭遇的烦恼苦闷。
　　昏暗酒吧里的狂热音乐和角落的暧昧声，耳边不断吵闹着讲述他的故事与理想的男人，每一秒都能感受到四周无处不透露危机的目光和气氛……

　　忍耐了一个小时左右后，无论如何都待不下去的她想要起身告辞，迅速逃离这里。

　　棕发的女子含着歉意的笑容准备从椅子上起身，向旁边仍在夸夸其谈的男子告别：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我马上还有事情，我就先失……”

　　男子骤然停下，抽筋似的抖了抖脑袋，同时不忘拿起酒瓶往嘴里灌，含糊不清：“你，你是第一个……第一个这么愿意听我说话的人……你……以后，还愿意继续来找我说话，就……就到……”

　　话音未落，他便迷迷糊糊倒在了桌子上，闷闷酣然入睡。

　　日影呆愣注视着他如此趴在酒桌上睡着的模样，轻叹了口气，在真正起身离开椅子前悄悄掖了掖大衣内侧的文件袋，顺便整理着领口的时候，敏锐感受到左后侧方五十米不到的距离有鲜明的危险感觉。

　　被人盯上了。

　　她迅速起身，利用酒吧里混杂的人群作为遮掩体，向门口疾步走去，同时果断切断和琴酒的蓝牙连接，作为她这边出现无法独自处理的问题的暗号。

　　一米六五的身高在组织里属于偏矮，此刻成为她能在人群中快速穿梭又不易被察觉的优势。
　　但距离门口还有两步之遥的刹那间，她始终慢了一步，被一高大又看起来有两分斯文外表的男子挡住了通往门口的路。

　　直觉和预感同时警铃大作，日影本能往后退，却又急急停下动作。

　　能感知到，身后还有两个人不止，在一米不到的地方，进行后包围。

　　头脑很慌乱，手心微微发凉，却又要维持好面上的表情，周旋这几个以她微弱的武力值绝对无法抗衡的人物。

　　……

　　拦在她和门口之间的高大男子慢悠悠走近半步，低着头看她，身高上的差距足以给人造成压迫感。

　　“哎呀哎呀，小姐，好像从来都没见过……是科研那边的新人吧。”

　　日影淡漠瞥了他一眼。

　　“请问您有事情吗？”

　　“哈哈哈，倒是有些好心的小提醒，刚进入组织的这段时间，建立人脉关系，如果一不小心结交到毫无价值的平庸之辈……”
　　语未尽，意已显，他弯着笑，观察着面前有几分姿色的棕发女子，欲伸手搭上她的肩。
　　“一起喝一杯？我可不会浪费小姐的……”

　　日影凭借预感提前躲开他的动作，展开自身冰冷疏离的气场盯着他不怀好意的双眼沉声开口：“抱歉，恕不奉陪。”

　　他的身上有重得呛气的酒味，极有可能做出不理智行为。

　　男子脸上的笑陡然僵硬了一瞬，酒精正逢此时突然上头，他微闭了闭眼，暗骂一句，睁眼时，眼神更飘忽许多，随即又朝她伸出手。

　　日影灵活避开，同时观察四周。
　　附近的人显然已经关注到这里，但只是冷漠又含着幸灾乐祸的眼神在一旁看好戏。

　　……预料之中。
　　组织本就是冷透的，像寒风凛冽的极夜一样。

　　“躲什么啊，你，你知道本大爷是谁吗？”

　　男子大吼一声，稍盖过酒吧一半的嘈杂声音，撕破那副两分斯文的外表，转而恶狠狠盯着棕发女子。

　　此处已经闹出不小的动静，能更为明确感受到四面八方的强烈目光。

　　日影蹙了蹙眉，内心默默计算着时间侧身躲开身后的某人拿着空玻璃酒瓶的突然袭击。
　　在空玻璃酒瓶落空，摔在地上发出刺耳声音之时，人群哗然退散开，生怕被误伤到。

　　人群散开后，“十分关怀”的为他们留出一片不大不小的区域。
　　对于她如今处境一针见血的评价是——她几乎被包围了，三对一。

　　大脑因刚才喝下不少的酒和此刻明显危险的境地，逐渐向着一片混乱，脑袋空空的趋势发展。
　　心跳早已很快，紧张不安，恐惧畏缩，最坏的结果……不敢想象。

　　鼻头酸涩，面部肌肉有些不受控，能感觉到眼眶里泛着些湿润又温热的液体。
　　如果……琴酒没来得及……
　　……要不要自爆“Spumoni”的身份？

　　“哦？看起来快哭出来了啊，真可爱的表……”男子看见镜片后那双黑眸里似是眼泪的水光，扭头对着人群大声昭告着，不屑嘲讽的话语在他扭回头继续观察女子的表情时陡然停下。

　　忽感觉到左侧的人群中传来熟悉又有着些许陌生的气息，踏着沉稳又冷静的气场走出，不顾四周的形势，停驻在她身边一米不到的位置。
　　拿着纸巾的左手掌向场中处于明显弱势的她递来。

　　日影微讶，收起心中的怀疑，自己攒着袖子先揉了揉眼睛，转移目光，抬头向那人看去。

　　戴着黑色美瞳的双瞳怔怔地定在身侧之人的身上。
　　是一位看起来不苟言笑的人，男性，身高大约一米九的样子，戴着针织帽，黑色长发，黄白肤色，墨绿色的瞳孔，眼下有黑眼圈，微高的颧骨，冷峻漠然的神色和强大瘆人气场很像那位到现在还没来救场的琴……

　　等等。

　　日影定睛于此人深邃眼眶里那双墨绿色的瞳孔。
　　脑海中的记忆不断闪烁跳跃。

　　兴许是被凝视久了，有着黑色长发墨绿色瞳孔的针织帽男子垂眸回视，看起来不苟言笑的面部表情浮现出转瞬即逝的惊讶，又很快沉下来。
　　原本的瞳色是暗红？

　　他清冷的语气中夹杂着似是非是的浅浅关怀：

　　“不拿着吗？美瞳滑片了。”

　　日影茫然点点头，双手接过纸巾，取下眼镜擦了擦眼周。
　　大脑感动得成为了彻底的一片空白，完全沉浸于自己的情绪世界中。

　　……

　　酒吧外，一双显露着冰冷感的翠绿色眼眸穿透酒吧的半透明黑色玻璃门，骤然停下了疾速在基地里行走的步伐。
　　十几秒后，重新跟上琴酒的伏特加明显感受到大哥身上的愈发逼迫的低气压，讪讪将话咽回腹中。

　　还未来得及喘几口气略歇息歇息，他敬重的琴酒大哥一个转身，两三个眨眼间又将他远远甩在身后，背影更添上显而易见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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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自己的情绪世界里脱离出来后，日影看着如今已经身处男厕女厕外的一长排洗手台前，身边那个正对着镜子整理头上帽子，帮她好心解了围的男子，以及她手中被泪水浸湿三分之二的的纸巾。

　　“……非常谢谢您！”
　　日影恍然反应过来，对着旁边的人近九十度鞠躬，表示她万分感激的谢意。

　　男子淡淡瞟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
　　本是突然十分强烈的直觉预感指使着他刚才那般如此冲动的行事。
　　现在冷静下来，生出些懊悔、后虑和怀疑。

　　至今为止已经进入了这个黑暗组织接近一个月，也不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情况，但当十几分钟前，坐在基地酒吧里不起眼的位置，暗自收集各种情报的他透过人群看到一名穿着科研部新人制服的棕发女子被挡住去路时，深入骨髓里的正义感在那瞬间莫名压过了卧底期间最重要的理智和冷漠。
　　万分莫名。

　　“但是……不，不如这样吧，也许人言不太可靠，那，如果您需要什么帮助的话，可以告诉我吗，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完成的，”日影依然在尽力表达自己真诚的谢意，“但是最多两个，可，可以吗？”
　　某只眼睛上的美瞳片已经回到了原位，纯黑的瞳色小心翼翼，满眼期待的看着他。

　　诸星大沉下心绪。
　　天真是黑暗中最具弊害的性情。
　　给不明不白的人予以承诺，在这个组织里可以说单纯得愚蠢……又或许，是暗中的试探？

　　“就这么轻易给出两个承诺，”他面上的冷峻微消散一分，转眸迎上她的视线，“似乎没有很大的说服力。”

　　日影怔了片刻，蓦然低下头仔细思考。

　　见状，诸星大静静移开视线，转身离开。

　　但后衣摆似乎被人轻轻拉扯住，他故意纵容她塞了一张纸条到他的手心里。
　　然后，看着那名女子一路小跑着融进人群，在尽头的拐角处消失不见。

　　手心里除了纸条，仿佛还残留下她的指尖温度，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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