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比目

　　周一下午一点半，于凡被电话吵醒，是个陌生号码，心里有隐隐的猜测。

　　于凡接起，听到女人的声音，“于凡，我和周晚枫真没有什么，我们就是互相欣赏的朋友。”本来被打扰就窝火，听完这句话，于凡火气直冲天灵盖。“那你们生个孩子出来，就有个孩子了。”于凡说完挂了电话，睡意全无。

　　于凡一脚蹬开被子，缓了一会又躺下，气消了很多，手机又震动起来，还是个陌生号码，于凡又坐起，准备骂人。

　　接通还没来得及骂，对面的机械男声通过听筒传来，“先生您好，这边是XXX售楼部，请问您需要买房吗？我给您具体介绍。”

　　“不需要，谢谢。”于凡说完挂了电话，她揉了揉眼睛下床。肚子有些饿，于凡简单洗漱完，泡了一杯酸奶麦片，就着张三说电影吃完。

　　于凡有些惆怅，觉得时间漫长起来，往常只有等待寒暑假会有这样的感觉，那时候期待和周晚峰见面。其实说白了，他俩能谈四年，全靠意念支撑。

　　于凡拿起烟和打火机，走向阳台。

　　入秋后，阳光的炙热劲淡了很多，烟还没抽完就听到宿舍门被打开的声音，于凡回头，看到了李一诺惊讶的表情。

　　“凡凡，隔壁寝室说你在，我还以为你只是回来一趟，看你这打扮，今天没出门吧。”李一诺放下手中的两个礼盒走向阳台。

　　于凡笑了笑，按灭烟头，踩了垃圾桶一下，将剩下的半支烟扔进垃圾桶。

　　“少见啊，你这脆弱的样子，眼神迷离，还好是睡裙，要是换条紧身包臀裙，指定风情万种啊。”李一诺上下打量到。

　　于凡笑出声，看向李一诺，“是不是家里人嫌你吵，让你滚回学校。”

　　“哪有，是我主动抛弃他们。”李一诺和她一样倚在阳台的围栏上。

　　见于凡不吱声，李一诺身体向前倾，看到了于凡肿起来的眼睛。

　　“凡凡，还好吗？”李一诺朝于凡挪了一步，拍着她的背

　　“还好。”于凡看向远处，又说，“我被绿了，恢复单身。”

　　李一诺的手停了停，有些惊讶，于凡很少和她聊起男朋友，李一诺一直觉得于凡应该没有多喜欢。她很少在宿舍和那个男生打视频电话，在李一诺看来他俩完全是柏拉图式的恋爱，靠精神支撑。

　　“说出去没人信，长了一张绿别人的脸，偏偏被别人绿了。”李一诺愤愤不平。

　　于凡转头轻笑，“抬举了，李姐。”微仰头的她，五官在朦胧的夜色下更有感觉。

　　李一诺凑近她，挽上她的胳膊，“没事的凡凡，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会找到更适合的。”声音轻柔，没有了刚才的气场。

　　“知道啦。”于凡笑笑，风吹过，她的脸色有些白，整个人更显冷清。

　　“我给你带了水果月饼，快快快。”说着李一诺冲回宿舍，拆着包装袋。

　　“对了，我跟你说，我简直蠢死。前个星期不是在表白墙上加了一个男生嘛，今天他约我出去，我还特地收拾打扮了一下在瑜淮广场等他，然后他给我微信视频，说去买东西付不了钱了，威宁被限制消费。我看他的帅脸居然信了，然后他就把超市的收款码发给我，我就帮她付了钱。”李一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还摸了摸鼻子。

　　“多少钱？”于凡走进寝室。

　　“也就....500块。”

　　“人还能联系上吗？”于凡笑她。

　　“能，还能打电话，就是不还钱。”李一诺拿出月饼放在于凡的桌子上，又接着愤愤不平，“我真是大胆，还见了他一面，帅是帅的，可惜是个骗子。”

　　于凡无奈，“你傻子吧，要是拐卖妇女、儿童的，你现在应该快到某处大山了。”

　　“想想都后怕，但想到你是学法律的，安心了许多。”李一诺坐在于凡和她的床中间的楼梯上，托着下巴。

　　“你给他打个电话，我问问看。”于凡在对面坐下。
　　“哦，他应该能认出声音吧。”李一诺担心。

　　“他肯定不止骗你一个，那么多女孩，他记不过来。”

　　李一诺拨通那个男生的微信电话，递给于凡。

　　“钱，还不还。”于凡直接问到。
　　“啊，妹妹，钱肯定还你，你别催啊，就500块钱。”男生普通话不算标准。

　　“不还算了，我也用不上了，我还以为自己运气好能遇上好一点的人。”

　　顿了10秒，于凡接着叹气，“没想到还是这样，不知道十楼跳下去是什么感觉，痛苦会不会减轻。”

　　于凡声音轻缓，连李一诺都是一震，真以为她要跳楼。

　　说着于凡走向阳台，对面男生声音微颤，又觉得不太可能，“不至于吧妹妹。”

　　“500对我来说快赶上一个月生活费了，你只要记住，你脱不了干系。”声音带着绝望，说完于凡挂了电话。

　　李一诺站在她旁边张大了嘴巴，然后慢慢竖起大拇指，“这招厉害啊。”

　　不一会了微信就收到五百元的转账，李一诺激动地抱住于凡。

　　“谢谢凡凡，我以为你要跟他论证法律后果。”

　　“我也就随便试试。”于凡笑到

　　“走，凡凡，我们去吃海底捞庆祝一下。”

　　“庆祝你没被拐卖啊”

　　“哎呀，快收拾一下，咱们去shopping.”李一诺将于凡推到衣柜前。

　　两人出门已经是六点了，阳光很温和，周围的一切都被镶了金边，于凡手挡在眼睛前，眯了眯眼。

　　麻辣的毛肚和冰淇淋一起下肚，喜提一个窜稀套餐。吃完走出来，李一诺到处找厕所，于凡无奈，帮她拿着外套和包，站在卫生间门口等她。

　　女厕所排队的人多，李一诺感觉快窜裤子里了，于凡看见她弯腰两腿交叉捂着肚子的样子，有些好笑。

　　笑容还未收敛，于凡察觉到右侧有人走过来正看着她，她微微偏头，看见了同学院的几个学长，还有一个有点眼熟的人。

　　她脸上还带着刚刚的笑容，眉眼舒展开，化了妆，很淡，但让她的五官在朦胧的灯光下更明媚动人。

　　陆准有些失神，陈远林先开口说话，“于学妹等人啊？”

　　“嗯嗯，等我室友，师兄来逛街？”于凡说完看向陆准。

　　陆准点头示意，确定于凡没认出他。

　　“和他们这些年长的社会人一起吃饭。”陈远林指了指旁边的陆准和身后的几人。

　　于凡笑着点点头，李一诺还没解决好，没有借口溜走。

　　“那回见。”陈远林开口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嗯，学长再见。”于凡笑着摆摆手，想着这个学长还是明智人。

　　陈远林扫了陆准几眼，后者还是一样，脸色没有一丝破绽，仿佛拿着人家学生卡的不是他。

　　几人还没往前走几步，于凡就看到有人朝自己冲过来，她望向咖啡店方向，没来得及闪躲，一杯带冰的咖啡就泼到了她的脸上。

　　一声尖叫，吸引了周围更多人的目光，李一诺从门口冲出来，护在于凡身前。当时于凡脑子清醒，不觉得丢人，但是除家人外第一次有人把她护在身后，尽管矮她一截。

　　“你TM有病吧，疯狗吗。”李一诺声音洪亮，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擦着于凡的脸。

　　于凡感受着她乱七八糟的关心，她知道是昨天被自己泼的女人，下午还打电话解释，这下直接来个反转。学变脸的吧，这时代插足别人感情的都这么猖狂。

　　女人没说话，她有些底气不足，但是周围人聚集起来，她不能丢了面子，她望向于凡说到，“我只是还给她，她也泼过我。”

　　李一诺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前指着前面的女人，“为什么被泼，自己心里没点数。”

　　于凡将李一诺拉了回来，旁边有人递给她一张纸，她侧头看到了刚刚朝她点头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动静太大，他们几人都折了回来。

　　周围人议论纷纷，于凡闻到了脸上咖啡的味道，她接过纸巾，对男人说谢谢，再转头看向刚刚的女人。

　　“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底气，是别人的男朋友给的吗？”

　　“我说了，我跟他没什么。”女人喊了起来

　　“我也说了，那你俩就生个孩子。”于凡说着擦了擦额前的头发。

　　女人眼眶发红，而被她泼的人反而面色淡淡，没几次正眼看她。

　　“要请我喝咖啡，下次换个味道，再换个方式。”于凡说完拉起李一诺的手。

　　李一诺被于凡扯着，还回头瞪泼咖啡的女人。

　　两人走出商场，风吹过来，有些凉。陆准和陈远林走出来时，看到站在广场中间的两人。对面的女孩说着话，于凡微笑着看向她，用湿纸巾擦了擦脸。

　　陆准注意带到她白色针织衫领口前一大片污渍，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将自己的外套递给她。

　　“披上吧，别着凉。”陆准的声音温柔了很多，于凡稍微抬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片刻失神，于凡才想起来，这是那天上他车的陌生人。

　　于凡有些不好意思，为数不多的两次出糗，都被他看到了。

　　“谢谢”，于凡没有拒绝，接过男人的外套，想着这狼狈样子，是该遮一遮。

　　李一诺扯了扯她的衣角，看向她的眼神里有探寻。

　　于凡顺着李一诺求知的眼神，看向陆准，“给你添麻烦了，请问怎么称呼您? ”

　　陆准不确定她认没认出自己，“陆准。”

　　陈远林接完电话后，朝他们三人走来，看向于凡，介绍到，这位是“陆准，陆地的陆，准备的准，也是我们A大毕业的，和我一届，现在在开律所。”

　　“这位就是于凡”，陈远林特地看向陆准，眼神中揶揄之意明了。

　　李一诺八卦之心燃气，也不禁疑问，我们学校能有这么帅气到学长。

　　陆准点头回应，忽略八卦的眼睛。开口道“我送你们回去吧。”

　　“那麻烦学长了”于凡想着这样好把外套还回去。

　　车上，副驾驶的陈远林和李一诺叽叽喳喳，车里热闹了不少，于凡很少说话，担心是受刚刚事情影响，陆准看向后视镜，“没事吧。”

　　于凡回过神来，忙看着后视镜笑道，“没事。”陈远林看了陆准一眼，心想不开窍的玩意，都在转移话题，他还直接问起来。

　　“于学妹，不要紧啊。我刚刚跟那个女生说了，我说她马上成为我们院的公敌，欺负我们的系花。”

　　“有劳师兄。”于凡语气淡淡陈远林闭了闭眼，心想这下咋搞。

　　“陈学长，后来怎么样啊。”李一诺问到。

　　“她站着哭了一会，周围人可能觉得她不在理，就纷纷散开了。但是不得不说，于学妹很淡定啊，动作语言都很帅气，感觉像排练过一样。”

　　“哈哈哈哈，谁没事排练这个啊。”李一诺笑出声，随即握了握于凡的手。

　　“手这么冰。”李一诺又摸了摸于凡的脸。陆准调高空调温度。

　　“不过我以前老在心里排练，就想着我男朋友背叛我被我抓住，最好是在大街上，我就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尽情指责他，再引导舆论，让大爷大妈站出来对俩人指指点点。”李一诺满眼期待。

　　“对一般喜欢的人应该还好，要是很喜欢，倾注太多心血的感情，应该很难做到这样。”陈远林回应道。

　　“师兄所言极是。”陆准听到于凡的声音，想起了不久前见到的她，从开始站在路边抽烟，眼神空洞，到后来满脸泪痕，甩开男生的手。她应该没有像导演剧情一样，把控事情发生的节奏，也没有引导什么舆论，陆准心里多了几分猜测，也许她当时正经历她室友口中的碰到男朋友出轨的场景。

　　“虽然这样人生阅历会更丰富，但这些破事还是少遇到为好。”于凡声音不急不缓，像开玩笑一样说道。

　　车安静了很多，也暖了起来，咖啡渍依然显眼，只是于凡觉得心里的石头好像落了地。也就一破事，没什么大不了，没有周晚枫生活变动不大，生活还在继续。异地恋的好处彰显，反正生活节奏不会被打乱，心里空缺的地方会被其他事情填满。为什么于凡没有想到是被人填满，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她想抽支烟，但是貌似不太合适。

　　车慢慢驶入校园，老校友的好处就是进出自由，陆准问了于凡寝室楼，在靠近寝室楼后门的马路边停了车，于凡脱下外套递给陆准，“谢谢陆学长。”

　　“不客气，早点休息。”陆准接过。

　　“谢谢两位学长。”李一诺声音带着笑意

　　“客气。”陆准回头

　　“别客气学妹，注意安全啊。”陈远林摆摆手。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一楼拐角处，陆准重新发动车子。

　　“于学妹真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同学。”陈远林说完仰躺在座椅上。

　　“下车吧。”陆准看了他一眼

　　“别呀，准哥。还有两公里呢。”

　　陆准没理，调头一脚油门冲向学校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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