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黑化精灵后来到横滨

　　这是费奥多尔平凡的一天。

　　在寒冷的俄罗斯，没有足够抵御寒风的衣物是活不下去的。

　　但费奥多尔又想了想，他自己就没有厚棉花缝的夹袄，一双薄底的单鞋，一件拼布衣服，他是怎么长到现在的？

　　双手拖着一个足有他半个身子高的笨重木水桶，费奥多尔仍然在神游天外，殷红的瞳仁涣散。这条打水的路他早已烂熟于心。

　　嘭！

　　哗啦——

　　费奥多尔一屁股墩坐在地上，桶里的水洒了一大半，均匀地浸透了他的裤子，极端的寒冷如同利刃，费奥多尔觉得自己的下半身被捅成了筛子。但他未置一言，感觉不到似的冷冷注视着来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打翻了你的水——”男孩抬手捂着双颊，做出一副无辜的呐喊状，他压不住的笑却暴露了他真实的想法，“不过，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吃不上晚饭吧。”这也是大卫平凡的一天——吃饭、睡觉、找怪胎的麻烦。

　　“这样很无聊，大卫。”费奥多尔语气淡淡，他平静地否定了大卫的恶作剧招数。

　　但这种口气明显是火上浇油，大卫愤恨地抬起一只脚，恶狠狠地朝费奥多尔踢去。费奥多尔安静地阖上了眼，瘦弱的他无法对抗，他早就习惯这样被针对与孤立的日常。

　　所以，当大卫真的停下来时，明红的眼眸中反而出现了疑惑，他抬眼望去，却见大卫向不远处树下的孩子们招了招手。

　　“怪胎，别挡路！”他泄愤似的一脚踢开了木桶，然后飞快跑向那棵大树，空气里甚至弥漫着他快乐的气息，风传来了他们的欢声笑语。

　　费奥多尔在继‘他本人如何活到现在’这个问题之后，又产生了新的、无法被他解释的困惑——朋友，又是怎样的存在？

　　他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风吹过他湿透了的裤子，他低着头沉思了很久，最终下定了决心。

　　费奥多尔将手伸进了靠近胸口的内兜，掏出里面薄薄的一张纸，然后打开叠成小方块的方巾，里面装着一点点锅底灰。

　　红眸暗了暗，低垂着头，额前过长的碎发挡住了费奥多尔的神色。半晌后，他捻起了一撮锅底灰，在纸上细细写着。

　　“给费奥多尔一个朋友。”

　　吹了吹纸片上的残灰，费奥多尔满意地将它举起，一缕阳光穿过了厚重的云层，投射到了纸张的背面，多面的散射让纸片亮莹莹的，此刻，它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的光泽。

　　费奥多尔眉眼飞扬起来，他的双手不曾感受过生命的跳动脉搏，象征着罪与罚的异能力是通过接触施展，但凡是他的双手触碰到的生命，哪怕是长在泥土中的花与草，顷刻间也会枯萎消亡。

　　而现在，一张薄薄的纸片，却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粗糙的表面让它汇聚的光深浅不一，一阵风起，纸片开始抖动，像是在迎风起舞。

　　费奥多尔从未如此开怀过，他着迷于手中翻飞抖动的纸片，一阵更大的风洋洋洒洒袭来，费奥多尔仅仅拽住了纸页的一角，他没有拂去落在脸上的乱发，也没有用更大的力道攥紧手掌。

　　他呆立于风中，风吹乱了万物，但他只是仰头凝视着高举的手。

　　片刻，他松开了手，带有余温的纸张转眼消失在风里，费奥多尔嗤笑了一声，他的双眸重新被灰暗笼罩，如同一潭死水般，即使偶尔有一阵意外的风吹过湖面，湖面纵使会涟漪阵阵，但风不会停留，湖面也会重归死寂。

　　大卫的朋友也不是向天求来的吧。

　　费奥多尔重新打好了水，裤子被风给吹干了，但双腿仍残留着寒冷的幻痛，他拖着单薄的布鞋，拉开了房间的门。

　　空气泛着淡淡的腐朽霉味，房间里有四张床，其中三张小床并排整齐放着，跳动着的浮尘折磨着费奥多尔的鼻子，他默默地走到这个宽敞房间的最角落处，紧挨着墙角也是霉菌最多的位置，这里摆着他的床位。孤零零地挨着墙壁的特殊位置。

　　床褥一片凌乱，画笔印、油渍……甚至枕头上还有一个清晰的鞋印。这一切费奥多尔都习以为常，但心中仍泛起令他不适的呕意。

　　面无表情地拆卸着床单枕套，一个苹果却滴溜溜地滚了出来。

　　又是大发善心的约翰。

　　他捧起苹果，约翰是这所孤儿院里对他唯一好的人，费奥多尔也是靠这样一个善良的看门人活了下来。

　　…………

　　而现在，约翰的怀里多了个可爱的孩子。

　　猩红的眼睛眨也不眨，费奥多尔望着女孩泛着健康红晕的脸颊。

　　这是一个可爱的、无害的、失去家人的孩子，樱粉的头发极有光泽，碧蓝眼睛里满是纯然天真，婴儿肥的脸颊肉嘟嘟的，费奥多尔想起了摆在橱窗里的诱人蛋糕。

　　能不能……啃一口？

　　法那：？

　　在与眼前这个缩小版的费奥多尔对上眼的第一秒起，思及黑发红眸的青年嘴角莫测的笑，法那确定了让自己来到这里的始作俑者。

　　灵魂宝石拥有者，费奥多尔.D

　　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法那既然已经来到了十三年前，他也不会浪费这个机会。

　　法那：你的青梅驾到！

　　但法那不知道费奥多尔此刻正在对他肉嘟嘟的脸颊恶向胆边生，自然地在白袍上蹭了蹭，乖巧地坐在约翰的臂弯里，抿了抿嘴，湖水般的双眼里满是郑重。

　　“你好，我是法那。”得留个好印象吧。

　　费奥多尔从没交过朋友，他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表情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变化，但手已经快了脑子一步，他也伸出了右手——

　　啪——

　　费奥多尔忘记了手里的苹果。

　　两个孩子很明显地愣了一愣，费奥多尔注视着伸出去的苹果，苍白的手指间，这抹纯粹的红更加明媚，他的鼻尖还萦绕的清甜的果香。

　　约翰看着两个孩子愣着，摸着鼻子笑了起来。

　　“嘿！有你这样借花献佛的吗？”

　　…………

　　孩子间的友谊来得很快，即使上一秒两人还各自举着手不知所措，下一秒也能乐呵着各抱着一半苹果啃得欢快。

　　“……法那，你会一直待在这里吗？”

　　阴郁的少年小心试探，在他写下那样的心愿之后，法那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与其说费奥多尔担心法那的来历，不如说是他为法那是否会消失而惴惴不安着。

　　他许愿的时候，忘记加上时效。

　　偏过头来的费奥多尔看上去像一只温顺的黑猫，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法那，头上的呆毛却没有和主人心意相通，仍然晃晃悠悠着。

　　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盯着，法那几乎产生了错觉，觉得他是费奥多尔眼中的唯一。

　　所以，小时候像只黑猫的你怎么长大了就变成大魔王了。

　　“会，除了这里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粉发的女孩落寞地低下头，可怜兮兮的模样能让任何一个人心生不忍，费奥多尔也同样，他的表情悲伤而沉重，纤长的睫羽敛下，苍白病态的脸颊泛起了不自然的潮红。

　　“法那，可怜的女孩，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轻柔的话语甚至带了几分隐隐约约的泣音。

　　但他的心中有个隐秘的角落，兴奋的笑声回响着。

　　法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她的脸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但仍然振作地扬起了笑脸，如同娇嫩的鲜花在雨后仍然灿烂开放：“费奥多尔，谢谢你，我真的想象不出，如果没有遇到你和约翰的话……”

　　带着女孩认了路，费奥多尔将她送到了女生房间的门口，没有失礼地东看西看，他背对着反手将门推开，眼睛弯成了一对好看的月牙，然后轻声对法那说到：“这是你以后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其他房间都满了，这段时间只能让你单独一间了。”

　　少年一派体贴，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牵起了话头：“一个人住的话，难免不好融入大家，你可以来找我。”

　　法那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副全然信赖费奥多尔的样子。

　　女孩似乎想做些什么，一双手揉捏着衣角，看上去有些纠结。费奥多尔比法那高了半个头，他好心地往下蹲了一点，直视着法那的湖碧色的双眼。

　　“法那酱，你还想说些什么吗？”

　　在费奥多尔的注视下，法那鼓起勇气抬起一只手，伸向了费奥多尔的头顶——

　　捋了捋他的呆毛。

　　费奥多尔的双眼瞪得圆圆的，瞳孔紧缩，像一只受惊的猫。

　　就是现在！法那脚底抹油溜之大吉，门被砰地一声关上，徒留黑发红眼的少年愣在原地。

　　而不出片刻，门却又突然被打开一条缝，一个粉粉的小脑袋从里面伸了出来。

　　“谢谢你！费奥多尔。”

　　银铃般的嗓音似乎还回荡在空气里，少年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顶，像是有朵软云曾在那驻足般，那是费奥多尔前所未有的体验。

　　他笑了，红瞳中光影明灭，晦暗不明。

　　门的另一边，法那拉下嘴角，眼中满是昂扬的斗志。

　　“我的朋友。”

　　“我的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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