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喜欢

　　临近中午的时候，秦正从医院的食堂打包了一份套餐，秦桑坐在他的办公室吃了午饭。按照秦正的想法，下午秦桑还是回家休息休息比较好，但是秦桑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虽然头还有点疼，但是应该不会影响下午上课。
　　在她的坚持下，秦正把她送回了学校。秦桑回到教室里的时候，正好赶上学校的午餐时间，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一个上午过去，每个人的桌子都乱糟糟的，要不就是堆满了各种书，只有秦桑的桌子，因为秦桑一上午都没来，除了两张卷子，上面什么也没有。
　　秦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了看上午发下来的作业，提起笔准备趁着教室人少安静的时候做一会儿卷子，结果她还是低估了病毒的威力。干净的数学卷子上，秦桑只写上了个名字，凭着身体记忆写上了最简单的第一道选择题，还没看下一题的题干，就感觉脑子已经晕成了浆糊，根本就思考不动，
　　遇到困难睡大觉果然是人类真理。面对难以下笔的试卷，秦桑果断地选择了放过自己，趴在桌子上准备睡一会儿。
　　于恬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在教室里安静地趴着的秦桑。她又惊又喜，走近之后发现秦桑好像真的睡着了，想到她请的病假，就没有把她叫起来。谁知道秦桑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第一节课上课，连铃声都没把她叫醒。
　　数学老师走进来的时候，秦桑还在睡着。于恬赶在数学老师说话前推了推秦桑的胳膊，这才把她叫醒。
　　秦桑从桌子上直起身子，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看到了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她一下就被惊醒了。已经开始上课了，来不及对坐在身边的于恬说上一声“谢谢”，秦桑手忙脚乱地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课本和文具盒，开始了自己今天的第一节课。
　　数学的威力加上生病的影响，下课后，秦桑难得自己课上记下的笔记简直是一团乱麻。她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本，心底一瞬间涌出了一股无从下手的无力感。
　　幸好有于恬在一旁帮忙。
　　虽然来学校的时候已经退烧了，但是整个下午秦桑都是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
　　晚自习结束后，第一节课上课之前，秦桑到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接水，刚好碰到从教室里出来的周遇礼。
　　周遇礼站在她身边，和秦桑打了个招呼：“上午怎么没来呢？我听于恬说你生病了，不严重吧。”
　　“还好，就是有点发烧了。”秦桑拧紧水杯，朝周遇礼羞涩地笑了笑，并不想要多说自己的情况。
　　“没事就好。”周遇礼看着秦桑的脸，晚上的教学楼光线要暗得多，被这样的灯光包围的女孩子的脸看起来也要朦胧得多，却能看出来红扑扑的，额头的皮肤有点干。或许是因为病还没好，周遇礼这样想着，没有意识到他和秦桑已经有一会儿没有说话了。幸好这会儿除了秦桑没有人来接水，要不然他们两个人在这里占着位置，早就要被人骂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秦桑仰着头，看向周遇礼，可怜的嗓子还没有脱去病气，听起来哑哑的：“马上上课了，我先回教室啦？”
　　“稍等一下。”周遇礼立刻想到自己的书包里有妈妈放进来的夏桑菊颗粒——换季的时候他经常感冒，总是会随身带着清热的冲剂喝。
　　周遇礼从教室里出来，秦桑就等在他们班的前门，他把手里的两包冲剂递出去：“你拿去喝吧，喉咙疼得厉害的话可以冲两包，甜甜的，还很有用。”
　　秦桑接过来，和他道谢。回到教室的时候，于恬第一眼就看到了被她随手放在桌子上的两包冲剂。“哪里来的？”于恬把一包夏桑菊颗粒拿到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哪儿来的药啊？我好久没见过这个药了。”
　　“我也很久没喝过了，”秦桑想起来自己上次喝这种冲剂好像还是小学的时候，她本来就不怎么生病，一旦生病就比较严重，输液打针什么的，就懒得再喝这种几乎看不到效果的药了，“刚刚去接水的时候碰到周遇礼，他给的。”
　　“这么好啊？”于恬随口感叹了一句，秦桑却像是被戳破了什么秘密一样，心里猛地一惊，感到有些脸红，“还好吧。”然后拿起水杯，借着吃药来掩盖自己内心的激荡。
　　早上起来就发烧了，因为生病下午上课的状态也不是特别好，除了周遇礼给她的冲剂，今天唯一能让秦桑高兴的事就是三节晚自习全都是语文，而比起上课，于城选择用多媒体给学生们放了一部有关苏轼的纪录片。既然是看纪录片，就不用特别费神了，将近三个小时的晚自习就这么混了过去。
　　因为生病，晚自习下课后，秦桑连书包都没拿，回家之后就直接上床休息了。
　　不知道是秦桑的身体实在是好，还是周遇礼给的药真的有用，总之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秦桑就感觉自己已经好了，只是嗓子还有一点不舒服。她从秦正的一堆茶叶中挑出了两包菊花茶，想着喝点茶可能会好一些。
　　上午的课间，秦桑去走廊尽头接水泡茶，刚好又遇到周遇礼。她就把自己手里拿的茶叶递了过去，权当是回报给周遇礼昨天给自己的两包冲剂。
　　“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多了，”周遇礼接过茶叶，直接就倒进了自己的水杯里，缩成一团的淡黄色在滚烫的热水中慢慢绽放，他垂下眼看着上在水中下翻飞的茶叶，扯了扯嘴角，“我其实不太喜欢喝茶叶。”
　　那你还给我啊。秦桑没敢说出口，在心里默默吐槽。不过因为自己很喜欢喝这款茶，她还是很愿意和周遇礼安利一下的：“这个菊花茶泡出来有点甜甜的，很好喝。”听了她的话，周遇礼点点头，看起来兴趣不是很大的样子。
　　两个人站在走廊上聊了会儿天，不过限于课间的时间就没能说太久。
　　因为这场病，仅仅是缺席了一上午的课，秦桑就欠下了不少作业，只能在课间花时间疯狂的补回来。等她补完所有的作业的时候，病也就完全好了。
　　时间悄悄地来到十月。国庆过后，就是一年一度的校园运动会了。不过相比高一时老师与体育委员积极动员、班里几乎大半人参与的“盛况”，这次的运动会显然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学校的田径场俨然已经成了新一届高一学生的主场。除了班里少数几个体育特别好的同学还在参与，大部分人已经失去了对运动会的热情，对他们来说，即将在12月举行的高中会考要比这重要得多。
　　或许是看到了学校里大部分文科生对理化生的一窍不通，以及大部分理科生对政史地的一头雾水，认识到每周给文科班上一次理化生或给理科生上一次政史地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的老师们终于想出了主意：
　　“我们班隔壁就是理科班，这是多好的资源！”班会课上，于城滔滔不绝地对班里“爱徒们”的会考进度表示担忧，“大家要学会利用身边的资源啊！”
　　关于这次班会，秦桑和于恬在课下讨论后得出的结果是：于城已经和隔壁理科班的班主任就学生们“结对子”这件事达成了共识。因为从班会结束后的第二天起，每天课间，走廊上都能看到站在一起的学生，一般是两个人，一理一文。
　　对于会考，秦桑倒是感觉还行，毕竟她的基础好，就是有时候真的遇到问题了，也可以去问周遇礼或者陈程。于恬也是一样。但是过了几天，秦桑就发现韩笑好像从来没有去理科班问过问题，她甚至更愿意去问老师！虽然也很少就是了。
　　从韩笑被表白的那天晚上起，秦桑和韩笑就慢慢地走近了，现在不能说是无话不谈，也是能聊很多秘密的关系了。于是在吃午饭的时候，她就直接把自己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贺青和就是理科生，我们周末经常一块儿学习，不会的问他就可以。”说起来韩笑也是人如其名，她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在她羞涩的笑容里，秦桑忽然就明白了她没说完的话：理科班还是男生多一点，韩笑这样，无非是不想和理科班的人有过多的接触。
　　秦桑觉得她未免有点小题大做了。但是于恬显然要明白得多，她放下了筷子，秦桑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她又来劲了。果然，于恬压低了声音，兴奋地说：“你们不知道吧，因为互相结对学习，我爸他们最近抓到几对儿偷偷恋爱的。”
　　“不是吧，这也能谈？”秦桑更不能理解了。韩笑倒是见怪不怪了：“这怎么不能？一块儿学习本来就是要互帮互助，你帮我解决一道物理题我带你学地理的，都是自己擅长而对方不擅长的东西，互相有好感再正常不过了吧。”
　　“就是就是。”于恬点头，小鸡啄米一样，“我爸也这么说，所以我爸上次在商场遇到林一一和理科班的一个男生一起逛街的时候干脆就装没看见了。反正不是在学校里，他也管不着。”林一一是秦桑认为的班里最漂亮的女生，从小就学舞蹈的，脊背笔直，脖颈修长，一身书卷气，秦桑最欣赏这种类型的人。于恬没说完的是，于城在家里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语气十分有把握，他认为等不到会考结束林一一就会和那个男生分开，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打算插手。
　　“我们班班主任还算好的了，我有朋友在隔壁班，她们班只要发现谈恋爱就要叫家长。”韩笑这么说，一方面是因为于城毕竟是于恬的爸爸，当着于恬的面也不好说什么，但更多的是因为于城确实在这方面管得很松。
　　这当然不代表于城不管她们，更不能就此认为他就是个不称职的班主任。只是教育理念不同罢了。对于于城来说，不管对哪个高中生来说，成绩都是第一位的，但是成绩并不是唯一的，他不会以成绩作为评判学生的唯一标准，更不愿意为了所谓的“成绩好”磨灭学生的个性。因此，于城从来不会说要求学生们如何如何做，更不会插手他们的课余生活。如果说班里的学生们之前对于城的所作所为没有概念的话，那么自从开学初的家长会上，有个班的班主任要求家长在家里监督学生、控制他们接触电子屏幕的时间之后，秦桑和她的同学们才终于认识到了于城的可贵和独特。
　　正坐在办公室批改月考卷子的于城丝毫不知道学生们对自己的评价。他看着答得简直是一团糟的阅读题，想了又想，最终决定在作业里再加上两道阅读专项练习。
　　就像于城不知道学生们是如何评价自己的那样，秦桑也无法预料自己未来会遭遇的事情。
　　第二次月考后的一个周一的晚上，学校里像是根本不存在后勤处一样，走廊里的五盏灯坏了两个，一直没有人修。好在剩下的三盏灯足够给力，才不会让学生和老师们落得个“睁眼瞎”的地步。
　　晚自习的课间，秦桑拿着物理练习册去找周遇礼，准备问一道题。之前在高二年级发展得火热的“互相帮助”的浪潮已经渐渐褪去了，走廊上又成了学生们课间闲聊的阵地。
　　周遇礼靠在教室外的窗台上，左手手指抵着自己的演草本，另一手拿着笔，飞快地写下计算步骤——不快不行，课间就十分钟，老师们还爱拖堂、提早上课，实际留下来的休息时间就只剩五分钟了。
　　秦桑站在一旁，踮着脚，探着身子，一边看一边跟着周遇礼的步骤思考。
　　他们俩站的位置不算太好。周遇礼在的班级本来就在走廊尽头，再加上他们为了避开在走廊上聊天的其他同学，专门挑了靠近教室后门的位置，都快站到墙角里了。幸好开着灯的教室足够明亮，才不至于影响视线。
　　“可以看懂吗？”周遇礼看向秦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讲得有点快了。这一看才发现，或许是为了方便讨论，不知不觉中，两个人的距离已经慢慢拉近了，几乎要肩膀抵着肩膀——当然秦桑比周遇礼低得多，根本不会抵上他的肩膀。
　　找周遇礼问个题其实没什么特殊的，让秦桑印象深刻的是将要结束的时候他们俩碰到了理科班的数学老师，她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第二天早上。
　　于恬一走进教室就飞奔向秦桑，书包还没放下就着急着说话，一脸八卦：“听说你昨天和周遇礼在走廊上被隔壁数学老师逮住了啊？”
　　秦桑被她搞得一头雾水：“什么叫‘逮’啊，你语文学得可真不错。”
　　“什么啊，”于恬坏笑着说，“我听我爸说那个数学老师本来没看清你俩是谁，看你们挨得这么近，还以为是在谈恋爱的学生呢，这么大胆。”
　　秦桑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件事明摆着就是误会嘛，没想到于恬在那之后整天拿着这个事儿打趣她，虽然很无语，但是也算是给无聊的生活增加了一点乐趣。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于城的作业布置得越来愈多，用于恬的话来说，“他这是准备让我们提前体验高三的生活”，班里的学生们整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
　　因为写不完作业，秦桑已经连着好多天熬夜到一点多了。
　　多亏家里有个老师，于恬每天睁眼就能听到于城喊自己的背书的声音。
　　陈程出国上大学的事情似乎已成定局。
　　学校又组织了几次考试，周遇礼总是稳稳地占据理科第一名的位置。
　　……
　　在秦桑眼里，高中的生活似乎一下子转了个弯，高一时下课聊天、放学去逛书店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书桌上原本属于课外读物的位置被教辅资料占领，她用完一支黑笔笔芯的速度越来越快，课间班里的说笑声也越来越少，似乎每个人都已经长成了一个“合格的”高中生。
　　当这座城市下起第一场雪的时候，韩笑和贺青和分开了。
　　还是于恬在吃午饭的时候问到“怎么好久不见贺青和了？”——贺青和经常会在周五放学的时候在校门口等韩笑。韩笑这才说出她和贺青和的关系变化：分开是他们俩在聊天的时候一起做的决定，虽然也有人因为谈恋爱而变得越来越自信或者成绩越来越好，但是不论是贺青和还是韩笑，他们两个人都没有从这段关系中获得任何正向的改变，甚至韩笑的成绩还有些下滑的趋势。
　　分开是韩笑提出来的，不过在贺青和的努力下，它最终变成了暂时的分开。
　　韩笑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有些漫不经心，但是秦桑却总感觉自己能够感受到她的坚定。“本来不在一个学校还经常在一起就比较浪费时间。我们说好了，等到高考之后就重新在一起。”韩笑平淡地说出了这句话。
　　秦桑却怔住了：高考，似乎这是她第一次在和朋友聊天的时候如此清晰的听到这个词语。虽然这只是韩笑随口提起的，她却忍不住不去想自己高考后的生活。
　　于恬和韩笑并不知道秦桑心中的想法，秦桑也不会主动提起。
　　第一场雪过后，会考就来了。
　　考试前一周，考场分布的情况被于城贴在了教室后的黑板上。
　　韩笑最幸运，在自己学校考试，环境都是最熟悉的，于恬被分到了实验中学考试，秦桑却在市二高。不像于恬那样不停地抱怨自己不在本校考试，秦桑觉得在哪儿都是一个样，就是二高离自己家有点远，到时候不是很方便。
　　本来因为自己和秦桑没有分到一起于恬就不太高兴，等到课间碰上陈程，知道他和周遇礼都在二高之后，于恬的不满就又上升了一个层次。她也知道考场都是随机分配的，心里的不满倒不是针对谁，就是觉得自己的运气太不好了。
　　晚自习之前，周遇礼专门来找秦桑，他和陈程打算这周末先去看看二高的考场，问秦桑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秦桑自然答应了。
　　周日上午，秦正把她送到了二高校门口，周遇礼已经在那里等她了，陈程还没来。看到秦桑，周遇礼扬手打了个招呼。
　　秦桑朝他走过去，看向周遇礼肩上的书包带，不解地问：“为什么要我背上书包啊？”
　　周遇礼有朋友就在二高上学，来之前，他专门找朋友问了问周末能不能进学校，因为三个人里除了周遇礼，家离这儿都不近，万一他们来了却没能进去，就浪费时间了。“我之前问了，二高的学生周末可以来学校自己，门卫不会拦的。”之所以要陈程和秦桑都背上书包，就是打算装成来自习的学生，方便混进去。
　　他们两个人说话这一会儿，陈程也到了。
　　三个人背好书包，准备进学校。秦桑满脸心虚，连走路的姿势都变得不自然了，为了避免露馅，她还从书包里找了个口罩遮住了脸。
　　就像周遇礼估计的那样，他们顺利走进了学校，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因为二高还没有开始准备考场，所以他们只能到教学楼转了一圈，确定了楼梯、卫生间的位置等等，接着就一起离开了学校。
　　陈程还想要和他们两个一起吃个午饭，但是秦桑还要还要去外公外婆家过周末，周遇礼也着急回家，因此就各自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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