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二章 一家人
第二章一家人
黑暗的仓库里，我只能勉强看见自己的影子被另外两个影子架着，而身体几乎不能自己站立。
“呃……”又一记重拳打在我的脸上，我甚至已经没有半分力气□□出声。
“11号，差不多了，别再打了。”26号突然伸手拦住还要继续挥拳的11号。
冷酷的男人甩了甩手腕：“带她走吧。”
若是有这样绝佳的发泄机会，这里的这几个人恐怕没有一个忍心错过吧！尤其是当发泄对象是一个熟人的时候。
换了我，或许会把他们打得更惨。
黎正良的女儿黎夏，21岁，C市M大学四年级走读生。
“车快来了。”47号说，他架着我的胳膊。
“唔，那把我放下吧。”
他把我放在那座花园别墅的门口，说：“成叔说不必着急，你尽可以慢慢找。”说完一记手刀砍在我后颈上——
我晕了过去。
此刻的我，浑身是伤的晕倒在黎家门口，等着下课后被司机开车接回来的黎夏。
那天我被成叔找过去，看到了这次行动的雇主王纪夫。他明里是纪夫实业的总裁，暗地里其实一直在做贩毒生意。不知道为什么他当年杀了黎正良的儿子，黎正良又成了他这次受起诉贩毒案子的法官，于是王纪夫雇佣了杀手集团暗杀黎正良，成叔又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
可是又出了问题。黎正良的手里掌握了王纪夫贩毒的录像带，本来打算终审时拿出来置他于死地的，但现在黎正良死了，王纪夫贩毒罪名不成立，在终审时被当庭释放，王纪夫怕录像带落到别人手中，于是又让我们去找。成叔说着前后是一个任务，应该都归我执行。所以我要想个办法混入黎正良的家，找到录像带。
我们分析，黎正良的死都没能让他的妻子和女儿把录像带拿出来，表明她们并不知道录像带的事，因此可以放慢速度仔细找。
我们决定用上苦肉计，先把我打伤，博取那对母女的同情心，然后再一点一点赢得她们的信任，以便专心在黎宅内查找。
现在，我的名字叫程思吾——这个名字取了成叔的“成”字的谐音作姓氏，还有我的编号“四五”做名字。这个程思吾目前状况是父母双亡，父亲的对头强.暴未遂，将她打成这副样子关了起来，然后她逃了出来。
毋宁说是“我”。
可我并不是什么见鬼的“程思吾”。
头好痛……我艰难的睁开眼睛，“……这是……哪儿？”身上过多的瘀伤让我疼痛不已，只是这样才比较逼真。
“你醒啦？我去叫太太和小姐！”刚刚进来的管家模样的婆婆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直接又出去了。
太太？小姐？我有些清醒了。看来是成功的进来了。
我安静的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愣。
门外传来“咚咚咚”的声音，有人跑下了楼。
“你醒啦？”一个悦耳的带有一丝欣喜意味的声音。我循声看去，看到的是一个清纯漂亮的女孩。她一身白色七分袖连衣裙，身形挺拔，两弯英俏的细眉下是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卷翘的睫毛比那头被我咬死的豹子还要浓密，乌黑的头发扎成个小马尾高高吊起，刚及肩头。她正一脸笑意的看着我。
那是我第三次看见黎夏，她已然洗去了悲伤，重新绽放出笑容。她这样的坚强，让我有些释然了。
“这是……哪里？”我只有明知故问。
“这里是我家。你放心，不会有人找来的。”她歪头一笑，安慰的说道。
“找来？你……怎么知道？”我的声音还虚弱得很，一句话都要分成两半说。
她在床边拉了把椅子坐下：“是你昏迷的时候还一直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的！我和管家婆婆给你上药时还一个劲儿乱动！你看，还把我的手抓伤了！”说着把她细白修长的右手递到我面前，果然有一道细细的血痕，脸上还一副理直气壮的要我负责的样子。
“对……对不起……”我慢慢把脸别向另一侧，看着窗外院子里大片的郁金香。突然有种被人偷窥了心事的难堪感觉……我是梦见了姐姐向我走过来才会说那样的梦话。
“光对不起怎么行啊？”她似乎有点不满意，可我明明听出了调侃。
“那……我该怎么办？”
“要真心谢谢我，就以身相许吧！”
我愕然的回头看着她，什……什么？
“哈哈，我开玩笑的！” 她笑的两只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缝，好看极了。
我再次把脸扭向窗外。心跳还没减速。怎么能……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呵，不过话说回来，从来没有人和我开玩笑。或许……正常人的生活就该这样嘻嘻笑笑地度过吧！是我……是我不适应，居然当真了。我暗自鄙视了下自己的发傻。
黎夏绕过床走到窗口，探询的看着我的眼睛。我被她注视的有些脸红，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时，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片刻后，一个举止优雅的妇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管家婆婆。管家婆婆把一碗冒热气的粥放在床边的小柜子上，冲我慈爱的笑了笑就又出去了。她脸上有很多皱纹，黑发中夹着不少银丝，或者说银丝中还有黑发。她的笑容看起来那么亲切，我又一次走神了。
“吃点东西吧。”那个妇人突然柔声说，将我从失神中唤了回来。我转过头仔细打量她的模样。
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优雅的气质，优雅的发髻，优雅的淡妆，优雅的衣着，优雅的步态，还有审视的精明眼神。
她是夏兰，夏氏国际总裁，黎正良的太太。
我“嗯”了一声，想撑着身子坐起来，黎夏忙上前来帮我把枕头垫高，又扶着我坐起来，边做边对我说：“慢一点。”
我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不知为何心里涌出大股大股的暖流，这让我惊恐不已，今天实在太反常了……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我怕会露出马脚。我低下头，不让她看清我的表情，小声道：“谢谢。”
可是……
从来没有人这样照顾过我。
从来都没有。
我端起粥碗大口喝了起来。
“喂，你慢一点嘛！又没人跟你抢！”黎夏在旁边微微皱着眉笑。
我把脸从粥碗中抬起来，正看见她的表情。
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对不起……可是我为什么在这儿？”吃完了粥，有了点力气，我开口问道。
“是我下课回来看你晕倒在我家门口，就把你捡回来了。”黎夏笑着回答了我第二个明知故问的问题，一歪脑袋，又一次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哦！”
不知怎么搞的，我突然想起她那个“以身相许”的玩笑，蓦然又红了脸，只有尴尬的冲她笑了下。
“能不能给我们讲讲你的事？”夏兰柔柔的说，温柔的目光直视进我的眼睛。
“唔。”我应着，然后把之前编造好的故事讲给她们听。我知道自己讲故事的时候就像亲身经历过这些并不存在的事一样，足以让任何人、甚至是一台测谎仪信服！只是这一次……这一次突然觉得有一丝丝的心虚，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
不，就算是错了，这也是我的任务。我必须错下去，就像姐姐，我也逃不掉这场宿命。
我定了定神，继续逼真地讲下去。
讲完了之后，夏兰又一次温柔的开了口：“那你现在有什么亲人么？”
“只有一个表弟，也是父母双亡。”我表情黯然的低下头。我要为47号的出现做准备，成叔说他或许会帮的上我。
“你先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就叫管家。”夏兰开始向门口走，“夏夏，别打扰她休息了。”
“嗯。”黎夏也跟着出去了，走到门外回身关门时又顿了顿，说：“你要好好休息哦，再晕过去我可救不了你了。”这才小心的关上门出去了。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倒在床上。动作幅度太大让我浑身疼痛，可是这可以让我清醒的思考问题。
……这个夏兰，是个很难搞定的女人。
而黎夏……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她精致的脸庞，清晰的让我的所有思绪全部在一瞬间搅成一团！我狠狠抓过枕头捂在脸上，几乎要把自己闷死才松了手。新鲜空气涌入肺部，头脑开始变得清醒。
我是杀手集团的人，怎么能被一个小姑娘扰乱心思！
第二天，夏兰帮我请了医生到家里来。在对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后，她把医生叫出去问了些什么。我知道，无非就是问那些伤口的严重情况什么的，看我是不是真的被人残忍的打成这副德行。呵，她大概不会想到，在现代社会还会有人会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甘心被伤得如此严重。
可惜，她遇上的是成叔的杀手集团，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组织。
那天他们打在我身上的每一下，几乎都用上了全力。没有筋断骨折，已经是万幸了。
我们这种人都生活的无比的压抑，而暴力则是压抑心情的发泄口。
我躺在床上，盯着白色的天花板，一动不动。
“你在看什么？”突然有个声音响起，接着就是一张俏脸出现在我的上方。黎夏站在床边，眼里透出一丝戏谑的笑意。
“天花板上的壁画。”我小声回答着。天花板上什么也没有，可我老是幻想着能看到些美丽的东西。这不是个杀手该有的心思。
“我家的天花板可不是罗马教堂的拱顶。”她轻声笑着说，“莫非你被打得出现幻觉了？”
我但笑不语，可是就算只是微微动动嘴角也会扯得脸上的青紫生疼，结果就是笑得比哭还要难看。但是黎夏看我笑得艰难，反而笑得更开心了。唉，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不过，我的痛苦若能换来她多笑一下，也是好的，毕竟……我杀了她的父亲，我欠她的，虽然她并不知道。
“夏夏，你来看思吾了？”夏兰推门进来，神情照出去前放松了好多，大概是已经相信我是安全的了吧。她手上还端了一碗粥，“思吾，医生说你不能吃油腻的东西，先喝点粥吧。”
我想坐起来，手臂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只好求助似的看着黎夏，她不理我。我小声喊她：“黎夏……”她这才装作刚发现似的，扶我坐了起来。敢情是要我主动示弱……我忍不住想笑，真是小孩子心性。
夏兰把手里的粥碗递给她：“公司有点事，我先出去一下，夏夏，好好照顾思吾！”黎夏“嗯”了一声，她便带上门出去了。
“喏。”一只勺子盛了粥送到我的嘴边，我忍不住红了脸……不习惯被人照顾。“我……我自己来吧……”我支支吾吾。
“就你？怕你连粥碗都拿不住！”答我的是玩笑的语气，她却也没让我自己喝，固执的又把勺子往我嘴边凑了凑。我只好张开嘴巴含住勺子喝了一口，感觉自己的嘴唇都在颤抖。
“好喝吧？这可是管家婆婆最拿手的鱼片粥！”她像炫耀一般骄傲的说着，一边又盛了粥一勺一勺递到我嘴边来。
我一边喝着香热的粥，一边让自己慢慢适应这种从未体会过的照顾，一边又含含糊糊的“嗯嗯嗯”的应着。果然是好喝！
“哎呀呀，你慢点喝呀！饿了八辈子了？怎么总是这样！？”黎夏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我。
我“咕嘟咕嘟”地咽下嘴里的粥，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她无奈的皱了皱好看的眉，“嗤”的笑了出来，抽了一张纸巾，直接帮我把唇边的汤水擦掉，“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
我“唰”的红了脸。
该死，怎么老是在她面前红脸！
可的确没人对我做过如此亲昵的动作，就连姐姐也不曾有过。
吃了点粥有了力气，我急忙抢过她手上的碗，自己喝了起来。黎夏坐在床沿上，双手抱在胸前，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抿着嘴巴带着笑。
没办法，饿了嘛……
“思吾，你……有想好伤好了之后怎么办么？”夏兰慈眉善目的问我。可我知道，这是二轮审讯的开始。这个女人，要赢得她的信任，实在太不容易。她必然已经派人查了我的身世，我所说的是否属实。不过，成叔早就让人做了假的身世给我，所有的盲点都无从查证——一切“证据”都做得完美无缺。
“不知道……”我黯然回答，低下头，手指死死地抓着被子。我知道她注意得到这个细节——所谓逼真，不过就是一些细节而已——“除了爸妈留下的一点钱，我一无所有了。我想……嗯……可能自己先出去看一看，找个工作……”
“你才二十岁，既没经验又没文凭，能找什么工作啊！”站在一旁的黎夏突然发话了，从她的语气中我听得出一丝担心和焦急。果然，这个女孩涉世未深，太容易博得她的同情。
我不说话，头越低越深，良好的演技让眼泪顺从的溢出眼眶，大滴大滴砸在被子上。
“妈，让思吾留下吧！”良久，黎夏对夏兰说。
不……黎夏……别相信我……我的心里有什么在无力的呐喊，我完全不是我所说的那样的！我是不值得相信的！我会伤害你！我甚至……已经伤害了你。
可是表现在外的，却是我骤然瞪大了满是泪水的双眼，茫然又无助的看着面前的一对母女。成功了一半了，可我的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兴奋。姐姐，你知道么，我又要做这种为虎作伥的勾当了……每每这个时候，我就对自己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厌恶。
夏兰并不做声，眉头纠结地思考着。我也不说话，我知道现在多说一句就是做作，夏兰这个聪明的女人就会怀疑我的目的。
“妈……”黎夏又小声喊了一声，像是哀求。
唉，傻丫头，你若有你母亲一般的心计，该有多好……你这样单纯善良，将来必然会被人欺负，被人利用，被人伤害。
“嗯，那好吧。”夏兰终于点头，又转向我，“思吾，你愿意留在我们家里么？”
我装傻充愣了好一会儿，这才用力点着头，再次泪流满面。黎夏也松了口气，冲我会心的一笑，仿佛在说“留住你我功不可没哦”！
若她知道她留住的是她的杀父仇人，大概就不会笑得出来了吧......
“思吾，”夏兰想起些什么事，我看着她，示意我在听，她便接着说，“我想，你不如和夏夏一起去学校上课，总比一直呆在家里好，有些事做也不会无聊。你看好么？”
“好啊！”我做出很高兴的样子。我不知道她这样安排是为了什么，究竟是为了提防我，还是真的怕我无聊。可我只能答应，否则太不正常。
“呵呵，那就这样了！我明天就叫常秘书帮你去办入学手续。”夏兰看上去也很高兴。
“嗯，麻烦兰姨了。”
“客气什么啊你！”黎夏在一边笑话我的脸皮薄，“以后我们可是一家人了！”
弯起嘴角，我笑得灿烂。“一家人”呢……呵呵……
一家人。
一家，加上一个仇人。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