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女人会梦到赛博江山吗

　　李三让林家傲回了学校，她和梅七回0区见楚平彰。
　　楚平彰家的陈设如同他的人一样古朴大方，说完以后三人相对无言，楚平彰又开始抽烟了，一根接着一根，仔细看过去，他的手有点抖。
　　他说：“我回去向领袖报告，查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江渡知道，但他现在就在12区，他……”
　　李三说：“那就给他找点事出来，把他调回来。”
　　“你的意思是……”
　　“嗯。”
　　一段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音频在社交媒体上流传，音频里楚平彰在对着江渡吼：“我们有一名队员在楼里，人质还没有营救。”
　　“江渡，楼里还有一千四百八十七位平民，你要让这么多无辜的人为你的野心买单吗？”
　　音频是几段不同的对话拼接起来的，不长，也就十几秒，却清晰地说明了一件事：前两天在12区，江渡打算直接放弃人质好顺理成章地让军队入驻12区。
　　只是音频，没有视频。
　　李三一开始要的是视频，但楚平彰选择给江渡留余地，同时也是给中心机构留余地。
　　江渡和楚平彰常年在媒体上露脸，声纹到处都是，炮制一份逼真的音频是十岁的孩子都能做到的事。
　　即便如此，这段音频依然掀起轩然大波。
　　因为江渡看起来就是一个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啊，是真是假，公道自在人心。
　　多年以来，江渡行事无所顾忌，他坦荡地展现着冰冷激烈如冬夜和钢铁般的自我，却吸引了大批的死忠。
　　除了中心机构不断地帮他善后帮他美化形象以外，有大批的人是真的爱他这个人。
　　一个作风强势，ego比宇宙还大的，从生下来那天就高其他人一等的上等自然男性，连很多嘴上说着恨他讨厌他的人，心里都是爱他爱得不得了。
　　连李三也要承认，自己当年的维谷完全是因为她无法自控地在内心的某个位置真心实意地欣赏江渡，导致她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她无法接受和江渡长时间相处，却又无法彻底地厌弃他。
　　不过好在，也有大批人是真的恨他。
　　此时此刻，恨的声音高过了爱的声音，因为这恨积压已久，他们等太久了。
　　李三在想，这次江渡会等多久才出来澄清呢，按江渡的性格，冷处理也很有可能，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风评。
　　结果很可能是中心机构帮江渡发一个声明，说音频是人工智能制作的，这件事就到此结束。
　　楚平彰给中心机构的公关部门放假了，要澄清也得多等两天，他们需要的是时间。
　　今天镇压组有个三线活动，其他人都没空，所以梅七就去了，他作为一个籍籍无名的新人，很适合这种边缘的活动。
　　台下观众都昏昏欲睡，主持人接了条指令，回头问梅七：“你怎么看江渡和楚平彰的这条音频，当天你也在场，这音频是真的吗。”
　　台下的所有人都醒了，这时候却切进广告，说直播要休息五分钟。
　　重新开始的时候，观看人数涨了十多倍。
　　看梅七没反应，主持人问：“这个是不可以说的吗。”
　　李三正靠在沙发上，她在12区总统家的客厅坐着，观看梅七的节目。
　　梅七低头笑了笑，极其出色的外貌让他在低头的这个瞬间格外惊艳，屏幕上有人在说，“这男的长得是真好。”
　　梅七：“不是的，主要是，当时我在楼里，我的通讯设备不知道为什么断掉了，我没办法跟外界联系，更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主持人问：“所以你就是楚平彰口中的那位当时正在楼里的队员吗。”
　　“是的吧，当时楼里，镇压组这边确实只有我一个人。”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呢。”
　　梅七说：“当时我们负责进楼清扫叛军的小队被江指挥调回去了，我觉得应该是出于战术的考虑吧。”
　　台下议论纷纷，有个人飞快地朝台上跑过来，对主持人说：“别问了，快切掉，切广告。”
　　画面被骤然掐断，但视频已经流传出去，江渡和梅七的大名挂在首位，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我觉得录音是真的。”
　　“串通好了整江渡的吧，这男看着茶茶的，应该是想红。”
　　“江渡就是这种人。”
　　“终于翻车了。”
　　“人家也没说啥啊，都尽量给江渡留面子了，别洗了。”
　　“一个新人敢胡说吗。”
　　“中心机构内斗罢了你操什么心吃饱饭了吗。”
　　……
　　李三拍了拍抱头蹲在她面前的总统，“起来干活了。”
　　总统颤颤巍巍，“你这不是逼我去死吗。”
　　李三说：“12区的控制权到了江渡手里，你现在这么安安静静地呆在家里，等过段时间大家都把你忘了，你觉得，如果你是江渡，你会如何。”
　　总统不说话了。
　　江渡会杀了他做成意外，以绝后患。
　　李三说：“如果你做，我就保你。”
　　“你保我？我是知道你的，温小姐，或许对其他人，你真能保下我，但对江渡，你当年不也被他逼的改名换姓隐遁于世了吗。”
　　“我能，我真能，你真不用担心，我说能就能，真的。”
　　“而且一旦你做了，江渡根本不会对你动手，因为只要你出事，大家都知道是谁做的。再怎么说梅七救了你一命，江渡夺了你的权，你就不恨他吗。”
　　总统说：“我当然知道，我也当然恨了，但我不敢啊，我怕他。”
　　“那你就不怕我吗。”
　　“知道您是好人，世人都是畏威不畏德，我也一样。”
　　“那好吧我找一个有变形异能的人装成你来做，到时候……”
　　“行行行，我干”，总统打断了李三的话，转身去开直播了，他在沙发上坐好，表情肃穆沉稳，一如他平时每一次讲话一般。
　　他清了清嗓子，面对直播自我介绍：“那段录音我也听了，刚才梅七的采访我也看了，我决定把真相说出来。”
　　他平静而详细地讲述了营救的整个过程。
　　“其实前几天我受伤了在医院，梅七就住在我楼上，生命垂危，他用他的异能保护了所有的人质。”
　　说到这里，总统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愤怒，“我觉得这完全是可以避免的呀，如果江指挥当时愿意等一等再轰炸的话，如果其他人没有被撤走的话。”
　　“这本身就只是一场平常的救援活动，可以做到0伤亡，但结果呢。”
　　“我觉得江指挥应该为这件事负责，在其位，谋其政，是不是，人在这个位置上呆久了……”
　　总统看了一眼李三，他真不敢继续按李三给的稿子往下说了，他怕明早他的家人会发现他的尸体被扔进某个暗巷子了。
　　李三点了点头。
　　总统发挥演技，泪流满面，“对不起，我失态了，我现在已经不是总统了，我讲这件事纯粹就是因为良心上过不去，这很有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和大家见面，如果我出事。”
　　他对屏幕鞠躬，“我想我们大家心里都清楚，凶手是谁。”
　　他关掉了直播。
　　已经可以了。
　　梅七的照片和视频在网上大幅流传，他本来就长得特别漂亮，听起来，品格又如此高尚，很完美的新标杆，梅七的热度冲到了第一的位置。
　　李三发消息给梅七：“恭喜。”
　　灯光闪烁，梅七正在拍摄新的海报，抽空发消息：“我们出去玩吧，我不想干了。”
　　“听说中心机构打算给你出一个纪录片。”
　　“我的人生可不兴纪呀。”
　　“怎么了，很可怕吗。”
　　李三发现，自己对梅七的过往一无所知。
　　“也许，而且很无聊啊，还是可爱猫猫狗狗更值得看”，梅七抬头对镜头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来，把中心机构的血腥发家史播出去吗，中心机构也是真不想干了。
　　几天过去，已经有人去中心机构门口要说法了。
　　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这世界上也不都是怯懦的人，一直以来很多人同情12区人造人的处境，更讨厌江渡强横的作风。
　　整个中心机构里所有楚平彰的亲信都被派出去带人查李三发现的那种药物了，中心机构比往日空旷得多。
　　江渡已经从12区回来了，被愤怒的人群堵在门口，所有人都在问，“你就不想解释点什么吗。”
　　李三以为，江渡会直接转身离开，然后让阮曲文出来说两句，但破天荒的，江渡竟然接过了话筒。
　　他说：“我做人坦坦荡荡。”
　　李三心想，他确实坦荡啊，他发自内心觉得自己是对的。
　　江渡继续说：
　　“录音是假的，这世界上很多人希望我死，没关系，从加入中心机构的那天开始，我就没想过要全身而退，天理昭彰，我问心无愧。”
　　李三挑了一下眉毛。
　　江渡竟然撒谎了。
　　按他的性格，他怎么会这么直接否认自己做过的认为对的事呢，而且他竟然破天荒地在镜头面前给出了一个好脸色，这也太反常了。
　　江渡面色平静，语气沉稳：
　　“我只希望，愿意相信我的人，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完美的答案。”
　　说完这句后他干脆利落地转身进了中心机构的门，警卫把如潮水一般向前涌的人群拦在了外面。
　　李三在中心大学的咖啡馆通过现场直播看完全程，真有意思，要是她不知情，她现在都要相信江渡了。
　　看起来宁折不弯，刚直得很，信口扯起淡来竟也如此天衣无缝。
　　天理昭彰，明明她只是把江渡做的事讲了一遍，她自己竟然都有种错觉好像真是她做错了。
　　阮曲文接过江渡的话筒，说：“江渡指挥官决定，接下来的一个月暂停他在中心机构的所有活动，专心调查这件事的幕后黑手，给大家一个交代。”
　　十分钟以后，江渡暂停活动的词条马上冲上了所有社交媒体的第一位，因为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江渡是中心机构的典范劳模，几十年如一日勤勤恳恳，身居高位，上一线的时候却永远冲在最前面。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舆论马上逆转了。
　　李三明白了江渡的策略，总的来说这个世界并不安全，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危险事件发生。
　　他这边停摆，恶性事件的数量很可能要上涨，拿数据一对比，那大家就都会明白，谁，才是中心机构的大动脉。
　　被罪犯逼到墙角威胁生命的时候，就不会有人关心远在天边的一千多名人质和12区的人造人了。
　　还真是简单又好用的方法。
　　李三想了想，给楚平彰发消息：
　　“江渡不在的这一个月，有什么事忙不过来就联系我，我这学期没有排到课，闲的很。”
　　要真是因为她的所作所为导致江渡停职了，从而让这世界上哪个角落的平民失去了生命的话，她这辈子造的孽就又要多一桩了，到时候恶债累累十辈子也还不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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