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城少女

　　桓城雨过天晴，石板缝隙处青苔狂野生长，雨水顺着瓦缝滑落，砸在石板路上。

　　微风和煦，青绿的柳枝随风摇曳。

　　风光正好，街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时不时传来小贩的吆喝声，天空划过一道清脆的鸟鸣。

　　一个身形清瘦的少年郎，穿梭在人群中，男子俊秀如玉的面庞，引得路过的女子脸上飞过片片红晕。

　　少年腰间别着一柄修长的剑，剑鞘纹路极繁杂，便是不懂兵器的人见了也不得不惊叹一声好。

　　突然，少年右肩被撞了一下，少年顿住，紧接着，他听见了东西落地的声音。

　　少年垂眸看去，是个荷包，做工精致，花样周边镀着细长的金丝。

　　他俯身拾起荷包，待看清荷包上的图案，兀的停住脚步。

　　这个图案，他曾在梦中见过无数次。

　　“姑娘请留步，这个荷包可是你落下的?”少年穿过人群，走到了少女跟前。少年走近后，才发现正值夏初，可眼前的少女却身着冬装，肩上披着雪白的兔毛斗篷。

　　少女在听见他的声音那一刻，身形一颤。

　　她缓缓转过头，藏在袖中的指尖紧紧掐着手心。

　　少女的脸上覆着面纱，叫人看不清掩藏在下的花容。可少年的目光却跌进了少女那双蕴满泪花的眼眸。

　　少年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像，太像了，她的眼睛同他从小到大反复做的那个梦境一般无二。

　　忽的，一阵疾风吹过，卷起覆在少女脸上的面纱，少年终于看见了少女的全貌。

　　眼前少女的脸，和梦境中的那个姑娘的脸完全重合。

　　少年只觉脑子一片空白，无法再去想其他事。

　　……

　　是他，真的是他，她究竟有多久没有见过他了?

　　一霎那，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落，可她却是笑着，笑的那般明媚。

　　少年再一次愣住了神，但这次却没再沉默。

　　“姑娘，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少女只字不言，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似想要将这张脸刻进灵魂深处，永不磨灭。

　　少年被少女的目光盯的有些许不自在，耳尖上带着一抹红晕。

　　少女终是抿唇一笑，俯身对他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

　　少年慌了神，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可伸手出去只是抓了个空。

　　他看向四周，到处都没有少女的身影，跟着少女离去的方向找去。

　　可街市上全是来往的人，他问了许多人，都说没有见过穿着冬装，面覆轻纱的少女。

　　少年心脏骤然一缩，疼到战栗，哪怕过去被人一剑刺穿肩部，都远不及此刻的痛。

　　他或许永远也见不到那个少女了。

　　……

　　少女倚坐在城外的小河旁，她伸出手，水中倒映不出她的影子。

　　她苦笑着。

　　原本便是如此，还有什么好试的？

　　黑白无常站在她的身后，只剩下沉默。

　　眼前的少女，连魂魄都无法维持了。

　　执念已了，她即将消散。

　　半晌，白无常轻声开口询问道:“值得吗?执念如此之深，从你七百年前死去的那一刻一直到现在，你都无法入轮回道。就只是为见他一面，你就快要消散于这天地间了。”

　　他们不懂，真的值得吗？宁愿不入轮回也要换来见这最后一面。

　　少女听着白无常的话，并无一丝担忧，反而温柔地笑着，她认真的回答。

　　“值得，如今我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消散便消散吧，关于他的事情，我从未后悔过。”

　　“只是没想到，转世后的他，竟成为了一名剑士，他明明以前跟我说最不喜欢剑了。”说到这，少女眼中笑意更甚。

　　少女变得比刚才更透明了些。

　　黑白无常都不忍再看下去，他们转过头去，不再言语，只静静地听少女喃喃细语。

　　事已至此，即使是大人也救不了她。

　　“小时候我的女红可差劲啦，总被他笑话，也不知最后留下的那一个，他瞧不瞧的上眼。”

　　“他好挑食的，很多东西都不爱吃，也不知这一世的他有没有改掉这个坏习惯，毕竟可没有我这么有耐心的小姑娘给他做食膳啦……”

　　少女一点一点细数着同那人的过往，不知何时，眼泪再也止不住，嘴里只不停地重复念着。

　　“为什么要骗我？”

　　“明明说好了的，等他回来就娶我，为什么要食言?”

　　“我讨厌死他了。”

　　“可我……我真的好想好想嫁给他……”

　　“不过这个愿望，或许再也无法实现了吧。”

　　少女的身体几乎完全透明了，她看着自己的手，止住了哭泣。

　　她又笑了开，可泪水还在止不住地往下流。

　　“贺之南，我爱你，你要幸福。”

　　“哪怕……再也想不起我也没关系。”

　　少女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周遭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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